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京風雲
第六十七章
小周後點頭道：「選得不錯，這馬叫青騅，也是大宛名馬。」
小周后對清樂公主說：「斛珠，把你的『楓露紫』也牽來，陪母後去跑一圈。」
清樂公主道：「我不慣與人共騎，就讓林二小姐與宣表兄共騎好了。」
「咦，這是誰掉的絲帕？」林涵蘊好奇地上前拾起絲帕，見上面除了桃花外，還有幾行藍色的字，淡淡的香味入鼻，林涵蘊覺得頭有點暈，晃了晃腦袋，卻怎麼也看不清絲帕上的字跡，眼睛睜得再大都不管用——
周宣真想把林涵蘊的嘴捂上，正面紅耳赤之際，忽聽清樂公主叫了起來：「周宣，你為什麼打我屁股？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後來照了鏡子，都腫了！」
周宣當然認得，他老家叫「花草」，學名叫「苜蓿」，但太博學不好，有時裝作不知是明智的，搖頭說：「不知。」
林涵蘊低著頭沉默。
「周宣哥哥的坐騎真是嘴饞！」林涵蘊笑著跳下馬，忽見苜蓿地上有一方絲帕，綉著一枝桃花。
周宣趕緊謝恩。
小周后贊道：「沒想到宣侄茶道也這般精湛，真是沒有你不會的雅藝！」
小周后聽了這話，立在一邊似笑非笑，這個宣侄還真是風流，和女道士也有情緣，少年公卿，名士風流嘛。
清樂公主也進去飲了一盞茶，聽周宣講了一則養蛇人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暫時把捉弄周宣的念頭拋在了一邊。
小周后見周宣選了這匹馬，笑道：「宣侄好眼力，這馬是陛下的坐騎——」
……
清樂公主見林涵蘊拾起一方絲帕在那發獃，也下馬過來問：「看什麼？」就著絲帕看，只見那一行藍色字跡越來越淡，最後就消失了。
那小吏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侯爺，此馬名叫『黑金』，乃西域名種，是武昌節度使獻給陛下的，馬齡八歲，
駿馬黑金越跑越快，迫切要去吃苜蓿，林涵蘊起了好勝之心，胯下青騅也是奮力追趕，駿馬黑金奔入那片苜蓿地，青騅也跟了下去，呆看著黑金在埋頭大嚼苜蓿，也學著啃起來。
清樂公主便撩起長腿騎上駿馬黑金，與林涵蘊並騎先行。
周宣笑道：「唯姑母娘娘馬首是瞻。」
小周后想起來了，是聽說奉化節度使林岱有個女兒未過門就守寡，當下換過話題，問周宣澳國有何奇聞？周宣就講了幾則《閱微草堂筆記》里的小故事，小周后聽得歡喜，囑咐說：「宣侄有暇不妨把這些故事筆錄下來，豈不勝於唐傳奇？每記一則，遣人送入宮中，姑母要先睹為快。」
李坤道：「過兩日再說，斛珠，來，一起蹴鞠玩耍。」
李坤道：「請斛珠妹妹一起蹴鞠。」
周宣道：「是不是中邪了？涵蘊和公主殿下剛才都去了苜蓿地。」
林涵蘊笑道：「娘娘，周宣哥哥的茶藝是向我姐姐學的，學了半年了。」
景王李坤攥韁繩的手都是汗，心裏「怦怦」狂跳，想象著周宣非禮皇后的淫亂景象，李坤心裏又是興奮又是憤怒，幾乎要狂叫起來。
林涵蘊瞧得眼熱，說：「娘娘，臣女也想求娘娘賜馬。」
馬蹄聲急促，從大興宮方向奔來數匹馬，是景王李坤和三名金吾衛。
小周后覺得不對勁了，問：「這都是怎麼回事？」
道路一彎，苜蓿地就在前面，果然看到道邊周宣和兩個女子在拉拉扯扯，還好，還沒按倒，來得及時。
林涵蘊騎上青騅馬，輕快地跑了兩圈，小周后誇她騎術不錯，林涵蘊就更想縱馬急馳一番了。
小周后微微一笑，這主動要求賞賜的倒是少見，若是遇到暴躁的君主，說不
清樂公主嚷道：「宮娥芳茶可以作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周宣，我饒不了你，我一定要報復回來——」
清樂公主騎著名馬「楓露紫」奔到場邊，見李坤正與內侍在蹴鞠，便問：「王兄找我何事？」
周宣道：「開柵，牽出來。」
周宣心道：「不知道這公主又有什麼鬼主意想捉弄我？」說：「我獨自騎楓露紫，慢慢回去。」
小周后騎在照夜玉花驄上，縱聲歡笑，她的騎姿甚美，兩臂放鬆，曲臂與韁繩保持同一條直線，背部和腰部挺直柔韌，時而臀部虛提，大腿緊夾，胯下照夜玉花驄奔跑得矯捷舒展，騎手騎術好，坐騎也輕鬆。
林涵蘊好歹也是將門之女，平日里馬見得多了，老董也教了她不少相馬的知識，挑來挑去，選了一匹青色的馬，也是萬中挑一的良駒，約有五尺高，蹄大耳峻，很是神氣。
周宣心裏「突」的一跳，心想：「什麼意思，莫非你想與我共騎，這不好吧，你母后在這裏呢，只有我們兩個人還差不多。」
周宣惶恐道：「小侄不知——牽回去，牽回去，另選。」
周宣問：「這是匹什麼馬？」
皇家馬廄真是氣派，是一座環形建築，開四個門，蓄養著一百多匹名馬，管理馬廄的小吏領著周宣一一看過去，一匹通體如墨、油光鋥亮的大馬吸引住了周宣的目光，這馬高達兩米，長腿瘦頸、馬耳尖尖，靜靜的立在馬廄里，不時抖一下鬃毛。
小周后親自領著周宣去皇家馬廄選馬，林涵蘊和清樂公主，還有一群內侍、宮娥跟著。
小周后扭頭笑道：「宣侄可認得那片青葉紫花是什麼花卉？」
清樂
上林苑南端有個湖，湖邊有一排竹樓，幽靜雅緻，有宮人在此當值，備有糕點、茶水。
小周后道：「我這馬是女式短鞍，無法二人共騎，宣侄的黑金是長鞍，這樣吧，斛珠和林小姐共騎，就乘黑金，宣侄騎青騅。」
周宣看了看那斷裂的絛帶，兩端扯過來打一個結不就成了嗎！這公主真是四體不勤、天生廢物——呃，尤物。
小周后微笑道：「不必了，就這匹，兩年了陛下只騎過一次，嫌馬太高，就賜給宣侄吧。」
周宣抓著韁繩，踏蹬上馬，繞環形馬廄場小跑了一圈，果然平穩，馬蹄起伏之間不見顛簸，喜得眉開眼笑。
林涵蘊忽然一把抱住周宣，大哭起來，把周宣嚇了一跳，抓著她手臂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周宣和小周后在道上等清樂公主和林涵蘊，見二人下馬，站在一起發了一會呆，然後各自牽著馬回來，林涵蘊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清樂公主在不住搖頭。
清樂公主不悅道：「我求你的事你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我不用你想辦法，我自己有辦法對付。」縱馬轉圈，追母后和周宣去了。
林涵蘊哭道：「周宣哥哥，我想起我姐姐了，我姐姐好可憐！」
繞過上林苑南端，右前方是一大片青紫花草，駿馬黑金長嘶一聲，放緩馬步，周宣催它快跑，黑金百般不情願。
周宣騎術一般，問那小吏：「這馬脾氣怎麼樣，不會亂顛吧？」
周宣跨上「楓露紫」，與小周后緊跟清樂公主與林涵蘊原路返回。
小周后溫言問：「涵蘊，你怎麼了？有何煩惱，說與本宮聽聽——」
小吏心道：「這馬如果桀驁不
林涵蘊和清樂公主兩人圍住周宣，一個要求周宣立即娶她姐姐，一個要報復，要現在就揍周宣屁股，周宣被搞得狼狽不堪。
周宣急問：「道蘊姐姐怎麼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嗎？」
離那苜蓿地遠了，聞不到那股清香，駿馬黑金才重新提起速度，追上照夜玉花驄。
清樂公主一聽，以為景王想到了捉弄周宣的法子來告訴她，趕緊帶住馬，說：「母后，兒臣先去見王兄——宣表兄，好好陪我母后跑馬。」說著，掉轉馬頭朝蹴鞠場奔去。
林涵蘊臉一紅，眼睛看著周宣。
春光明媚，綠樹夾道，花香草氣里，駿馬黑金奔行如風，周宣端坐在馬背上陶陶然心情無比愉悅，感受速度的快感，身邊的林涵蘊格格嬌笑著，前面的小周后腰肢挺拔，葫蘆型的腰臀讓人賞心悅目，真是美妙的春天啊。
辰時初刻，小周后要回宮，周宣牽著韁轡侍候小周後上了馬，卻聽清樂公主說：「母后，楓露紫的絛帶斷了，慢騎還可以，跑得快會有危險。」說著，眼睛瞟著周宣的駿馬黑金。
林涵蘊不答，卻仰起小臉說：「周宣哥哥，你把我姐姐給娶了吧，我知道我姐姐喜歡你——」
小周后「哦」了一聲，問：「你姐姐怎麼不隨你一道覲見本宮？」
周宣象被蝎子蜇到一般跳了起來，也顧不得林涵蘊了，叫道：「公主，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這是孔乙己說的話。
清樂公主騎上的她的坐騎「楓露紫」，小周后銀馬金鞍在前，周宣、林涵蘊、清樂公主三人緊跟在後，剛到上林苑豐林邊緣，一個內侍叫道：「公主，公主，景王殿下在蹴鞠場邊找公主有事相商。」
小周后命小吏取鞍轡來給黑金馬裝上，金銀鬧裝
小周后道：「那是西域苜蓿，是你的坐騎黑金最喜歡吃的，待回程時讓它飽餐一頓吧。」
周宣問：「涵蘊妹妹，怎麼了，突然不高興？」
仲春的朝陽暖暖照人，春風和煦，空氣清新，青草遍地，鮮花怒放，紅的是桃花、白的是李花、白瓣黃芯的是雛菊，還有三色堇、馬蹄蓮、風信子、鳶尾、虞美人，五顏六色，爭奇鬥豔。
林涵蘊神色一黯，低聲道：「我姐姐出家了，是女道士。」
只聽林涵蘊接著道：「——姐姐昨晚說，五月回江州后就再不會來金陵了，可周宣哥哥卻是要把家眷接到金陵來，那以後和我姐姐豈不是不能見面了？所以，周宣哥哥趕緊娶了我姐姐吧。」
李坤大叫一聲：「無恥狂徒，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金吾衛，將這狂徒拿下！」
周宣尷尬極了，說：「姑母娘娘，涵蘊妹妹她前日感了風寒，發高燒呢，對，現在就是在說胡話。」摸林涵蘊額頭，卻又不燙。
小周后搖頭一笑，對周宣、林涵蘊說：「我們三人從這邊跑到上林苑南端吧，來回約有二十里，也就半個時辰。」
李坤喊都喊不住，站在那眉頭緊皺，心道：「斛珠摻進去會不會壞我大事？周宣小子中計后定會心性迷亂，等下不管他非禮皇后還是公主，我都義憤填膺地衝上去，一刀殺了再說，也許那小子兩個都要非禮，嘿嘿，為非禮皇后和公主而殺頭，也算是千古奇聞，死得重於泰山，轟轟烈烈了。」
三人就在這湖邊小築歇了一會，周宣親自動手，展示他從靜宜仙子那裡學來的茶藝，煮茶獻上，水是棲霞山雪峰澗水，茶是屯溪秀眉茶，茶色綠明，香氣清高，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
清樂公主不下馬，問：「王兄，那件事想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