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玩在江州
第十二章 無價口琴
周宣點點頭，一邊閑逛一邊教曉笛玩彈弓，往河邊老樹上彈射著玩，有一粒彈丸從樹上反彈落在一個少年的腦門上。
林黑山帶著一臉的遺憾離開秦府，家丁來福和宋大春兩個人更遺憾，眼看著那載著三千兩白銀的雙轅馬車遠去，戀戀不捨呀，他們幾輩子加起來也沒見到這麼多銀子！
周宣放聲大笑，拍著曉笛垂在他胸前的小腿說：「有曉笛給我撐腰，我很有信心了。」
林黑山抿著嘴、皺著眉、點著頭表示理解，雖然被拒絕了，但對周宣的觀感反而更好了，說：「周兄弟原來是海外歸僑，怪不得有這樣的奇珍異寶，不過上午賭蟋蟀時周公子是不是太冒險了，輸了你怎麼辦？」
周宣說：「林老哥——」
兩個少年一個名叫湯小三，另一個叫胡統，湯小三就是腦門挨彈丸的那個。
兩個少年驚喜交集，找到固定的主顧那真是太好了，而且這主顧又特豪爽，齊聲說：「好，我們一定給周公子抓來好蟲，夜裡就去抓。」
兩個少年互相看看，被彈了腦門的少年鼓起勇氣說：「五十文？」
周宣扭著頭斜著眼問：「怎麼，來福，對我當真姐夫有意見？」
周宣這人一向好客，喜歡交朋友，雖然知道這個林黑山是沖他口琴來的，口琴他是肯定不會賣的，但何妨交個朋友，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那少年十四、五歲，灰色直裰，黑色
周宣呵呵笑道：「原來是林先生，來來來，天熱，喝杯茶再說。」
看看天色不早，周宣牽著曉笛回家，家丁來福捧著一個瓦盆跟在後面象個要飯的，很搞笑。
兩個少年看著手裡的錢發獃，好一會才醒悟過來，喜形於色，連聲說：「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把瓦盆交到來福手裡。
「曉笛知道，姐夫想做真姐夫。」
「你怎麼知道不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人家還能不明白嗎！
林黑山眉毛一挑：「原來周兄弟是蟲道高人，林某還以為你是行險僥倖呢，我們節——我府上秋涼之後也要舉行斗蟲大賽，到時一定邀請周兄弟參加，還有，周兄弟如果要出讓這寶琴，我是說萬一，萬一要出讓寶琴請一定找我，就到上午斗蟲的沐風樓找那個老闆，他會立即通知我的。」
南唐人也這麼喜歡三國嗎，蟋蟀都取三國大將的名字？
周宣說：「這個不用說，要轉讓的話，林老哥肯定優先。」
來福的同事，家丁宋大春在門前探探腦，看到周宣三人回來了，趕緊跑過來說：「姑爺，有個人找你，等了好一會了。」
「什麼真姐夫假姐夫，我
那中年壯漢一見周宣，笑著迎過來，施禮道：「周公子，在下林岩字黑山，冒昧登門，打擾了。」
秦府地處江州城西南部的九蓮坊，這裏居住的是家境殷實的中產階級，家家戶戶青牆黑瓦、斗角飛檐、門庭廣大、庭院深深。
周宣覺得稀罕，這世上除了秦府的人還有誰認得他，會來找他？走進去一看，一個戴烏紗襥頭，穿淺藍色衫子的粗壯中年壯漢正在庭前踱步，似乎心神不寧，咦，這不是上午鬥蟋蟀時遇到的那個中年壯漢嗎？肯定是要買口琴，都追到這兒來了！
周宣心想：「現在處暑過了，野外蟋蟀越來越多了，你們抓來一堆沒品的蟋蟀叫我買，把我當有錢無腦的冤大頭。」說：「我教你們兩個捉蟲的訣竅，一是選地方，最好是古建築廢墟，碎磚硬石呀，那裡出的蟋蟀一般都不會太差，還有就是聽聲音，蟋蟀的鳴聲要洪亮剛強最好，一般好蟋蟀不會叫個不停，要隔好久才叫一次，而且特別警覺，稍有動靜就啞口無聲，找都找不到，所以說你們要捉的話要小心，還得有耐心。」
周宣問：「來福，江州城買賣蟋蟀的在什麼地方？」
「哦，讓我看看，不管好壞我都買。」周宣對這個少年印象不錯。
周宣頭一歪，吩咐來福：「來福，給他們一百文。」
林黑山顯然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
「想！」曉笛毫不猶豫。
兩個少年欽佩地看著周宣，點頭說：「我們記住了，我們夜裡去甘棠湖上的周瑜點將台那邊守著，一定要捕到好蟲來獻給周公子。」
「這蟋蟀不錯，你們準備賣多少錢？」周宣問。
周宣是人來熟，兩次見面就稱兄道弟，「——兄弟不是不肯出讓，沖老哥這份鍥而不捨熱愛音樂的精神，兄弟就是白送也是應該，但是，這寶琴對兄弟我的意義那是非常重大，是我祖傳之物，我從海外流亡到這裏，一度錢盡糧絕，三天三夜沒吃上一粒米飯，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想過要出賣寶琴，林老哥可明白兄弟的苦心？」
周宣說：「可是你們不是有個表哥嗎，那個表哥也想要當真姐夫，怎麼辦？」
少年捕得的這隻蟋蟀烏頭黑腦，個子偏小，也就是士官級的，少尉都算不上，還敢叫猛將張飛，真是好笑，難怪沒人買，當陪練都不夠資格，鄉下小孩子玩玩可以，上不了檯面。
來福說：「在老鶴塘那一帶，快到長江了，有一條街叫半閑街，全是買賣蟋蟀的，從這裏過去有十多里，今天是
賓主坐定，僕婦上茶。
兩個少年從老遠的山村趕到這裏，想把這隻蟋蟀賣掉，也有幾個人來看，卻嫌蟋蟀個頭小，不要，這時聽周宣說買，大喜，捧過瓦盆，揭開上面遮著的一片南瓜葉，說：「公子請看，這蟋蟀雖然個子不大，但真的很能斗，我們給它取一個響亮的名字叫猛將張飛。」
曉笛兩手抱著周宣的腦袋怕別人搶似的說：「曉笛就要你當真姐夫，別的都不行，那個表哥曉笛只見過一次，不陪曉笛玩，曉笛不喜歡他，他要敢到我們家搶姐夫當，曉笛就拿彈弓打他。」
來福心想：「姑爺傻呀，人家要五十你給一百！」不敢怠慢，趕緊掏出一串銅錢給那兩個少年。
曉笛跨騎在周宣脖子上，兩手扶著周宣的腦袋，聽到姐夫「嘿嘿」的笑，就問：「姐夫，你是不是在想我姐姐？」
周宣馱著曉笛漫步向東，腦子裡還在想著秦小姐受驚的那一瞬，一邊走一邊笑。
「姐夫沒有和我姐姐睡在一起，就不是真姐夫。」
「咦，你怎麼知道？」
「等一下。」周宣指著少年手裡的瓦盆問：「這裏面有什麼？」
周宣微笑道：「不是冒險，是判斷，我早看出林老哥那隻蟲是厲害的勾頭了，如果不是有十成把握，我怎麼會用祖傳寶物冒這個險！」其實他哪有十成把握，最多五成，不過既然賭贏了，那自然由
少年還有一個同伴，年齡裝束都差不多，手裡捧著一個瓦盆，兩個人轉身要走。
來福趕緊說：「沒，沒意見，來福衷心擁護姑爺成為真姑爺。」
主僕三人來到附近一座石拱橋邊，這橋叫明月橋，明月橋邊上有個菜市場，不限於菜，賣什麼的都有，這黃昏時分，人來人往的還挺熱鬧。
周宣巨汗，這才多大的小孩呀，就知道這個！
跟在身後的家丁來福捂著嘴「咕咕」的笑，象只超級大蛤蟆。
周宣仔細看瓦盆底那隻烏黑色的小蟲，一般來說，看蟲先看顏色，青色的是上品，黃色的次之，紅色的再次之，黑色的又次之，白色的最差，扔在地上都沒人要。
周宣有點汗，我這是司馬昭之心小孩皆知了，哥們掩飾的功夫有待加強呀。
曉笛又說：「別看曉笛小，曉笛什麼都知道，我爹和我娘就是睡在一起的，是真夫妻，姐夫和姐姐還不是。」
「蟋蟀。」被曉笛彈中腦門的少年說：「是我們在幕阜山下捉到的，這隻蟋蟀很厲害，斗敗了村裡的三隻蟋蟀。」
周宣笑道：「不用謝，你們以後抓到好蟲也可以來賣給我，我就住在那邊的秦府，門前有三棵大槐樹的，我叫周宣。」
周宣問：「那曉笛想不想姐夫做真姐夫？」
有輛馬車停在秦府門前，這不是秦府的那輛單轅馬車，而是闊氣的雙轅馬車，秦府來貴客了？
「現在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