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情深似海
第0282章 疑竇頓起
現在既然發現了這一異狀，太平公主很想搞清楚，上官婉兒是否真的有了心上人，她的心上人是否在隴右。如果能夠查出點什麼，出手相助成全了她，那時還怕她不為自己所用么？
黃旭昶等人知道楊帆此去必然榮升，望著他的目光都滿是熱切，不過他們雖然羡慕，卻也嫉妒不來，這功勞是人家出生入死換來的，能分些功勞給他們，已是仁至義盡，楊帆這實打實的首功，他們想搶也搶不走。
上官婉兒對剛剛下朝，在武成殿坐定的武則天欠身稟報，一臉的雲淡風輕，極少人能看出她眉梢眼角隱隱透出的歡喜。
太平公主越想越不對勁兒，本想就此出宮的，一路思索著，忽然就改了道路，去見韋團兒。
武則天笑道：「呵呵，婉兒體察為娘的一片求賢之心，替為娘親自去迎他們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斂眉，一抹精光攸然而沒。
不過，經過韋團兒一番仔細調查，同上官婉兒過從密切的男人，除了弘文館里的那些學士們，就只有楊帆這一個異類！
但是韋團兒這個人貪得無厭，她已隱隱覺察，韋團兒與武三思一黨也有勾連，此人是不可信任與重用的。而且真要論到在宮裡的作用，韋團兒明顯不及上官婉兒，只是太平公主知道上官婉兒的性格，更知道她在母親身邊的地位，不敢對她施以拉攏的舉動。
站在武則天身後的高瑩聽了頓時一喜，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小蠻果
上一次看到婉兒寫的那首閨怨詩后，太平心生疑竇，曾為此特意囑咐韋團兒查上官婉兒的消息。韋團兒在內宮雖然手眼通天，可是婉兒和楊帆的私情便是連婉兒身邊幾個最心腹的宮娥太監都不知道，她又如何打聽得到。
太平公主定睛看著那首詩，一雙嫵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太平公主看了半晌，呵呵地輕笑起來，道：「這『欲奏東原曲，貪封薊北書。』似乎不夠對仗啊，如果改作江南曲，貌似更好一些！」
「西域！那兩個塗抹得不甚乾淨的字看筆劃應該是西域，莫非這妮子當真有了心上人，如今遠在西域？不對呀……她久居深宮，幾時認得了一位戍守邊關的大將軍？以她的才學，又怎會看上了那些糾糾武夫？」
「咳！楊侍衛！」
上官婉兒坐在一旁，悄悄睨見她的神色，心中不覺忐忑。
太平公主離開了上官婉兒住處，走出史館大門，臉上那抹輕淡的笑意便風一般消失了。
太平公主「哦」了一聲，在武則天身邊折腰坐了，鳳目一掃，隨意問道：「婉兒呢，怎麼不在阿母身邊？」
韋團兒現在已經被她收買，成了她在宮中的耳目。
武則天哈哈大笑，道：「瞧你這張巧嘴兒，好，你去替朕親自迎上一迎！」
「大家，百騎眾侍衛
外面雖然傳得有鼻子有眼，身在局中的太平卻知道那都是些無稽之談。唯獨這個楊帆，幾乎從不曾聽婉兒談起過，他們之間竟過從甚密？
婉兒有詩才，平素的確喜歡寫詩，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突然學人寫起了閨怨詩，這就有些奇怪了。再者，以婉兒的詩才，可謂出口成章，幾時見過她寫一首詩要塗塗抹抹許久，尤其是犯下『東原曲、薊北書』這樣連對仗都不工整的錯誤？
太平公主，當然也聽說了楊帆立功的消息……
婉兒率領兩名小宮娥、兩個小太監，邁著輕快的步子一直走到宮門處，才倏地停住腳步。她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邁步走了出去。
她的一雙黛眉微微地蹙起，方才的疑竇再度浮上心頭。
楊帆隨在婉兒身後半步，兩個人都目不斜視，他們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身後還跟著一雙宮娥、一對太監，只能強自忍耐著。
太平公主不禁又想起了上官婉兒塗改過的地方，若覺原句不妥，一筆勾掉就是了，那句「東原曲」不就是一筆勾掉的么，何必抹成了一大團墨跡，難道她想掩飾什麼？
那時太平公主心中就已暗暗存疑，只是猶自不信秤量天下的大才女真會喜歡了一個武夫。這時聽說了上官婉兒的主動請纓，太平公主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那首《彩宮怨》，想起了被上官婉兒塗去的「西域」兩字。
太平公主微笑了一下，把那詩作放下，便與上官婉兒聊起了別的。上官婉兒見她不再關注那詩，心情也就放鬆了，兩個人聊了一陣兒，太平公主便即起身告辭，上官婉兒把她送出門去，回到房中輕輕一拍胸脯兒，好不后怕。
這個冤家終於回來了！
這邊婉兒剛剛離開不久，武則天和韋團兒就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一見武則天眉開眼笑的樣子，太平公主便笑道：「阿母碰到了什麼大喜事，如此開心？」
上官婉兒抿嘴一笑，道：「最近國事繁忙，很難看見大家這般歡喜的模樣了呢，瞧見大家歡喜，婉兒也開心。百騎此番奉諭西行，于安定西域立有大功，不如就讓婉兒替大家去迎一迎好了，也體現大家一番憐才愛才之心。」
武則天高興地道：「哦，他們回來了？呵呵，快快宣召他們入宮，叫立下首功的楊帆來見朕！」
大唐風氣開放，許多公主也不知檢點，私下情夫無數。風氣之下，像上官婉兒這樣年輕貌美、又有條件和機會同男人接觸的女性，自然就有許多關於她的流言蜚語，諸如她與哪位才子、哪個學士有私情的傳言。
婉兒長長地吸了口氣，強自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向他們一步步走去，走到他們面前，站定身子，說道：「各位將士辛苦了，聖人聽說你等歸來，十分欣喜，馬上還要召見武攸宜大將軍，對你等論功行賞！你等且回宿處歇息，嘉獎之日，或許聖人還要親自接見
武則天覽奏也是大喜過望，這可是她登基之後在對外戰爭中一樁值得炫耀、很是光彩的事情，而首立大功的人來自羽林衛，來自百騎，來自她的天子近衛，尤其讓她喜悅。
看到他的笑眸，婉兒便是一陣心跳眼餳，看到他削瘦的容顏，禁不住又是一陣心酸，這冤家，拼了命地去爭，這一番番出生入死，可吃了多少苦頭？
消息很快傳開來，羽林衛的武攸宜、白馬寺的薛懷義都是極為欣然。楊帆是百騎中人，那可是他武攸宜的嫡系部下，而薛懷義也為自己出了一個這樣傑出的弟子而高興。
黃旭昶等人大喜，連忙抱拳稱謝，婉兒這才單獨瞟了楊帆一眼，故作平靜地道：「楊侍衛，聖人要召見你，請隨我來！」說罷便急急轉過了身，生怕再耽擱久了，臉上便露出什麼不妥的神色。
上官婉兒笑道：「這倒無妨，說了只是閑來無事，仿照宮怨詩隨意塗抹幾筆嘛，又不是應時應景之作。屈原的《湘夫人》里說：『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意境頗與怨思相同，所以我就用上了，倒讓公主見笑。」
上官婉兒盈盈一禮，嬌聲道：「婉兒遵旨！」
上官婉兒鬆了口氣，道：「啊！不錯！江南曲也是古曲名，與這薊北書更加相稱！」說著提筆把那東原曲一勾，旁邊寫上了江南曲三字。
楊帆還能用眼角的餘光捎著對方的倩影，婉兒與情郎咫尺之遙，卻連他的身影都看不見，如何還能
楊帆回京了，為他請功的奏章已經先一步到了洛陽，奏章先到了上官婉兒手上，婉兒得到心上人的消息，先就是一喜，再看了奏章內容，更是心花怒放，等到武則天要下朝的時候，她把這份貼子放到了最上面。
武則天看見是她，笑道：「是令月啊，來來，到阿母身邊坐，呵呵，是啊，為娘今日高興啊，朝廷派往西域的百騎壯士們回京了，朕正要召見立下首功的楊帆呢。」
……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楊帆，只一眼，她的眼中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人、其他的物，她的眼睛慢慢濕潤了……一日不見若如隔三秋，這幾個月的日日夜夜該已是多久？
上官婉兒故意頓了下步伐，與楊帆走了個並肩，然後隨意地擺擺手，身後兩宮娥兩太監便會意地落遠了些。
懷疑的陰影悄悄爬上了她的心頭：「難道……婉兒真的是喜歡了他，他們之間有私情？」
……
自武則天登基前後，因為太平公主的婚事，母女倆鬧得頗不愉快，不過在此之後，太平公主意欲插手政壇，主動緩和了與武則天的關係，母女倆現在表面上又恢復了昔日的親熱。
妒恨像一條毒蛇，悄悄地盤上了李令月的心頭：「我今日倒要好好看一看，你們之間是否真有私情！若果然是一對狗男女，我斷不叫你們稱心如意！」太平公主慢慢攥緊了雙拳，指甲直刺掌心！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你這首一句『葉下洞庭初』……時令與當下也不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