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縱橫羅馬涅
第六十四章 僕人，老爺，修道士
不過這次亞歷山大卻並不懷疑，只是多少有點意外。
箬莎神色冷漠的看著走近的烏利烏，這讓摩爾人脖子有點發硬，他先是向箬莎鞠躬行禮，然後立刻走到亞歷山大面前報告：「老爺，找到了。有幾家店鋪和住在那所房子里的那些人很熟，我們已經把他們都找出來關起來，而且如您說的那樣不讓他們相互見面。」
當烏利烏把這些聽上去似是而非，甚至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報告給亞歷山大時，他多少有點擔心。
馬希莫一邊聽一邊不住的點頭，他的神色也隨著亞歷山大的敘述不停變化，直到最後他略微有點發愣的欲言又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種原本是兄妹之間親密無間的小動作變得有點顧忌起來，或許正是因為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默契的原因，亞歷山大倒開始有些擔心也許這種看似無意識的動作，會落在某些有心人的眼裡，如果那樣，可就糟糕了。
可現在，亞歷山大似乎要向他證明，他的眼光看的還不夠遠！
或許越是含糊不清，對某些人就越有利。
看著馬希莫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亞歷山大不禁噗嗤一笑。
「那個人叫馬修斯·堤埃戈，是從巴里阿里來的商人，」烏利烏小心的報告「他現在是您的商會在巴里阿里島的代理商人。」
1497年7月22日下午，亞歷山大把馬希莫帶進了梵蒂岡的西斯廷大教堂。
聽著亞歷山大這略顯繞嘴的話，馬希莫的心微微熱了起來。
看著亞歷山大滿是嘲諷的樣子，馬希莫立刻搖搖頭：「當然不是，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立刻變成一個毫無畏懼的殉道者。不過為了將來還能為您服務，您能告訴我這麼干是不是安全呢？」
一件件可能被作為證據的東西被小心翼翼的檢查或是乾脆直接搬走，而線索也隨著這些東西漸漸顯露了出來。
「難道你以為你會因為這個被查理或是馬克西米安報復嗎？」
「帶上那個巴里阿里的馬修斯·堤埃戈，他是個商人能幫你更快的找到線索，」亞歷山大對跑遠的烏利烏大聲提醒了句，聽到烏利烏機靈的應了聲，他輕輕一笑看了看旁邊的馬希莫「至於你修道士，我也有事情要交給你。」
也許他們當中有人會若無其事的繼續回到他們自己的店鋪里照顧生意，一副看上去完全與那所房子無關的樣子，但是肯定會有人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離開猶太人區躲避一下的。
從在那不勒斯郊外見到亞歷山大那一刻起
「去市政廳，以我的名義把這些年羅馬的各種生活必需品的紀錄都調出來，」亞歷山大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些猶太人，他們既然能用那麼大的資金控制整個羅馬物資的價格，那麼他們就一定會留下各種痕迹，而他們是不能自己直接把那些錢投進市場的，這就需要有人幫他們，我要知道這些年羅馬在物價有變化的時候，都有哪個家族表現的最活躍，還有這段時間都有誰家發財了。」
「梵蒂岡的大人物，」亞歷山大不由想起了那個關於有人和猶太人交易傳言「看來還真是大人物啊，居然有紅衣主教為他們出頭。」
不過這難不倒亞歷山大。
那慘叫聲讓牢房裡的其他人心驚膽戰，以至輪到他們的時候，不等用刑就已經有人因為畏懼開始喋喋不休說起了自己知道的一切東西。
「還沒有老爺，」烏利烏有點無奈「他們說的一些人我們都去看過了，那些人有些已經找不到，可有些只是跑腿的，他們知道的並不比其他人多，所以我們還在繼續找。」
烏利烏是個很勤快的僕人，跟班，有著天賦的火槍手，將來如果不出意外，會是亞歷山大的總管。
「大人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教皇覺得我是他最忠誠的追隨者。」
烏利烏的臉上露出了崇拜的神情，他不住的點頭，到了後來更是以一種過分激動的腔調大聲應著轉身就走，他這樣子讓站在旁邊的馬希莫看了不由暗暗嘟囔了句：「不要臉的馬屁精。」
亞歷山大不知道那些人猶太人描述這種方式算不算是某種早期銀行雛形或是變種，但是當看著那些供詞上的描述時，他知道自己也許是真的挖到個大傢伙了。
亞歷山大的吩咐讓烏利烏和馬希莫有些目瞪口呆，雖然這些道理一旦說通回想一下就會發現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他們自己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時，但是卻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是希伯來文，老爺，」看著紙上的字跡，烏利烏有點興奮的說「不過我不認識，只是在以前的老爺那裡看到過這種字。」
「不，那個人只是我認識的一個卡斯蒂利亞商人，」箬莎微微皺著眉說「我在弟勒尼安海上遇到了他，當時他差點讓威尼斯海軍的那些當兵的給殺了，我救了他然後讓這個人加入了我們的商會。」
現在亞歷山大要找的，是那些還留下來的人。
至少一個永遠背負
說著摩爾人稍微停頓，看了眼旁邊的箬莎后才接著說：「另外，按照您的命令我們詢問了幾乎整個猶太人區，發現其中有幾家店鋪的老闆似乎在今天早晨之後就沒見過蹤影，有兩家甚至就沒開門。」
這些人被稱呼為長老，他們平時也許只是個小小的金店老闆或是個不起眼的鋪子主人，但是當他們聚集起來時，這些人就會用他們精明的大腦飛快的盤算一筆筆的生意，然後過不了多久也許某個地方機會因為有人破產而讓他們大賺上一筆了。
這些猶太人這麼做已經有了很多年，而隨著這種方式延續下來，漸漸他們當中就出現了一批特殊的，專門靠這種方法積攢財富的人。
「我會安排你覲見教皇，」看到這第一句話就讓修道士險些昏過去的樣子，亞歷山大無奈的停下來看著他，然後才繼續說「你這種激動的樣子最好等見到教皇本人之後再表演，我想他一定很高興看到有人這麼崇拜他。」
亞歷山大點點頭並沒有責怪和催促，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雖然那些猶太人長老們平時也許不會刻意隱瞞或是欺騙，可多年來猶太人的遭遇肯定讓他們小心謹慎的多，所以事情也就不會那麼簡單。
經歷歲月的侵蝕，木樑上的痕迹已經模糊，但是在小心的拓印下，那個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痕迹還是被印在了一張紙上。
被抓緊羅馬城北監獄的猶太人人數不少，在陰森的牢房裡這些人等待著他們的未知命運，而決定他們未來的就是烏利烏。
亞歷山大露出了少許詫異，他當然知道做生意就難免要和猶太人打交道，只是烏利烏會特意這麼說，那就說明這個和猶太人打交道的，就應該不只是個簡單的商會商人了。
一個看似毫不真實，卻隱藏在羅馬城中猶太人區里的地下世界，一個在黑暗中掌握著誰也說不清究竟有多少財富的龐大的地下金融體系。
「巴里阿里島的代理商人？」亞歷山大有點錯愕的看向箬莎「我們的生意現在這麼好了嗎，居然已經能在卡斯蒂利亞那邊開展業務了？」
「找到他們當中有些人的下落了嗎？」
「然後，我會安排你進行一系列的佈道，」亞歷山大接著吩咐「你會是個很虔誠的苦修者，一個經歷了眾多苦難跟隨我們來到羅馬朝聖的人，你會因為人們對梵蒂岡的怠慢而憤怒，因為
箬莎點點頭，她相信亞歷山大應該是知道輕重的，而且這個話題也已經沒法說下去，因為她看到烏利烏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現在忽然聽說亞歷山大給他安排了工作，修道士立刻變得精神起來。
「所以你就把他帶來了，而他現在正在和猶太人做生意。」亞歷山大微微苦笑，他不知道是應該稱讚還是責備箬莎，不過他倒是對那個叫馬修斯·堤埃戈的巴里阿里商人多少有了點興趣「好吧，找個時間讓他來見見我，說不定我還真有點事要交給他去做呢。」
「的確該稱讚，」亞歷山大順勢攬過箬莎的頭，在她的額角親吻了一下「我剛剛發現了些新東西，而且教皇這一次給我安排的任務已經不只是調查喬瓦尼的死。」
當亞歷山大回到馬力諾宮時，他看到箬莎正對著擺在大廳里的一大堆破爛出神。
「除了櫃檯還有這些工具，要知道稱量金銀器的工具是必須很精準的，所以必須經常修補矯正，按習慣，這些活應該都是給自己熟悉的店鋪去做，特別是金銀量具，猶太人雖然貪財可他們在交易中還是很講究信用公平的，所以他們一定會很小心的保養那些量具不讓它們出偏差，找到那些和他們有密切來往的店鋪，然後從當中尋找線索，」亞歷山大看著開始在地下室里忙起來的手下微微一笑「他們逃走的時候雖然帶走了所以能帶走的文件，但是留下來的證據也已經足夠多了。」
「你想說什麼？」
馬希莫的神色立刻從對摩爾人的不屑變得認真起來。
「放心，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亞歷山大安慰著馬希莫「至少暫時不會怎麼樣，等到我們的事情辦完了，到那時候你也許就不用再懼怕他們會把你怎麼樣了。」
「尊敬的陛下，請允許我向您引薦，一位真正的修行者，一位從遙遠地方徒步走到梵蒂岡，只為了能看到至尊的聖座和親吻您袍角的謙卑的人，一個您最忠誠的追隨者，馬希莫修士。」
亞歷山大覺得如果這不是烏利烏告訴他的，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這個人殺掉滅口。
世人都知道猶太人有錢，但是對他們究竟有多少錢，又是怎麼使用這些錢的卻往往並不清楚。
聽到這個，亞歷山大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他原本是要直接回巴里阿里的，不
亞歷山大習慣的抬起手，想撫摸一下箬莎的腦袋表示讚許，可接著就又停了下來。
「只是，那些店鋪當中，似乎有些和我們有關，」直到亞歷山大再次看向他，並且露出讓他把話都說出來的神色后，烏利烏才繼續說「他們當中有些店鋪似乎和我們的商會有關係，似乎我們的商會當中有個商人正和那些猶太人做生意。」
馬希莫始終相信，自己這隔著衣服也可以看出女人胸部大小的眼光，看男人也不會錯。
「可現在我必須把這件事辦完，」亞歷山大也有點無奈，對亞歷山大六世的安排他同樣不滿，但是很顯然要拒絕一位教皇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很清楚什麼對我最重要，相信我事情還不是很糟，另外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這件事上箬莎的眼光顯然要看得更遠，在很多人認為他勢必要追查到兇手的時候，箬莎能看透這些，足見機智。
他們利用自己在族人們當中的聲望把他們的錢都集中在一起，然後用這些錢要麼向那些需要大筆借款的貴族主教們發放高利貸，要麼把手裡巨大的資本投入市場，利用因為這一筆筆的投資而變得跌宕起伏的價格的波動，一次次的從中賺取著驚人的利潤。
「我們要找到三重冠，馬希莫，」亞歷山大站起來看著梵蒂岡的方向「然後，我要讓你成為這件事的最大受益人。」
至於波吉亞家的那些敵人，更是不想看到這個謀殺有個結果。
那些躲在幕後的猶太人，不可能如同隱身人般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往往就是某個普通的店主或是一個看上去和藹可親老人，只不過在暗地裡，他們控制和統治著那片猶太人聚集的地方而已。
巴里阿里，是屬於卡斯蒂利亞王國的一片島嶼，亞歷山大不會忘了這個。
「你應該離麻煩遠點，」箬莎略帶不滿「儘快離開羅馬才是你該做的，回到你的領地去，那裡才需要你。」
雖然烏利烏可以保證那些猶太人說的應該都是實話，可正因為這樣他才擔心也許自己又讓那些狡猾的傢伙給騙了。
在這座監獄里，摩爾人展現出了不為之人知的一面，他讓看守們把那些猶太人分別帶進一間緊閉房門的屋子，
亞歷山大讚成的點點頭，他知道箬莎說的不錯，除了兇手，很多也的確未必希望這個謀殺真的能水落石出。
箬莎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也許在別人看來得到教皇的信任和重託也許是件很榮耀的好事，但是箬莎卻清楚的知道，對亞歷山大來說他的未來不在羅馬，更不應該把時間精力都浪費在這座城市裡。
「你是在調查關於喬瓦尼的死嗎？」箬莎繞過那些被亞歷山大稱為證據要封存起來的各種器皿「你知道除了謀殺喬瓦尼的那些人，其實其他人也並不希望你真的發現什麼。」
這些聰明人開始使用他們掌握的知識和多年來祖先開創的事業，進行另外一種方式的生意。
「他們說你的人在猶太人區里到處抓人，」箬莎說「剛剛已經有兩位主教派人來詢問是怎麼回事了，他們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不滿，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們認為你是在沒事找事。」
馬希莫這段時間多少有點不安，他覺得自己似乎失寵了，到了羅馬之後的無所事事讓他很不自在，這讓他甚至有點羡慕如今正在阿格里招募新兵的卡羅，至少那個農夫如今還有點事做。
現在，亞歷山大覺得他已經隱約摸到了這個謎團的門口，接下來的就是伸手拉開那道門，然後走進去。
「這個人現在在羅馬，而且正在和猶太人做生意？」亞歷山大奇怪的問。
而亞歷山大相信，他們既然能做到讓那個利末不惜自殺也要為他們爭取時間，那麼他們就不會輕易冒險的再繼續留在猶太人區。
可沒有人知道他還能擔任刑訊官這麼個職務。
「大人，你說那些最有權勢和影響力的貴族，是不是也包括法國國王和帝國皇帝？」
可現在經亞歷山大這麼一說，似乎整個房間里真的到處都是證據。
似乎也意識到亞歷山大的異樣，箬莎故意把頭向前蹭了蹭，用稍許調皮的語氣說：「你難道不想稱讚一下妹妹的聰明嗎？」
有那麼一群猶太人，他們都是他們族人中最聰明的，這些人在很早的時候就意識到只依靠普通賺取錢財的方式是無法積攢到真正財富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摩爾人並沒有讓他失望。
亞歷山大看了眼烏利烏，對於摩爾人的過去他多少有點好奇，說起來他是不相信人一個西西里暴發戶的家裡能有這麼樣的一個僕人，所以當初當烏利烏決定離開齊奧尼家跟隨他的時候，亞歷山大一開始是拒絕的。
隨著一路走來，已經證明了他之前的確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