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百舸爭流
第0944章 無人大自在,大帝的眼皮
他搖了搖頭,轉身便準備踏入棺槨離去。
酆都大帝眼中帶著一絲欣慰。
鎮守在這裏的大荒強者,姓秦的的確有,可都很明智的沒站出來。
收斂了所有威能,只是研究材料,刨除了幡面上所有其他附加的威能,秦陽終於想起來,這個神韻,這種觸感,這種特別的感覺,到底什麼時候見過了。
「屬下黑面,謹遵大帝之命,萬死無悔。」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去了哪裡,按理說,他應該很想找到的。
若非現在他根本沒有力量,可以將一個人徹底抹去,讓其在亡者之界都不可能出現。
當年他可是對這個鬼幡特別眼熱,黑面帶著鬼幡,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甭管是單打獨鬥,還是兩軍交戰,這個寶物,都特別合適。
鬼氣森森,還帶有一股神器特有的氣息,再加上上古地府特有秘寶符文,相互混雜在一起,給人一種非常和諧的感覺。
酆都大帝抬了抬手指,秦陽的樣子便沒入到黑臉壯漢的腦海之中。
酆都大帝剛過去,這傢伙就來投奔,除了酆都大帝的命令之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了。
「你想追隨我,那就跟著吧。」
酆都大帝腳步一頓,轉身看了他一眼。
「我不願你白白犧牲,憑白內耗,你去跟著他吧,他便是這個時代的天之驕子,我看不到最後的風景了。
片刻之後,黑面從地上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扛著鬼幡站在那裡的黑神祇,又看了一眼繃帶人。
黑面啊,我知你心意,但我的路,註定是死路,你跟著我,縱然是死,也只是白白犧牲。
天帝自身便身陷桎梏之中,難以自拔,看似更強,更有底氣,實則到了這個位置,卻也能看到更強的枷鎖。
難道他不想往生,也不想去亡者之界?
秦陽不覺得關於這件事,酆都大帝有必要說瞎話,恐怕人家也不屑與在他面前說謊話。
秦陽閉著眼睛,指尖一點一點的劃過幡面,良久之後,緩緩的睜開眼 睛。
當年酆都大帝選擇這麼做之後,自己步入長眠之地。
潛移默化的影響,完全無法避免。
他們現在也不敢太飄了。
黑臉壯漢立刻雙膝跪地,以頭觸地,聲音裡帶著一絲惶恐。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黑面坑著鬼幡,帶著繃帶人,老老實實的跟著秦陽。
秦陽看著周圍的人,一頭霧水,可有些話,在這裏說又不合適。
女修來自於他,哪怕是獨立存在的生靈,歸根到底,這個種子,這個根基,成長的土壤,卻都來自於他。
扛著個鬼幡,驅策億萬鬼物,鬼幡的主魂,還是一尊神祇所化。
第一層是安排一下他的屬下,第二層是把他的眼皮送過來。
他給予厚望,分化出的十尊,是一條死路。
「俺也一樣。」
他何嘗不知道。
「大帝!」
秦陽看著黑面的樣子,也不想去多想了,多想了容易把人想壞。
他身為下屬,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可惜,她來到銀月界之後,卻從未打開過長眠之地,若是以往也就罷了。
「如今大世,我自身難保,你追隨與我,毫無益處,不若歸去,潛心修行,他日尚有一絲晉陞的機會。」
「屬下黑面,見過秦大人。」
還有酆都大帝本尊。
僅此一點,秦陽大概就能看出來,酆都大帝的分化,是有副作用的。
女修縱然再過不甘心,有再多的話,再多的理由,此刻都已經來不及說出口了。
哪怕不太一樣,可拋開附加的部分,本質上卻都是一樣的。
而是他的目的是死路。
這位老哥,他可是見過不止一次了。
想了想之後道。
這是酆都大帝本尊的皮,當做材料,製成的鬼幡。
「行了,起來吧,我這沒那麼多規矩。」
黑面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哪怕他在這裏已經奮鬥了多年。
黑面扛著鬼幡,帶著繃帶人,回到了銀月界。
乍一看跟個玩召喚的脆皮一樣,實際上,卻是個煉體的狠人。
他想到了當年府君說的話,效仿天帝是一條死路。
當年他告訴府君,他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他本來就沒指望能將死路走出活路。
這裡有地無天,天地有損,連一個完整的秘境都算不上,偏偏卻也是一個穩定的世界。
一直保持著永不瞑目的狀態,對他來說,現在可不算是一件好事了。
隨便聊了幾句,秦陽不經意間看到了插在一旁的鬼幡。
當年府君說的死路,可能並不是指他自己。
而不僅僅只是送她一張單程特快專票。
酆都大帝也是從那裡,離開太昊世界而去。
難怪酆都大帝留不得她,這貨蹲在酆都大帝的長眠之地外面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把這邊變成大本營了,竟然都沒去喚醒酆都大帝。
黑面和繃帶人親自來投靠了,銀月界基本就沒什麼問題了。
但亡者之界出現,壺梁碎片之間,產生聯繫,勾連到太昊世界,太昊也隕落,這麼多大事發生之後。
整個銀月界,現在能被稱之為秦大人的,也就只有秦陽了。
他日若真的看到了,你便幫我一起看看吧。」
酆都大帝臨走的時候,給了他不少的信息,他也知道銀月界這邊是什麼情況了。
秦陽有些納悶。
那裡看起來毫無變化,看起來已經徹底恢復,實際上,秦昆那一刀,直接斬開了太昊世界,哪有那麼容易徹底恢復的。
這裏的環境,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他的屍身,維護他的自我意識,在加上陷入了永久的沉眠,才讓其避開了歲月的侵蝕。
他所做的一切事,要說沒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人無完人,無論是最頂尖的強者,亦或者最普通的凡人,都一樣。
「哈,這種話以後莫要說了。」
「屬下不知,已經沒有了。」
黑面走出來,沒理會周圍虎視眈眈的傢伙,他將扛著的鬼幡,直接插在地上,高聲大喝。
秦陽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第二層。
如今眼見酆都大帝根本沒理他,反 而準備離去,他便慌了。
「多謝大人,但有差遣,萬死不辭。」黑面立刻單膝跪地,沉聲一喝。
當年他自覺沒有錯,自覺這樣便足夠了,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了。
酆都大帝遙遙望著天宮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已經察覺不到太昊的氣息,也感受不到十大神官的存在,只有一些神祇。
旁邊打醬油的繃帶人,也有樣學樣。
你若有心,就去找他吧。」
剛才只是覺得這個材料似乎比較好,多看了幾眼,總感覺幡面的材料紋路似曾相識。
秦陽晃晃悠悠的從遠處飛過來,黑面看到秦陽,立刻飛身上前,單膝跪地,沉聲大喝。
「奉大帝之命,從今往後,跟隨秦大人。」黑面沉著臉,一板一眼,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
「屬下蘇醒之後,意外找到的材料,煉化而成,歷經萬年磨練,終成今日的樣子。」
黑面抬起頭,就見那位通體漆黑的大鬼,已經扛著棺槨,直奔天際之上的傷痕而去。
他倒是寧願覺得,酆都大帝只是想給手下找一條後路。
酆都大帝剛過去,就有人過來了。
他觸碰酆都大帝那隻乾枯的手掌時,便是這種感覺。
酆都大帝的本意,必然是將女修徹底抹去。
「大帝有命,我自當遵從,你想要去何處,盡可去得。」
他敬女修,只是敬酆都大帝,酆都大帝覺得女修做錯了也好,需要她去亡者之界也罷,那都是大帝的選擇。
黑臉壯漢滿心悲痛,他聽出來了,大帝這已經有做遺言的意思了。
「你跟我來吧。」
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去喚醒他,也是慘。
人族的強者,越強者,越是放不下,枷鎖越重,桎梏越深。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對這些神祇毫無興趣,他的目光越過天際,遙望著曾經被秦昆一刀斬開的地方。
女修卻依然沒有來喚醒他。
秦陽閉上眼睛,伸出手觸摸到鬼幡漆黑的幡面,指尖在幡面上輕輕劃過,自言自語似的問道。
人 說,所謂的仙,便是大自在,大逍遙。
「噢,幡面是何材料?還有么?」
這些分化出去的部分,可以說也是酆都大帝,但是每個人卻都是獨立的個體,如同太昊麾下的大神官。
只是看著看著,看到這鬼幡上面的紋路,秦陽忍不住湊近了看,他緩緩的伸出手,稍稍一頓。
酆都大帝效仿天帝分化權柄,藉助天地大勢,將自己一分為十,自身只留下屍身和自我意識。
一部分已經去了亡者之界,而留在生者世界的,復甦了之後,來到銀月界的,也只有那位女修。
酆都大帝一個字都不想聽,他知道,這是出問題了,女修的私心太重,已經走岔了路子,不能留著了。
他們可沒人覺得那棺槨里的酆都大帝,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屍體。
一個感覺力量很一般的世界,還不是很大,忽然之間就蹦出來一個實力至少道君的大鬼。
估摸著這貨靠這一招,就陰死了不少人。
「沒想到,到了最後,當年最不起眼的小傢伙,卻跟隨到了最後。
黑面點了點頭,邁步向著壺梁走去,遍布的無數鬼物,化作陰雲,源源不斷的湧來,沒入到鬼幡之中。
至於他自己的結果,他並沒有太在意。
酆都大帝和那位不知深淺的黑色大鬼已經離開,剩下的不足為慮了。
鎮守在銀月界壺梁碎片上的強者,感應到有人到,立刻如臨大敵。
可是如今回首,才忽然驚覺。
或者說,哪怕只是一具屍體了,也能輕而易舉的打死他們在場的所有人。
「能問下,你這個鬼幡,是從哪來的么?」
眼前彷彿還浮現著女修臨死的最後一眼。
他重重的叩首,忍著心緒,沉聲大喝。
「大帝,屬下忠心,可昭日月,屬下只願追隨大帝,生死無悔。」
只是讓秦陽有些意外的是,之前見過的那位聖母·聖母婊·瘋婆子,竟然就是酆都大帝分化出來的十位之一。
而這個後路,酆都大帝現在能看到的,估摸著也就只有 他秦有德了。
酆都大帝還能清晰的看到那裡的傷痕,足夠他躍出的傷痕。
但同樣的,酆都大帝對分化出去的十個,也有著天然的碾壓,跟力量完全無關的碾壓。
「我想看一下你的鬼幡,不知合不合適?」
可為什麼?
他倒是不懷疑黑面的說法。
酆都大帝的眼神頗有些複雜,良久之後,幽幽嘆息一聲。
秦陽搖了搖頭。
他一直在等著,等著那十個人,有朝一日復甦,有朝一日在新的時代喚醒他。
伸手觸摸之後,這種感覺愈發明顯。
他的私心,經過分裂,經過醞釀,慢慢的成長為參天大樹。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收斂了所有威能的鬼幡,秦陽不禁多看了兩眼。
「大人請便。」黑面自無不可。
他要的只是這條走在這條死路的路上時,得到的那些東西。
那位黑臉壯漢一直老老實實的單膝跪地,眼見於此,那裡還忍得住。
酆都大帝站在原地,滿心複雜良久。
看似說的簡單,實則,無人能得自由,無人能得大自在。
可惜,事情終歸還是失控了。
「屬下黑面,奉酆都大帝之命,前來聽候秦大人差遣。」
帶著繃帶人,兩人一起按照來時路,一路折返回去。
幡面兩面的觸感都一樣,細細揣摩,更能確定,這是一模一樣的兩塊,貼到了一起,變成了一塊材料。
而酆都大帝缺少的兩塊皮,可不就是兩個眼睛的眼皮么。
輕而易舉的找到了自己的眼皮,卻不拿回去,悄咪咪的送過來。
你跟著他,倒是有可能看到。
「歸根到底,還是我自己的私心啊……」
他看出來女修私心太重,卻也明白,這未嘗不是他自己私心的影響。
算了,反正那個巨噁心的女修已經死了,權當給酆都大帝一個面子吧,以前大家屁股不在一邊,打就打吧,如今能團結一個強者,秦陽倒是挺樂意的。
「時代變了啊……」
「話說,老哥,你這是玩的哪出?」
無論什麼理由,什麼借口,都會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