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五卷 水西三虎

第50章 暗戰

第五卷 水西三虎

第50章 暗戰

田妙雯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徐伯夷做夢都想看到她的真面目,但是此刻田妙雯就在眼前,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得見,他反而不敢抬頭了。田妙雯淡淡地道:「不必拘禮,抬起頭來。」
老者白眉一挑,淡淡地道:「規矩是人定的,如果你是那個定規矩的人,你自己就不用守規矩!如果你沒那個本事,自然就得遵守別人為你定下的規矩!」
他這一問,安南天臉上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道:「是!銅仁府學教諭黎中隱五年未取中一名秀才,受到了學政的訓斥,無奈之下便弄虛作假取中了他,誰料張鐸那草包卻真當他有一身才學,執意要他來參加貢試,想讓葉小天再考個舉人,以證明他教化銅仁有功!」
安南天瞿然一驚,失聲道:「爺爺是說……」
安南天嘆息道:「恐怕是了,我就看不出,那小子除了俊俏一些,還有什麼長處,可要是說俊俏,水西豪門闊少中,俊俏豐偉的少年郎難道還少了?」
徐伯夷答應一聲,慢慢抬起頭,不由大失所望,田妙雯的確是從簾櫳後面走出來了,可她頭上還戴著一頂「淺露」,垂下的黑紗遮住了她的容顏,只有白嫩皎潔、曲線動人的下頜可以看見。
小孩子用力點頭:「對!把嚇唬寶寶的大壞魚吃了練膽量!」
「嘩啦」一下簾櫳聲響,田妙雯一挑簾櫳,竟從後面走了出來。徐伯夷心頭頓時一陣激動,自從傍上田家,他這還是第一次離大小姐這麼近,這一次總算能看到田大小姐的真面目了。
小十六不耐心聽他們說大人話,從他懷裡蹭下去,拉著他的手道:「大哥,陪我去抓魚!」
田妙雯今日接見徐伯夷,只是向他表示已正式接納他為自己人,卻不知徐伯夷此刻正轉著什麼猥瑣念頭。徐伯夷一走,她便走到牆邊,在博古架上輕輕一按,牆上刷地一下垂落了一幅貴州地圖。
徐伯夷理智尚在,只是片刻的失神便趕緊低下了頭,心口怦怦亂跳起來:「想當年蘭陵王體柔貌美,很難以威儀馭下,是以常戴猙獰鬼面上陣殺敵。如今這位田大小姐只怕也是如此了,她這樣的相貌如何馭下?難怪她總是不肯以真面目見人,唉!其實這樣的女人還需要什麼心機智慧啊,只憑她的這副相貌就能傾國傾城了,哎喲!我剛才沒有失禮的舉動吧?」
老者微微眯起眼睛,撫須微笑道:「呵呵,尊者遊歷天下是慣例,如今竟遊歷到官場中去了,千年以降這還是頭一個吧?大隱隱於朝啊,這倒有趣了。」
兩人又言談了幾句,徐伯夷察言觀色,不等田妙雯主動讓出送客的話,便向她拱手告辭了,及至出了田妙雯的書房,徐伯夷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忽然之間,他對憐邪姬克夫的傳聞不再那麼自信起來:「這樣的一個女人,隔著『淺露』尚自令人難以自持,若真的娶她為妻,同床共枕,肌膚相親,如何還能把持?到時候旦旦而伐、夜夜不空,男人想要長壽,還真的很難呢……」
「大宅吉」是前衙后宅的標準官署建築格局,一二三進院落是官衙,從第四進院落開始就是一幢大宅院了,宣慰使在貴陽時,這裏就是他及其家眷生活居住的地方。
安南天喚過十六弟,對他耳語一番,也不知許諾了什麼,小傢伙便興高采烈地拉著他的手走開了,老者自欄邊柱旁取過一根釣竿,嫻熟地裝上魚餌,輕輕往水中一甩,便凝眸沉思起來……
小十六一聽大感安心,答應一聲,撿起那根蘆葦稈,興沖沖地跑向湖邊。
「是!」
田妙雯又道:「近日,江南大儒崔象生將至貴陽,他與按察使王浩銘是同門,介時你不妨去拜訪一下,如果能得到崔先生的賞識,於你的仕途將大大有利!」
老者開懷大笑道:「那大魚又不吃你,怕什麼?」
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娃娃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用一根蘆葦稈兒在湖畔水草中戳呀戳的,冷不防一條大魚躥起來,嚇得他「哇呀」一聲怪叫,掉頭就跑,蘆葦也扔掉不要了。
因為這是安氏官署,所以即便是安南天或展凝兒,在安家的主事人安老太爺不住在這裏的時候也不方便住進來,所以安家才在貴陽城裡另置大宅,這裏就一直空置了起來。
一座爬滿了青藤的小亭旁,是一汪活水的湖泊,是以非常清澈,湖岸邊水草蘆葦雜亂地生長著,水面上不時會有幾條肥大的魚跳起來,撲通一聲再砸進水裡。
安南天欠身道:「是!」
老者道:「葉小天考舉人去了?」
老者淡淡一笑,道:「你帶十六去玩吧,這件事我還要好好想想!」
安南天肅然道:「是!孫兒受教!」
徐伯夷趕緊垂首道:「今次貢試,只有十道試題,于徐某看來還是比較簡單的,相信應該答得不錯。」
舉人雖有做官的資格,其實除非很有背景,否則卻也鮮有能直接去做官的,更不可能晉陞為高官,但是有我田家扶持,這些都不是問題,你好好做事就是,這些事,我會為你安排。」
……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這一次為了給田家多爭取一個名額,所以我沒有給你留內定的名額,而是把你放出去,與那些士子們爭。但你滿腹經綸,卻也不需要這種特別的照顧。
老者雪白的長壽眉輕輕蹙了蹙,道:「那丫頭,真的喜歡了葉小天?」
老者笑吟吟地道:「那你可要好好練練自己的膽色了,咱們安家的兒郎,可不能有膽小鬼。」
安南天皺了皺眉道:「如果他去遊歷天下,與凝兒久不相見,久而久之,想必凝兒的心思也就淡了,誰知他卻留在貴州廝混,這可就不好說了。爺爺也知道,凝兒那丫頭從小就死心眼兒,認準的東西很少改變。
小孩子一頭撲進他的懷裡,連蹬帶踹像只小猴子似的,先是爬到他膝上,又摟住他的脖子,氣喘吁吁地叫:「爺爺,大魚,好大的魚,怪嚇人的。」
「嗯!」
「呵呵,你說不錯,那其實就是很好了?」
五官每個人都有,可只是稍有不同,便組合成了世間萬象,這個女人的容貌,就極具個人特點,她的模樣兒……讓人一看就有一種想要蹂躪她的衝動。幸虧她出身田家,身份高貴,否則就憑她這樣的風情氣質,不知要被多少大人物爭來搶去,必欲一嘗芳澤方遂心愿了。
想到這裏,徐伯夷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淫邪的笑容。
安南天彎下腰,哈哈笑著把他抱起來,道:「小十六,那魚真的很大嗎?那你就快些長大,等你長大了,把嚇唬你的那條大魚親手抓起來,吃掉!」
老者啞然失笑道:「老夫哪有閑工夫理會這些小兒女之間的情事?這種事還是讓她老子去操心吧,我是在想,一位蠱神教的尊者,如果考中了舉人,繼而做了官,會對貴州的格局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田妙雯看著那幅地圖開始考慮徐伯夷中舉之後該往何處安排。地圖上,各方土司以及朝廷的勢力都用不同顏色的線條標註著,田妙雯一雙妙目端詳良久,慢慢落在了貫穿貴州南北的唯一一條驛路的北面最終點:葫縣!
徐伯夷又道:「是!」
安南天哄他道:「你去吧,大哥在這兒看著,哪條魚敢欺負你,大哥就狠狠地揍它!」
徐伯夷走進田妙雯的書房,躬身向簾后施禮時,心情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緊張起來。其實他來拜見田妙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照理說早該熟悉,可是每次來到這裏,看到這道帘子後面的那個人,他依舊會緊張。
老者啞然失笑,道:「有哪個年輕人喜歡困居深山呢?紅顏美色于少年人而言固然有著莫大的誘惑,可是一旦能予取予求,他就會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人生的誘惑何止於此。」
老者說到這句話時,白眉微微一挑,便有一種睥睨的氣勢迎面而來,這時你才會覺察到他的不凡之處,而方才的他,看起來只是個含飴弄孫的平凡老人罷了。
安南天道:「爺爺,我看他可不像是要大隱,他只是不喜歡困居深山罷了。」
只這一看,饒是一向對女色並不沉迷,只是熱衷權位的徐伯夷,也不由得心頭怦然一跳。鴨蛋似的臉龐,肌膚白皙潤澤,一鉤瓊鼻挺直小巧,那雙眼睛尤其具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如此一來,安家對大宅吉的修繕維護也就不甚用心也不及時,故而此時后宅花園裡人為匠作的痕迹就很淡,一花一草、一樹一木都充滿了野趣,即便是星羅棋布散置其間的亭台閣軒也都爬滿了青藤。
這時安南天緩步走來,看見祖孫倆膩在一起,微笑著站住,欠身道:「爺爺!」
當初那個徐伯夷,我看凝兒迷的根本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才學和風度,其實還懵懂得很呢,可這一次不同,如果凝兒不肯死心的話……,葉小天二十年後可是要歸山的,到時候……」
小亭中坐著一個老頭兒,穿一身灰色長袍,白髮挽成道髻,只插了一根木簪,手裡拄著一根摩挲的鋥亮的藤杖,看到那小孩子丟掉蘆葦稈撒腿就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徐伯夷嗅著淡淡幽香,眼觀鼻、鼻觀心,謹然應道:「是!」
不過,再仔細看,那層薄紗終究不能把田妙雯的模樣完全遮住,尤其是她的肌膚說不出的白嫩,在黑紗之下更明顯一些,所以隱約還是能看清模樣的,比起先前隔著簾櫳霧裡看花,不知要清晰多少倍。
安南天微笑著轉向老者,道:「爺爺,凝兒表妹回來了,看樣子,她的心情不大好。」
徐伯夷很想抬起頭來,可是他的脖子卻有些僵硬,硬生生地抬不起來,看到一襲白裙雲一般飄到面前,裙下尖尖的靴尖若隱若現時,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躬身道:「大小姐!」
老者淡淡地道:「你看不出來沒關係,卻不可以把他貶得一文不值。你記住,不止一個人青睞的人,必定有他的長處,你看不出來,那只是你的眼光問題。」
小孩子一扭頭見是安南天,立即扭著小屁股從老者懷裡往下蹭,雙腳剛一沾地,就張開雙臂向安南天撲過去,歡叫道:「大哥,剛才水裡好大的一條魚,一跳那麼老高,可嚇人啦!」
安南天疑惑地道:「這麼說,對凝兒和葉小天……爺爺是樂見其成了?」
小孩子膩在他懷裡道:「大魚跳出來嚇人,就是害怕么。」
田妙雯心思太慧黠、眼神太銳利,言語也很犀利,與她相處久了,徐伯夷的緊張感不但不會因為熟悉而消失,反而變得有些更加嚴重了。簾後傳出田妙雯悅耳動聽的聲音:「這一次你考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