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6章 老怪講經，天地震驚
二十年前他便做預言，此時此刻此間，納蘭老怪將誦經成真，白日飛升，此證一。
但是天道和尚，修為最高的天道和尚，初時還滿臉戲謔，漸漸的……卻斂起了輕蔑之意，轉以了凝重，似乎聽出了門道。
「強者后亡，弱者先絕。年年歲歲，偏有留遺。未知始自何年，更不知止於何代。苟人事不施於其間，則莽莽榛榛，長此互相吞併，混逐蔓延而已，而詰之者誰耶？」
轉念之後，納蘭老怪笑的高深莫測：「你所做的事，我也曾經想過……雖然一不小心走上了另外一條路，我倒是不反對，看著你接著走下去，看看你能走多遠。」
納蘭老怪口中唱誦的經文真字，一個一個化作金光燦燦的法符，飛散在黑色的雲層里。
至於證二，他當時斷言，脫離天道之山，白日飛升的那一瞬，也是納蘭老怪看清天道變化，算清世間因果的一瞬。
假如二十年前我便知道此事，天下大勢，一定不會如今日這般發展……
「故事有決無可疑者，則天道變化，不主故常是已。特自皇古迄今，為變蓋漸，淺人不察，遂有天地不變之言。實則今茲所見，乃自不可窮詰之變動而來。」
天道和尚陡然張目，目中有金光射出。
而唯有天道高手才能察覺，那蘊含在漩渦中的，可怕的，竟能夠影響與改變天道之山走向的無窮大力。
有何為證？
天劫的異變，意味著天道對此經文的認可。
天劫時還能將眾人護翼周遭，當這黑色旋渦擴散，靈光異象顯露，老怪的身體金光漸漸強盛，不由自主向天空中飛去，終也到了護翼不住的時候。
「啪嚓！」此句當中，天空陡然又有雷降下。
遣詞用句還算古雅，但是其意義相比古經，未免太過直白……
「吾嘗獨處一室，在牧州南，背山而面野，檻外諸境，歷歷如在幾下。乃懸想二千年前，牧州生民未化時，此間有何景物？」
而自己又是多麼幸運，能夠親眼鑒證這個時刻，人心如鼎沸，再無法平息。
金色光柱漸漸收起，納蘭老怪白日飛升，圓滿！
還真被那個老傢伙說中了！
但是脫離天道開始五衰的一瞬間，也是他那一世，最高屋建瓴的一瞬，不僅看清楚了身後推自己的人，更是看清楚了，接下來的天道大勢……
老怪渡劫時，陸雲竹、陸嘉等人全都在他身周近處，得以近距離欣賞到第九天劫以及撰經立言白日飛升的偉業，一個個小臉煞白，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接下來的天劫，再無攻擊力，簡直就像例行公事，從天空降下，繞老怪三匝，戀戀不捨的歸天而去，毫無例外……
「但古以謂大運循環，周而復始，今茲所見，于古為重規；后此復來，於今為迭矩，此則甚不然者也。自吾黨觀之，物變所趨，皆由簡入繁，由微生著。運常然也，會乃大異……」
天道和尚身軀一震，沉默有頃，不發一言回身而去。
看起來勢不可擋的天劫之雷，或許劈死了些草木，劈焦了些花鳥魚蟲，但是疏忽之間，草木復長，花鳥復生，而彷彿無窮無盡的天劫痕迹，卻在這生長中，消失無蹤了……
見到這般不可思議的一幕，眾人方才恍然，老怪的經書已經開講了！
于某些人來說，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平庸的過一輩子，而是為了完成某個既定目標，為了做一件，關乎他們生命存在意義的大事的。
納蘭老怪面上那般說，心中卻是慨嘆……
要抱怨吧，那個人已經死了，且死於天人五衰的折磨，臨死之前一些事，未必是他可以隱瞞，真就記不住了也說不定。
雖然叫做大難臨頭，但是天劫每一重，同時也是改造肉躰，凝聚仙身的過程。
一道擦著柳隨風而過，倘若柳隨風沒有停步繼續向前，絕對就被擊中了。
老怪那金色的身影，就在光柱之中，由極慢而極快，轉眼之間完成了加速，不知所終……
御劍
「……上有鳥獸之踐啄，下有蟻蝝之嚙傷，憔悴孤虛，旋生旋滅，菀枯頃刻，莫可究詳。是離離者亦各盡天能，以自存種族而已。數畝之內，戰事熾然。」
隨著天劫的漸漸終結，納蘭老怪身周，慢慢開始有氣旋出現。
這正是空前絕後的一輪，但是……
老怪的聲音仍在繼續，沒有絲毫停頓，天空中的劫雷也是如此！
所有聽的人卻一下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瞠目結舌，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他們的心情……
話音未落，被納蘭老怪出聲截住：「原來是你，哈哈，原來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我終於知道了……」
對納蘭老怪這等逆天的存在來說，天劫的危險半絲都無，天劫的好處卻是一樣不漏。
納蘭老怪既看穿了他的身份，算清了他的算計，那麼只需隨便一句話，他苦心孤詣許多年的計劃，就徹底失去意義了。
「……夫物既爭存矣，而天又從其爭之後而擇之，一爭一擇，而變化之事出矣。」
一揮雲袖，老怪將幾人送走。
納蘭老怪滿懷感慨的同時，天道和尚心中也在翻江倒海。
事若不諧，他們會比死了都更難受！
所有的感慨，所有的算計，于天道大能來說，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轉念。
「故知不變一言，決非天運。而悠久成物之理，轉在變動不居之中。是當前之所見，經廿年卅年而革焉可也，更二萬年三萬年而革亦可也。特據前事推將來，為變方長，未知所極而已……」
老怪經第二節：「自遞嬗之變遷，而得當境之適遇，其來無始，其去無終，曼衍連延，層見迭代，此之謂世變，此之謂運會。運者以明其遷流，會者以指所遭值，此其理古人已發之矣。」
所以他沒有告訴納蘭老怪全部，只告訴了老怪部分真相，餘下的等納蘭老
當「物競」、「天擇」四字從老怪口中說出，一瞬間，天空中似乎有梵音天花出現，佛聲道吟傳出。
金光射上對面，全無開天闢地的威勢，恰恰相反，風輕雲淡，比石頭投上水面更加了無痕迹。
老怪身周，則漸漸有草木，有花鳥，有魚蟲，有各色各樣鮮活的靈光噴薄湧現。
納蘭老怪會不會說？
那氣旋不是普通的氣旋，而是靈氣之旋，天道之旋。
天劫既是災難，也是機緣。
「不過，就像前面說過的，這些人，我既護得了一時，就護得了一世……從今往後，這把靈劍，你們還是忘了吧，另尋法子。」
並不遠，就在數裡外的地面上，與虔誠跪拜，費盡心神，銘記方才講述的牧州兵們一起。
他有一些算計，很早以前就開始了……但是這些算計，說出來就不靈了，天機不可泄露！
老怪面目不動，早有預料，滔滔不絕繼續宣講下去。
那光柱其寬也不知幾里，其長更是誇張，彷彿直通天庭，貫穿日月，伸到了不知幾萬幾十萬里之外的天之盡頭！
老怪之經，成了！
但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步田地，我就算知道真相，卻也不想，妄加變更了，我也想看看，繼續下去是個什麼結果呀……
眨眼之間，一節經書講完，而一輪天劫也過去。
不適應就抓不住重點，抓不住重點難免鬱悶，聽的也便可有可無。
「這件事，就此作罷，今日如此，以後也如此……」雲團中傳來老怪聲音，「我已在靈劍中留下神念一道，倘若你們不聽我勸，執意與我為難，神念便會將你們的陰謀，瞬間傳遍修真界！」
「好個納蘭幽篁！好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同樣八字，勝過魔教教義千倍萬倍……今日之事算你贏了！」巨大的佛光長身而起，「但錯過今日……」
眾人聽的卻是沉悶，雖知這是難得的機緣，但老怪的經實在太不合常規了，跟眾人讀經時的思路完全對不上，一時間都沒有適應。
普通領袖渡天劫不會有
這不代表金光威力弱，恰恰相反，這說明納蘭老怪對力量的掌控，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至於另外一道金光，卻飛向了另外一邊，飛到了不知所終處……
眨眼之間，經書一節將完，納蘭老怪終於由表象入了主題：「……雖然，天運變矣，而有不變者行乎其中。不變惟何？是名天演。以天演為體，而其用有二：曰物競，曰天擇！」
老怪已經講說了那麼多，這第一重天劫，也將近尾聲了，一輪比一輪猛烈，一輪比一輪強悍。
老怪的身體，漸漸的發出光來，宛若仙佛，隨著天劫的升高，漸次拔高……
這一瞬間，納蘭老怪心中複雜呀！糾結呀！
「等等。」和尚急道。
竟然是真的！這老怪竟真的做出了一經！
天道之上，飄渺難覓，天道之巔上的那一人，可說位於人間絕頂，甚至，他不欲透露身份，天下間就沒有人能夠知道。
要感謝吧，自己感謝的著嗎，付出諾大代價，換來的……還不知是什麼樣的未來呢？情不自禁將目光投向某個地方。
哎，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呀！可憐自己那可憐的……忘了多少代的後人啊。
唯有靈修才能感覺到，從漩渦中傳來的，那股無窮無盡、吞併天地的可怕噬力。
「嗤！」雲團當中，陡然兩道金光射出，彷彿金色閃電。
「計惟有天造草昧，人功未施，不過幾處荒墳，散見坡陀起伏間。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勢如爭長相雄。各據一抔壤土，夏與畏日爭，冬與嚴霜爭，四時之內，飄風怒吹，或西發西洋，或東起北海，旁午交扇，無時而息。」
不過，這還不是最駭人的，最駭人的是，那已經從天空撲落，張牙舞爪發動向納蘭老怪的猛烈天劫，陡然間變成了溫順的蛇蟲一樣，桀驁睚眥的外形變的服帖順滑，而那行徑就更加古怪，它來到了納蘭老怪身邊，不僅沒有發動攻擊，反而如同活物一般，靈動的繞著老怪轉了三匝，方才戀戀不捨的破
其它經書多晦澀，故而需後人註解，代代修補，老怪的經書，卻彷彿閑話家常。
眾人聽得心中嘀咕，無論修為高下。
半空中，一個碩大無比的漩渦雲團，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跡象。
柳隨風情不自禁一身冷汗。
「我去……」柳隨風看的分明，心念靈劍，迫不及待。
這一雷，壯烈瑰麗到了極點！
二十年前有一位，被人陡然從天道之巔推下，天人五衰悲催而死。
天道會變，有些事說出來，就不靈了……
「吾蹤遍及牧州南北，歷驗各種殭石，知動植庶品，率皆遞有變遷，特為變至微，其遷極漸。即假吾人彭聃之壽，而亦由暫觀久，潛移弗知。是猶蟪蛄不識春秋，朝菌不知晦朔，遽以不變名之，真瞽說也。」
法符上下飛舞，每時每刻分散，匯聚，組成各自微妙難言的意境，又似乎……在通過它們的運動，繼續宣講納蘭老怪講過的經義。
隱隱約約，天空中有梵音曼妙，有天香四溢，有仙花飄灑……
柳隨風原地駐著，面上陰晴不定，好一陣子，狠狠一跺腳，化虹追隨。
風蕭蕭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情不自禁打個寒戰，不明所以。
他若真想說，自己……又有辦法能夠阻止他么？
天道和尚在算計，在斟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比死亡更甚的煎熬……
天劫此起彼伏，就如同大海波濤，絲毫不停……
他又對了！
納蘭老怪之經，卻不似其它經書。
但只有一個機會，只有一個機會……能夠看清此人的來龍去脈！
一問既出，老怪又轉向了實例：「牧州南野，黃芩之種為多，此自未有記載以前，革衣石斧之民，所採擷踐踏者。茲之所見，其苗裔耳。邃古之前，坤樞未轉，牧北諸島，乃屬冰天雪海之區，此物能寒，法當較今尤茂。此區區一小草耳，若跡其祖始，遠及洪荒，則三占以還年代方之，猶瀼渴之水，比諸大江，不啻小支而已。」
這些靈光看起來荏弱，卻是變化大千，奧妙無窮！
此長彼消，此消彼漲，打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