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千騎將
第0881章 真霸道
等太陽漸漸西斜，風中微帶涼意，楊帆便出了轅門，與裴郡馬直奔京城。
看清了那些人的狼狽樣兒，楊帆登時沉下臉來。那幾名士兵看見楊帆，不由大喜過望，紛紛搶到馬前，拜倒在地，大聲鳴冤告狀。他們七嘴八舌，楊帆也聽不清楚，不禁厲聲喝道：「住嘴！」
楊帆一撥馬，從他們身邊揚長而過，只摞下一句話：「別給千騎丟人！天大的事，我擔著！」
楊帆迎出轅門，裴郡馬一見楊帆，馬上長長一揖，感激地道：「承蒙將軍援手，使裴某免受婦人之辱。今裴某得朝廷外放為鄜州刺史，臨行之際，特來向將軍致謝！」
「屁話！再想！」
這邊著人備酒治筵，楊帆便抽個空隙出了帥帳，喚過一名心腹侍衛，吩咐道：「速去『天樞』，撿那做過官、當過吏，熟悉關中地方情形的先生選出一位來，速去我府扮成西席相候，我有安排！」
裴巽笑吟吟地道：「現在是縣馬，縣馬！」
楊帆可不是莽夫。他昨日救了裴郡馬，打了韋郡馬，與李家交惡。今兒一早武三思就尋個由頭給他送來一罈子來自波斯的「三勒漿」、一罈子大食進口的「馬朗酒」，還有一罈子最上等的「劍南燒春」。
楊帆一噱，說道：「天氣炎熱，快請帳中敘話。」
裴郡馬一聽兩眼放光，急忙問道：「楊兄這位幕僚，如今還在貴府？」
楊帆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楊某延請的那位幕僚，精通官場學問，
裴郡馬微帶醉意，被風一吹，暢快之極，好似脫了樊籬的鳥兒，好不快活。
那伙長雙手扶在地上，咬著牙道：「知道！卑職等卸職交差，未立即返回軍營，違律遊逛街市……」
楊帆心中一動，道：「是啊！他一時沒個合適的去處，與我相處時又頗為融洽，是以如今雖用到他處不多，不過還是留他在府上，暫且幫著處理些賬房事吧，呵呵，有些大材小用了……」
「哈！」
叫弟兄們還手，可不只是找回這個場子、替他掙回面子，軍兵之間何以親如兄弟、凝聚力驚人，兵又何以忠於將、惟其命是從？對這些血性漢子們來說，抱起團兒來跟外人打群架是最有效的辦法。
那伙長本來一肚子憋屈，聽楊帆這一罵，不由一怔，又想了想，才吃吃地道：「是……是因為卑職等與金吾衛起了衝突，當街鬥毆、觸犯……」
那伙長滿臉是血地稟道：「中郎將，卑職等卸了差值本想去南市耍耍便回軍營，不想路遇金吾衛，他們故意碰撞我們，我們只是叫罵了一句，便被他們一擁而上暴打一頓，還請將軍為我們作主！」
楊帆把裴巽讓進帥帳，分賓主落座。
「是！」
楊帆忙道：「本官職責所在，裴郡馬何必如此客氣。」
或者說，他只知道那個地方是一個上等州，
楊帆道：「本官心中，只有天子！」
幾個挨了打的千騎士兵望著楊帆遠去的背影熱血沸騰，直至楊帆的背影消失在街口，那伙長才一躍而起，用力一抹臉上的鼻血，弄得猙獰一片，攘臂高呼道：「兄弟們，回營，他們人多，難道咱們沒有兄弟？」
至於想揪沈沐的小辮子，恐怕是指望不上他的，此人少於世故，短於磨練，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為好，免得他一到鄜州就被那些油滑的老吏套出底細，如今不妨先打好交情，需要請他幫忙時他肯全力配合就行。
楊帆面沉似水，冷冷問道：「他們打你，你便束手挨揍？」
那伙長臉頰騰地一下紅了，用力一頓首，大聲道：「卑職記住了！」
「對！回營！」幾個受杖的士兵爬起來，人也不瘸了，腿也不拐了，風風火火地向北城趕去。都是自家人，那些扈兵用刑也留了手，哪會真打。
那些扈兵只管服從將軍命令，跳下馬去，便去路邊店鋪搜來兩根頂門的大棒，將那些剛剛被人打了一頓的士兵摁在地上，那些士兵也不敢
楊帆謙笑道：「郡馬過獎了。其實楊某對此也不甚了了，只是府上聘有一位幕僚，呵呵，原本是楊某任刑部郎中任上時聘下的，幫助楊某打理些事情。從他那兒學到了點東西。」
楊帆身後跟著七八個扈兵，立即轟喏一聲，楊帆把馬鞭向前一指，喝道：「每人重責十杖，給我打！」
裴郡馬一拍大腿，欣喜地道：「不瞞楊兄，小弟此番外放，真有兩眼一抹黑之感，根本不知道到了地方該如何為官如何做事。小弟也聽人說過地方上那些胥吏僚官欺上瞞下、架空正印的腌臢事兒，心裏正忐忑的很，不知楊兄可肯割愛？」
想到這裏，楊帆捺下了提點裴郡馬赴鄜州上任后嚴查庫倉的念頭，只與他談些風花雪月、地方民情，間或也提到一些主政一方需要掌握的常識，裴郡馬雖于這方面經驗短缺，卻很是受教。
楊帆暗暗搖頭：「這位裴郡馬倒是個霹靂火的性子，放他這樣的人到地方去，真要被那些積年老吏耍弄得團團亂轉了。我便派一人去輔佐他作官，間接也等於把他控制在我的手上。」
楊帆微微向前傾身，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本官打你，只為一樁！你記住了！因為，你丟了千騎的臉！」
楊帆眉頭暗皺，強龍難敵地頭蛇，一個精明幹練的能吏，到了地方上也得需要好一番功夫才能真正理順頭
想到這裏，楊帆微微一笑，道：「甚好！只是如今日當正午，咱們錯過了這最熱的時辰才回城不遲。為兄且讓人整治一桌席面，你我飲酒聊天！」
裴郡馬聽了，頓時神往不已。
那伙長被楊帆看的垂下頭去，道：「而且，他們有一位右巡街使帶隊，官階遠高於我等，卑職……不敢反抗！」
「而且什麼？」
裴巽對於此番「流放」鄜州，看來真是興高采烈，言語滔滔，談性極濃。楊帆順著他的意思聊起鄜州，發現這位自幼長於京都，而且原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外放地方的世家子對鄜州全不了解。
楊帆使馬鞭如劍，向他用力一指，大聲道：「你是誰？你是千騎，天子親衛！除了皇帝，誰能打得你？你被人揍了，連天子都要跟著你蒙羞！你給老子記住，誰要欺負你，自己找回來，別跟個娘們兒似的跑來跟我哭哭啼啼，我不愛聽！」
裴郡馬眼見楊帆如此威風，羡慕不已，不禁讚歎道：「兄長威風，令人心折。小弟幾時也能有這般霸道，才不枉為男兒身。」
那伙長道：「他們巡街，動輒一二十人，數倍於我，而且……」
兩人從安喜門進洛陽城，過洛河長橋，行過兩個坊，忽見路上幾個士兵鼻青臉腫、相互攙扶而來。楊帆一見他們全身的黑色戎服，與普通禁軍大不相同，馬上就知道這是自己的部
楊帆把眼一掃，看清其中有一人是個伙長，正用手捂著嘴，鼻血長流，就用馬鞭向他一指，喝道：「你說！」
那侍衛聽了立即備馬急急回城去了，楊帆這邊則迴轉帥帳，與裴郡馬飲宴起來。
「啊？」那伙長趴在地上，仰起頭看著楊帆，一臉怔忡。
裴郡馬大喜道：「自遇楊兄，好事連連，楊兄真是小弟的吉星啊！如此，咱們這就說定了，小弟不日就要赴鄜州，一會兒還請兄長陪我回京，當面禮聘這位先生。」
裴郡馬隨著楊帆前行，關切地道：「金吾衛大將軍是河內王，會不會……」
楊帆又冷冷地向那些受完杖刑的士兵們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道：「人家人多，難道你們沒有兄弟？人少打不過他，就去找你們的兄弟幫忙，這也得用我教？真是一群蠢材！」
仔細聽楊帆說了半天，裴郡馬欣然道：「楊兄是武將，從未做過地方官，不想竟對地方政事了如指掌。」
楊帆心道：「只怕你最想的是夫綱大振吧，可惜，你娶了那麼一位跋扈娘子，又有一個皇室做娘家，這輩子是別想了。」口中卻道：「只是武人習氣罷了，有什麼好羡慕的。待賢弟做了一方太守，治民、進賢、決訟、檢奸、自行任免所屬掾史，眉一皺百僚俯伏，手一抬萬民膜拜，那才是真霸氣、大威風！」
武三思的心意再明顯不過，有他壓著，能出什麼大事兒？
楊帆笑了，把馬鞭在掌心中輕拍幾下，突然喝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