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十六卷 南天一柱

第37章 牆倒眾人推

第十六卷 南天一柱

第37章 牆倒眾人推

陳瀟飛快地瞟了孫時泰一眼,他的想法其實與孫時泰是一致的。但這種建議,孫時泰能說,他不能說。孫時泰是楊應龍的軍師,楊應龍可以不採納他的建議,卻不會輕易對他動了殺心。
楊應龍猛一抬手,制止了二弟訓斥,雙目炯炯地看向孫時泰:「先生是說……詐降,徐圖後計?」
孫時泰一根根地捻著鬍鬚,幾乎把鬍子都揪光了。時勢如此,就是諸葛孔明再世,又能有什麼好辦法?沉吟良久,孫時泰才緩緩地道:「為今之計,學生說來,只恐惹得天王不悅!」
如果天王遣一路敢死之士,藉助這些不為人知的小道密徑,輾轉各路大軍之間,或騷擾、或奇襲、或埋伏,尋找戰機,只需能滅其一路兵馬,則劉大刀布下的天羅地網便有了縫隙,我播州,也未必就不能反敗為勝!」
安疆臣詫異地道:「爹已經知道了?爹,兒子覺得,咱們安家不能坐視了!雖說我安家縱然置身事外,也無壞處。可若出兵,卻有大大的好處啊!」
安疆臣一呆,安老爺子道:「叫大郎去吧!」
眼見安老爺子再無指示,安疆臣立刻轉身,喜滋滋地去了。
孫時泰看了楊應龍一眼,心道:「本以為他聽了必然大怒,卻不想他一派從容,真以為他也認可了我的建議,原來只是以為我是想詐降。」
安疆臣恍然,道:「是!那兒子馬上安排南天挂帥出征!」
安老爺子喟然一嘆:「人老了,就保守了些,這大便宜,便讓葉小天那小子撈了去。不過呢,我安氏家業也夠大了,是該求穩,沒必要兵行險著。」
趙文遠抱拳道:「屬下願領一路人馬,擔任奇兵,游弋于朝廷八路大軍之間,尋找戰機!」
楊應龍盯著他,盯得陳瀟心裏發毛,這才緩緩收回目光,從陳瀟的猶豫,他已經讀出了陳瀟的心思。心腹大將也作如此想法,楊應龍真有些心灰意冷了。
安老爺子微微一笑,道:「大局已定,這時才出兵,好處也有限得很,哪來的大大的好處。」
孫時泰勸說道:「至少可保全楊家,若此時不降,等朝廷兵臨海龍屯時,便沒有機會了。」
這時,趙文遠霍然站了起來,慷慨激昂地道:「天王,人人都認定了婁山關不會失守,可它失守了!人人都認定,一旦婁山關失守,則播州便必敗無疑,那就一定真的會敗嗎?」
……
楊應龍沉聲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若想要我寓居貴陽,生不如死!」
楊應龍緩緩點了點頭,道:「文遠所言,未嘗沒有道理。」
一向不大露面也不喜過問外事的安氏家主安疆臣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往後宅去見老太爺。安老爺子正在後院池畔垂釣,瞧見年逾五旬的兒子急步走來,只瞟了他一眼,卻未說話。
安疆臣大喜:「是!那兒子親自帶兵,為國討逆!」
「先生不必再說了!」
楊應龍緩緩抬起手掌,重重壓在趙文遠的肩上,沉聲道:「好!如果我播州能因此出現轉機,你就是我播州第一功臣!」
孫時泰苦笑一聲,道:「依學生看來,天王如今只有主動請降!」
他閉上眼睛沉吟片刻,道:「錦上添花,雖比不得雪中送炭,總好過始終袖手,罷了,那就……出兵吧!」
楊應龍臉色一沉,孫時泰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寓居貴陽,想東山再起,難矣!」
楊應龍不悅地一拂袖子,轉眼看向陳瀟:「大阿牧以為如何?」
孫時泰黯然搖了搖頭,道:「天王也太小看朝堂諸公了。詐降、下野,此時使來已經沒有用了,仗打到這個份上,朝廷是不會輕易罷手的了,如果此時乞降,天王的結局,最好不過如田氏!」
趙文遠大步走到沙盤前,用長棍向沙盤上指點著道:「天王、諸位請看,我播州境內,溝壑縱橫,山川疊覆,間或其中的各種小道,只有我播州土民才清楚。
楊應龍緩步走到沙盤前,眾人都跟過來,楊應龍仔細看著地形,思量著趙文遠的話。雖然他理智上並不是很肯定趙文遠這番話,但是這時的他太需要肯定與鼓勵了,思索良久,情緒還是壓過了理智。
水西,安氏老宅。
楊應龍忙道:「先生只管說來,言者無罪!」
楊應龍眼見眾心腹如此情態,不由長嘆一聲,對他的軍師孫時泰道:「應龍悔不當初,沒有聽從先生兵進天府的建議,也沒有聽從先生集兵一路的主張。如今婁山關被破,我播州危在旦夕,卻不知先生可有什麼主意?」
安疆臣道:「爹,婁山關,被劉大刀給破了!」
安老爺子斥道:「咄!你也偌大年紀了,去贏這份功勛有甚用處?」
楊應龍目光一亮,欣然向趙文遠望去,趙文遠道:「朝廷八路大軍,尚未形成合圍。劉挺屯紮于婁山關,尚未向我播州開拔,屬下以為,這就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而陳瀟則不同,他是大阿牧,相當於楊應龍小朝廷的內閣首輔。而且他還是一方土司,擁有自己的領地和子民。如果他公開擁護孫時泰的主張,而楊應龍堅決不能接受,那麼對他只怕就要產生異樣心思了。
安老爺子收了收竿,重新下了餌,又往池中一甩,淡然道:「破關第一功,是葉小天那小子。」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陳瀟、趙文遠等人都駭然看向孫時泰,不愧是軍師,語不驚人死不休啊。田飛鵬、楊兆龍等人卻是勃然大怒,楊兆龍拍案而起,厲聲喝道:「妖言惑眾,亂我軍心!」
婁山關的失守,對播州的打擊之重是顯而易見的。海龍屯上,大有萬馬齊喑的感覺,楊應龍匆匆召開的這次軍師會議上,人人面色布滿陰霾,幾乎不發一語。
想到這裏,陳瀟猶豫了一下,道:「我以為,或可據地堅守,打幾場勝仗,介時再向朝廷提出議和。朝廷勞師遠征,不堪重負,那時或可接受下野之結果,如果是那樣的話,既可保全我播州,于天王而言,實際大權,卻也不曾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