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猛虎去韁
第三十六節 告別過去
看著遠處全都穿著墨綠色軍服的戰友，看著那黑壓壓的人群，看著那塊墓碑上笑得燦爛無比的照片，兩行淚水順著凌天翔的面狹滾落了下來。他放下了手上的單目望遠鏡，迅速的擦掉了眼淚。那是他的過去，戰友們在為他送行，而他也在與自己的過去說永別。
「明翰才打來電話，飛機已經安排好了。」黃龍飛放下了話筒，「我讓他在機場等著，反正我們不用急著回去。」
通州就在首都市區的東面，飛機降落在了首都國際機場上之後，凌天翔就與李明翰乘坐一輛吉普車，沿著外環高速公路南下。
「我們走吧。」凌天翔長出了口氣，最後一次朝墓地方向看去，然後升起了車窗玻璃。
「是不是動心了？那我就幫你安排，正好下個月我要去日本出差，到時候，我帶你去逛下銀座，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酒池肉林。」
「我兩兄弟你還客氣什麼？放心吧，這事我這兩天就辦。」李明翰滿口答應了下來。「你別多想，這些都是小事，而且只要你覺得是對的，應該做的，黃總，還有我都會支持你的。」
「這麼快就查到了？」
黃龍飛接過了文件，翻了一下后，就遞給了坐在他對面，正在看著舷窗外的凌天翔。「這是我以捐助烈士親屬的名義，幫你捐贈給張國廷少尉家屬的款項。另外，其他十名『雪豹』大隊犧牲的官兵家屬也都得到了相應的捐贈。這事是由明翰親自辦理的，你看一下。」
「得了，我可沒有你那癖好。」凌天翔立即搖了搖頭。
黃龍飛微微皺了下眉毛，凌天翔的變化讓他感覺有點怪怪的。
「什麼那個？」凌天翔都有點受不了了，這六年，他變了很多，李明翰也變了很多。
烏城西郊，烈士公墓，十三具蓋著旌旗的棺材整齊地擺放在十三座墓碑的前面，每座墓碑上都有一張照片，下面刻著一個名字。從左數起的第
凌天翔的目光又轉到了舷窗外，天色正在迅速的暗下來，黑夜即將降臨了。
這時候，車內的電話響了起來，黃龍飛立即接起了電話。「對，我知道了。」
「都已經過去了，你才23歲，今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黃龍飛這幾天一直陪著兒子。「對人的一生來說，如果一直眷戀著過去，而不看向未來的話，那麼就永遠無法過上正常的生活，更不可能獲得新的成功。天翔，也許你會留戀你的過去，但是我們都希望你能夠儘快恢復正常。以往的路已經到了盡頭，可是新的路已經在你的面前。」
「那也得謝謝你。」
「這是新的證件，以及相關的各種手續。」李明翰並沒有介意凌天翔的態度。
「這是我們認捐的賬號。」李明翰比凌天翔大了5歲，雖然當年黃龍飛也資助他讀完了大學，但是並沒有認他做養子，只是凌天翔等十幾個後來被黃龍飛收養的孩子都把李明翰當作大哥看待。
「你有什麼事沒有處理完嗎？」黃龍飛遲疑了一下，沒有急著答應。
「六年前，你還是個大屁孩，我可不會把你教壞。不過嘛，現在你也是男人了，是男人，就得有那麼點七情六慾，是不是？你可別告訴我，你小子在大學沒有談過戀愛，到現在還是那個？」
「你認為我還找不到女朋友？」
「好像是一個叫永順的小鎮。」凌天翔朝高速公路外看了一眼，「我也只是聽魏大明提起過一次，具體在哪，也不是很清楚。」
周國輝主持了葬禮，最後還由軍區司令員致悼詞。儀式很莊嚴，上將司令官的聲音還在曠野上空回蕩的時候，二十四名身著禮服的儀仗隊官兵鳴響了手裡的步槍。對軍人來說，槍是他們最基本的武器，而用鳴槍來送別戰友，這是對軍人
李明翰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拍了拍前面司機的肩膀。吉普車沒有轉向，很快就開上了高速公路，朝著家，一個凌天翔已經有四年沒有回過的家的方向駛去。
「能給我一天，不，半天的時間嗎？」凌天翔朝黃龍飛看了過去。
「不用，不過去了。」愧疚的想法又升了起來，凌天翔遲疑了一下，對李明翰說道，「李哥，能幫我一個忙嗎？」
「謝我什麼？」李明翰有點驚訝，接著就明白了凌天翔的意思，「你是說那些捐款的事？這都是黃總讓我做的，你要謝，就去謝黃總吧，我只是出力的。」
「接你的電話吧，小心我揭你老底！」
「安排是安排好了，可是只要你提出要求，隨時都可以改的嘛。」李明翰拿出了香煙，「歐洲，美國，東南亞，或者是南美洲？你不會想去日本吧？」
凌天翔沒有去翻文件，他只看了對面的父親，以及坐在過道另外一旁的李明翰一眼，目光又轉到了窗外。
烏城機場上，一架商務飛機已經做好了起飛的準備工作，李明翰帶著兩個保鏢在飛機外面等著。「旌旗」轎車一直開到了舷梯旁才停了下來，一名保鏢立即上去拉開了車門。
「通過派出所的戶籍系統，就能夠查出魏大明的家庭地址了。」李明翰解釋了一句。
「小凌，你可不能亂說話。」李明翰也笑了起來，「我們還是六年前見過一面吧？好像是你去軍校報道前一個多月，是不是？」
「你不是安排好了嗎？」在同齡人面前，凌天翔反而放開了許多。
吉普車在一排小平房前停了下來，這附近原來有一座石灰場，那些房屋的牆壁上都撲滿了灰塵。現在石灰廠已經倒閉了，居住在這裏的都是已經退休，或者是失業的工人。
「我們先回家，然後再安排你出國。」李明翰立即替黃龍飛做了回答。
黃
「我們現在回去，還是再停一陣？」
「幫我匯一筆錢給魏大明的家人，今後等我有錢了，我還給你。」
李明翰笑著搖了搖頭。「得了，你要謝我，有機會請我出去玩。」
「我想去看看魏大明的家人，聽說他過段時間就要出院了，也許我無法再見到他，可是……」
「小凌，你可別亂說，我可什麼都沒有說過！」李明翰笑著接通了手機，「對，我是，好，知道了。」掛上電話后，李明翰給前面的司機吩咐了幾句。
「讓明翰陪你去吧。」沒有等凌天翔回答，黃龍飛就對李明翰說道，「安排相關的行程，知道魏大明是哪裡人嗎？」
「對，查到了，大概十分鐘就能到。」李明翰點了點頭，「想好了沒有，準備去哪，還有，要不要到日本去享受一番？」
凌天翔回過了頭來。
凌天翔感激地點了點頭，也許錢不能真正消除魏大明家人心裏的悲痛，但這至少算是一個彌補，一個對過去的彌補。
「走吧，老爸還等著我們回去呢。」凌天翔收回了目光，「早點回去也好，也該好好放鬆一下了。」
墓地里，數百名將士都摘下了軍帽，默默地注視著那十三個對他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這十三個烈士中，有十一人是「雪豹」大隊的官兵，還有一名警衛員，一名情報部門的官員。至於這些人為什麼被追認為烈士，沒有人多問，也沒有人宣揚。這是一次沒有公開的葬禮，來參加的都是軍人，以及軍情局的人員。
「李哥，這次爸讓我去哪裡避難？」
「這還用說嘛，跟女人上過床嗎？」
如果耳朵可以閉上的話，凌天翔簡直就想閉上耳朵了，李明翰的話簡直是越說越不著邊際了。
黃龍飛接過了牛皮紙信封，這次他沒有遞給凌天翔。「這是你的新
凌天翔點了點頭，李明翰當時已經從大學畢業了，然後就一直在幫黃龍飛處理公司的事務，很少有時間見面。而且在進了軍校之後，凌天翔就很少回家，進了部隊之後，更是好幾年都沒有回過家。
槍聲傳了很遠，一直傳到遠處的一條公路上，傳到了停在公路邊上的那輛「旌旗」轎車裡面。
凌天翔笑了起來，這是他從睡夢中醒來后，這幾天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得了，李哥，這幾年不見，你也長進了不少嘛。」
「第三棟房屋就是魏大明的家，我們就在這裏等你。」
凌天翔微微點了點頭，過了一陣，他突然轉過了頭來。「我們現在去哪？」
「你不知道？日本的服務行業可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就算不在日本長住，也可以順帶路過，享受一下異國情調吧，你別告訴我，在部隊里呆了幾年，你連七情六慾都沒有了，雖然你們那部隊里清一色的男人，但也不是和尚廟。」
「你可別後悔，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黃龍飛沒有再說什麼，他搖下了車窗，傍晚時分的涼風吹了進來。車內的煙霧也迅速散去。黃龍飛一直不斷地抽著雪茄，這幾天，他一直在試圖摸清楚兒子心裏在想什麼，可是數次試探后，他都發現，兒子彷彿給自己的內心世界建起了一道圍牆一樣，不再把內心敞開，不再讓別人輕易的知道他在想什麼。十年前，黃龍飛在商場遭受的慘敗也讓他給自己的心靈築上了一道圍牆，現在他不知道兒子的這個變化是好還是壞。
黃龍飛的目光在兒子身上停留了一陣，這才朝座在前排的保鏢與司機點了點頭，然後升起了他這邊的車窗玻璃。「旌旗」轎車立即沿著公路向機場方向駛去，黃龍飛注意到，凌天翔再也沒有向墓地方向看去，目光一直停
「說，能做到的，我肯定幫你。」
「得，這下你可是搶手貨了。」李明翰立即大笑了起來。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就在通州，離市區不遠。」
「怎麼，不過去看看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凌天翔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雖然現在他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去日本幹嘛？」凌天翔有點不解。
李明翰沒有多問，立即就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后，迅速的吩咐了一番。凌天翔有點驚訝地看著李明翰，不知道李明翰用什麼辦法來查到魏大明的家庭詳細地址。
「小凌，你這就不懂了，難道你認為只有跟女朋友才能做那個？」
「避難？」李明翰愣了一下，就笑了起來，「你是說讓你出去度假吧？這都是我安排的，你想去哪？」
「天翔，你知道魏大明家在哪嗎？」
凌天翔沒有下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魏大明家裡的情況會是這個樣子。以前，在知道魏大明是首都人之後，他還以為魏大明家裡的情況很好呢，而現在看來，魏大明家裡很貧困，而且比他想象的還要貧困得多。
黃龍飛微微點了點頭，等凌天翔下車后，他這才登上了舷梯。李明翰只是朝凌天翔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跟著他上了飛機。商務專機迅速滑向跑道，很快就升入了被晚霞映得通紅的天空。
「李哥，這次謝謝你了。」
「黃總，都已經安排好了。」
凌天翔趕緊搖了搖頭，他讀的可是軍校，又不是師範學校。
「爸，我只是想多看幾眼。」凌天翔咬緊了牙關。那是他過去兩年的戰鬥生涯，那是他過去六年的軍人生涯，那是他過去十二年的幸福生活，還有過去二十三年的人生。平常說一句「再見」並不難，可是現在要對過去整整二十三年說「永別」，任何人也不可能立即做到。
「好了，我也不教唆你犯罪。想好去哪后，告訴我一聲，我幫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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