《礪刃》第一卷 猛虎去韁

第十九節 前途堪憂

第一卷 猛虎去韁

第十九節 前途堪憂

凌天翔微微點了點都,任何一個自強不息的民族都是一樣,要想戰勝兇狠的敵人,就要比敵人更加的兇狠。
凌天翔迅速收好了錄音機,他遲疑了一下,向阿巴德伸出了右手。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此刻,雙方都知道,對方是最優秀的軍人,最厲害的戰士。
「王先生上次提到的去貴國部隊的事情,我想我可以接受這個邀請,而且後天就有時間,不知道王先生那邊能夠安排過來嗎?」
凌天翔回過了頭來,朝著山坡下的草地看去,夜晚的涼風讓人感到很舒服。「你們以前也審訊過美國人?」
王禕林很快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兩年之內,包括塔利班在內的十多個抵抗組織,很少主動襲擊防備森嚴的美軍營地,更不可能一次出動數百人發動襲擊,往往都只是在幾公裡外發射迫擊炮彈,或者是隱蔽在附近發射火箭彈,就從來沒有真正攻打過美軍的營地。也就是說,發生在桑格利奇的襲擊行動很反常。更反常的是,抵抗組織的襲擊明顯獲得了重大成功,戰鬥中,包括隨後到達的空中支援,只有不到30名武裝份子被打死,而傷亡的美軍超過了100人。五年之內,美軍與阿富汗抵抗組織的人員傷亡對比是1比38,也就是說,一名美軍對消38名武裝份子,而這次美軍的傷亡人數卻是抵抗組織的三倍以上。
周國輝立即站了起來,在沒有更多的消息時,聽聽美國軍方的聲明也沒有壞處。
阿巴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對面山腳下的那個村莊上。過了一陣,他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襲擊澤巴克的美軍營地?」
幾幅被放大了的紅外成相照片,以及合成孔徑雷達拍攝下的圖片出現在了屏幕上。紅外成相照片上,明亮的紅點是車輛發動機,稍微暗一點的紅點是人員。有點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支軍隊,而且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在接下來的幾幅照片中,出現了更明亮的紅點,那都是爆炸與燃燒產生的紅外輻射。也就是說,這支軍隊受到了突然的襲擊。
「放心吧,還沒有哪個美國人堅持到了八個小時以上。」阿巴德似乎看出了凌天翔的疑慮。
凌天翔沉默了下來,實際上阿巴德不是一個虔誠的伊斯蘭教徒,因為他沒有在傍晚的時候向聖城的方向朝拜,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傑出的戰士,也許正是數十年的戰鬥,讓阿巴德忘記了該怎麼朝拜,對一個真正的戰士來說,需要的不是盲目的信仰,而是堅定的信念,對勝利,對戰勝敵人堅定不移的信念,而這些在阿巴德身上都表現得很清楚。
「可是,美軍不是同樣在給你們食物,衣服,幫你們恢復經濟嗎?」
西部軍區,特種部隊司令部,周國輝三天內就只睡了四個小時。現在,外面上百名軍官與情報部門的人員正在分析偵察衛星,以及無人偵察機傳回來的照片與圖像。三天過去了,仍然沒有多少線索,甚至連一些老資格的情報官員都不得不承認,他們遇到了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相互尊重。」
阿巴德已經站了起來,他用土語對邁迪德說了一番,等邁迪德離開后,他又對凌天翔說道:「我讓邁迪德送你回去,我們也要準備轉移了,美軍的搜索很快就會擴大,所以你們最好在天亮前離開這裏。」
王禕林撐著下巴的手立即放開,同時心裏暗喜。「把電話接進來。」
「大使閣下,對於發生在桑格利奇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的惋惜,也為貴國傷亡的將士感到悲痛。」王禕林先說了一番客套話,等到史克萊大使回話后,他又說道,「我國政府的一貫政策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對於貴國在阿富汗採取的軍事行動,我國將不進行任何干涉,並且,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
數千里之外,王禕林的秘書幫他打開了電視,他也放下了手上的文件,走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自從三天前收到了周國輝送來的消息,得知美軍設在桑格利奇的營地遭到了抵抗組織的襲擊之後,王禕林就覺得這次襲擊很蹊蹺,隨即他就讓秘書把兩年內阿富汗抵抗組織襲擊美軍的所有情報都送了過來。
周國輝的目光聚集在了被那支軍隊圍困著的兩個紅點上,那是兩個人員。周國輝三天來,一直在看這幅紅外成相照片,雖然沒有任何辦法證實,也沒有任何人提到,但是他心裏很清楚,受到圍困的就是凌天翔,而另外一個人是誰?幻燈機把後面的照片陸續投射到了屏幕上,轟炸很快就到達,圖像已經相當的混亂與模糊,很難進行精確判斷,而那兩個開始還被圍困著的人員很快就成了三個,然後就在美軍營地的邊緣,距離轟炸點不遠的地方消失了。那麼,凌天翔是逃了出來,還是被炸死了?另外,突然出現的第三個人是誰?
王禕林心裏暗暗驚了一下,這下,麻煩找上門來了,他不可能拒絕美國大使的這個要求,可同時他也意識到,美國方面根本就沒有掌握任何指向共和國的證據!
凌天翔立即摁下了播放鍵,在一陣慘叫聲之後,喇叭里傳出了史威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出的低語。只有一個名字,這已經足夠了,凌天翔需要的就是這個名字。
從地道口裡傳出來的嚎叫聲發出空洞的迴響,讓凌天翔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在接受特種兵訓練的時候,審訊與反審訊是「必修」科目之一,只是凌天翔一開始就被分配到了狙擊班,儘管審訊並不是他的專長,但從那一陣陣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聲來看,抵抗組織里的審訊專家應該還有兩手。可是,凌天翔很快就開始擔心起來,教官說過,只要能夠忍受痛苦,在達到極限之後,痛苦對被審訊者就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加強被審訊者的抵抗意志,讓審訊工作變得更為艱難,因此施加痛苦只是最基本,也是最低級的審訊手段。
如果說這是一起抵抗組織發動的襲擊,恐怕還真沒有幾個人敢相信。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美軍傷亡慘重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世界各大媒體的記者就如同嗅到了腥味的蒼蠅一樣湧入了阿富汗,美國政府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那麼,美國政府與軍方在沉默了三天之後,會怎麼應對這次襲擊,以及外界的質疑呢?
「將軍,美國軍方將在下午兩點召開新聞發布會。」才收到消息的通信兵還沒有放下電話呢,「還有半個小時。」
「那你們為什麼又要襲擊桑格利奇的美軍營地呢?」
「放屁!」阿巴德突然轉過了頭來,雙眼裡似乎要冒出火來了。「我知道,你說的是美軍給我們帶來了所謂的民主,所謂的新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他們在灌輸民主的時候,就已經把我們變成了供其差遣的奴隸,這與當年的蘇軍有何分別?阿富汗人沒有奴隸,有的只是還在戰鬥的戰士,以及已經倒下的戰士,我們不需要敵人的民主與施捨,我們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園,還有我們尊嚴、我們的信仰!」
「我們跟北方的敵人打了十年。」阿巴德開口了,聲音很低,說得很緩慢。「十年後,當我們趕走了侵略者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可以過上平靜,安定的日子,可是持續不斷的內戰毀滅了幾乎所有人的夢想,當我們再次統一在一個政府下的時候,卻遭到了另外一個敵人的侵略,那我們就只有再次拿起武器,與侵略者戰鬥。也許,我們這一代人無法戰勝侵略者,但是還有我們的兒子,孫子,他們都會繼續戰鬥下去,直到消滅所有的侵略者!」
「那麼,之前的那幾幅照片怎麼解釋?」周國輝摸了摸額角。現在的局勢就如同一輛將要失控的火車,隨時有脫離軌道的危險,後果變得不可設想。
「我的搭檔被美軍抓住了,我不會丟下他,所以,我必須去救他。」凌天翔首先給出了答案,「那麼,你們呢?」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兩人同時回過了頭去。
在王禕林走到了辦公桌旁邊的時候,電視上,五角大樓發言人已經走到了前台,正在做發言前的最後準備工作。電話響了三聲之後,王禕林才拿起了話筒,他不想讓美國大使認為他急於聯繫。
「與你一樣,只是美軍抓住的不是我們的搭檔,而是我們的祖國。」阿巴德長出了口氣,又沉默了下來。
王禕林摸了下額頭,新聞發布會還沒有開始,他也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吃住都在辦公室里,沙發角落裡就放在被子與枕頭呢。最讓他感到疑慮的是,美國大使三天內沒有來打擾他,那麼,美國政府到底在想什麼,做什麼,或者說,是準備做什麼?越想,王禕林心裏就越不踏實,美國佬也學會了沉默,而沉默很有可能就是全面反擊的前兆,這會引發兩個大國之間的全面對抗嗎?
沒有道別儀式,也沒有歡送儀式,凌天翔回去帶上了自己的武器裝備,還有那具「派力肯」保險箱,然後就跟著邁迪德從另外一個出口離開了山洞。這次,兩人沒有用長袍與毛驢偽裝,美軍營地受到了抵抗組織的襲擊之後,美軍會搜查附近每一個村莊,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山區的行販。
邁迪德快步走到了兩人身後,將手裡的小型錄音機遞給了凌天翔。「你需要的東西已經問出來了。」
凌天翔能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在書本上、在部隊里,他就讀到過、聽說很多,當敵人的軍隊踏上祖國的國土時,有多少將士前仆後繼的奔赴沙場,與敵人展開了殊死的戰鬥。雖然最後仍然輸掉了戰爭,但正是這些將士們為了扞衛祖國的利益灑血犧牲,才為祖國贏得了獨立,贏得了尊嚴,也贏得了再次崛起的機會。也許阿富汗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世界上的強大國家,可是阿富汗的戰士肯定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戰士。
※※※
夜晚的山區很安靜,也很冷,兩人就如同岩羊一般在山坡上快速奔跑著。邁迪德的速度並不比凌天翔慢,甚至還會偶爾停下來等凌天翔跟上去,這讓凌天翔不得不感嘆,他們,才是這片大山的主人。
太多的疑問困擾著周國輝,局勢已經相當的混亂了。更讓他感到頭痛的是,以往美軍如果遭到抵抗組織的襲擊的話,美國軍方都會很快公布相關的信息,發表聲明什麼的,可是這次,三天過去了,在各大媒體都已經嗅到了異味的時候,美國軍方仍然沒有出面公開任何消息,難道凌天翔已經落入了美軍的手裡,美國正在設法擴大事態,或者是以此要挾共和國?想到這,周國輝的頭更大了一圈,當初他在下達任務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
「從眼前所獲得的情報來看,大致可以判斷這是一起由抵抗組織發動的襲擊。」情報軍官在屏幕上點明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這些都是武裝人員,也就是說,塔利班的聲明並沒有問題。」
阿巴德微微點了點頭,他要說的就是這個。「我們需要的是相互尊重的朋友,而不是拿著武器闖入你的家園,燒殺搶掠的敵人,對待這種野獸般的敵人,我們只會比他們更加的殘忍,也只會比他們更加的兇狠,這就是阿富汗人的哲學。」
兩人同時轉過頭來,接著就笑了起來。軍人之間的共鳴讓兩人都將對方划入了值得尊敬的行列裏面。
「王助理,美國大使打來電話,他說要同你談一談。」
「你們永遠也不會明白阿富汗人。」阿巴德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這就如同我們不明白,為什麼當初你們會割地賠款,會主動承認戰敗一樣。可有一點,是我們雙方都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