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歸去來兮
第四十五章 周郎妙計安天下
秦雀挽著夫君另一隻手，嬌嗔道：「就是鳥也沒這麼快，現在不是兩位小嬌妻了，是三位。」
周宣忙道：「岳父大人，小婿不喜拘束，最愛涵蘊天真無邪。」
那武弁道：「五日前就已出發，肯定能在連昌公子之前趕到清源，侯爺睿智，此計天衣無縫，清源陳思安不得安寧了。」
這時，都護府的兩名武弁滿頭大汗的找來，叫道：「周侯爺，太子殿下到處找侯爺——」
魚兒羡慕地看著夏侯流蘇健美的體型，正要讚美兩句，忽聽夏侯流蘇道：「魚兒，把我馬褲找出來。」
夏侯流蘇淚流滿面，心裏說：「公子，永別了！」一緊韁繩，「黑玫瑰」加速向西南方向馳去。
夏侯流蘇白了她一眼，嗔道：「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踏蹬上馬，然後俯身抓住魚兒的上臂，一把將她拎上前鞍，左右一看，兩個著火的帳篷四周人頭攢動，都在急著救火，這邊都沒有人，當即催動「黑玫瑰」朝西奔去，那邊是德安縣城，繞過縣城就是去洪州的官道。
三痴頭戴寬沿竹笠，就在馬車邊悠閑騎馬，見周宣從車窗里探出頭來，便道：「主人，陳濟將軍已經分道前往建州，我們現在正在回江州的路上。」
那神秘皂衣人是林岱的貼身武弁，低聲問：「侯爺，要不要把那個連昌公子抓回來？有夏侯流蘇一人回清源報信就足夠了。」
去年周宣買下給「雲裳女裝」做模特的四名舞妓見到周宣，七嘴八舌、嬌滴滴叫著：「周公子、周侯爺——」這四名舞妓知道周宣不日將舉家遷往金陵，便央求周宣帶她們去金陵。
周宣心道：「這話不中聽，周郎妙計安天下，後面一句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賠了一個美貌小妾和一匹名馬。」想到夏侯流蘇，不禁心下悵然。
胡姬紗拉含淚道：「妾身也不甚清楚，若是小病，我夫君阿布硬撐著也要來賀喜林都護二公子大婚的，只怕是病得不輕。」
周宣忙問：「阿布得了什麼病，嚴重嗎？」
一家人嘻嘻笑笑回九蓮坊，小茴香左看右看，問：「姑爺，流蘇姑娘和魚兒呢？」
小婢魚兒聽到外面馬嘶人叫，以為是來抓她們的，嚇得小臉煞白，背著包袱爬了幾次沒爬上馬背。
周宣大笑。
林涵蘊嚇得趕緊躲在周宣身後，叫著：「周宣哥哥救我。」
夏侯流蘇低聲道：「靠近點，我對你說。」等那斥候兵稍一近前，她一掌拍在斥候兵天靈蓋上，將他拍暈，縱馬馳過。
周宣道：「不用，這成衣鋪依舊開著，讓岳母大人每月收銀子，她老人家老有所為，也開心。」
「黑玫瑰」真是匹好馬，馬蹄起落，輕捷矯健
曉笛對於去金陵已經無比嚮往，問：「姐夫，我們什麼時候去京城，是明天嗎？」
秦雀雖有疑問，見周宣愀然不樂，卻是不便再問。
周宣想起那個好學的女弟子蕊初，問秦雀：「雀兒，蕊初怎麼一直沒看到？」
周宣裝作奇怪道：「藍連昌跑到哪去了？先到四周喊一喊、找一找。」
夏侯流蘇從帳幕縫隙里朝帳里觀看，見陳濟、祁將軍盤腿坐在邊上，周宣與三痴紋枰對坐，周宣背對著她，跪坐著，腰桿筆直，拈子、落子姿勢讓她著迷。
周宣冷眼看連昌公子神色，明白夏侯流蘇已經把昨夜聽到的事告訴了連昌公子，心想：「流蘇眼睛都不敢看我，應該是對我感到歉疚吧，她今晚會離開嗎？」笑著舉杯碰了一下，說道：「我自謂才捷，但昨夜的詞句就是續不好，用的是《洞仙歌》曲牌，這裏還有幾句，念給你聽——人未寢，敧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流蘇，昔人賈島有雲『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這闕殘詞也不知今生能不能續全！」
祁將軍帶著一隊人馬朝南邊追下去，裝模作樣總要追一追嘛。
夏侯流蘇回到帳篷，不一會，周宣帶著德安縣令、縣丞，還有三痴、陳濟、祁將軍等人來了，在帳中坐定，飲酒敘話，又命人把連昌公子也請到帳中飲酒。
周宣要曉笛做個鬥雞眼給他看，然後說：「這幾天太熱了，你針兒姐姐肚子里有小寶寶，怕熱壞了小寶寶，我們月底再去好不好？」
祁將軍是知道內情的，大聲道：「侯爺，末將明白了，那夏侯流蘇與連昌公子根本就是一夥的呀，定是聽到了侯爺的什麼秘密，這才趁夜逃走的。」
夏侯流蘇低聲道：「魚兒，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離開這裏，不要多問，快。」
林岱尷尬道：「賢婿多擔待，涵蘊真是太不懂事了。」
傍晚時，周宣陪兩位小嬌妻，還有三痴夫婦去金風坊「雲裳女裝」，阿布的第六房小妾胡姬紗拉一見周宣趕緊下跪相迎，周宣讓秦雀將她扶起，問：「朝散郎阿布大人最近有沒有回江州？怎麼林鐸公子的婚禮只見他送了禮來，卻沒看到人？」
周宣道：「要立即給盤、雷二姓以錢物支
酒闌人散，德安縣令、縣丞告辭回城，說明日一早再來相送，周宣與陳濟送出帳外，連昌公子嚴厲地盯了夏侯流蘇一眼，也出去了。
周宣心裏微微一嘆，流蘇對他是有感情的，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微笑道：「我也祝流蘇一生平安，有困難我幫你頂著，記住哦。」
魚兒驚得手足無措，慌慌張張去收拾。
周宣道：「不必抓了，夏侯流蘇在陳思安面前說話不夠分量，還得連昌公子親自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陳思安才行。」問：「派去和盤氏、雷氏聯絡的人已經出發了吧？」
金髮碧眼的胡姬紗拉恭敬道：「回周侯爺話，我夫君阿布本來是要趕回來的，卻突然患病，只好留在金陵醫治，寫信讓妾身備厚禮送到都護府，還特意讓妾身稟報侯爺，請侯爺原諒。」
周宣習慣性地往「九難山房」行去，回來了總要去見見靜宜仙子，來到「九難山房」院門外，卻被一小婢告知，靜宜仙子前日回白雲觀了。
「想見最後一面都不行，真是緣盡了！」夏侯流蘇心裏一嘆，返身回去，見魚兒已經收拾好一個包袱，無非是些衣物，手裡還拿著那把漏影刀，是從榻上枕邊摸出來的，說：「小姐，這是你的，現在取回來。」
周宣拉著伯父兼丈人的衣袖說：「岳父大人息怒，小婿不在乎這些的，在小婿的故國，男女訂婚後相見無忌，所以請岳父大人不要責罰涵蘊。」
林岱大怒，江州風俗，訂婚後男女直到大婚前是不能見面的，否則對夫家不利，林岱因為長女林道蘊望門三寡，更是忌諱這些，他早就叮囑過林涵蘊多次，沒想到她就是不聽話，怒氣沖衝上前就要給林涵蘊幾巴掌。
夏侯流蘇抬眼一看，就見不遠處有兩個帳篷同時燃起熊熊大火，火起得這麼快，自然是有人故意縱火，除了連昌公子及其兩個手下還會有誰！
周宣道：「怎麼，嫌我回來得太快了？我是思念家裡的兩位小嬌妻，化作一隻青鳥飛去了清源又回來了。」
天太熱，周宣怕紉針中暑，道：「黃昏時再去看。」
夏侯流蘇憤憤地一把奪過漏影刀，放回枕下，然後走到帳篷邊，她需要一匹馬，這幾日天氣晴朗，馬匹都是拴在帳篷四周的木樁上，「黑玫瑰」就在這座帳篷的西北角，四腿筆直，馬頭低垂，似乎睡著了。
夏侯流蘇知道不能再猶豫，飛快地解下「黑玫瑰」的韁繩，牽到帳篷邊，閃身進帳搬出馬鞍，麻利地繫上五鞘孔絛帶，扭頭對魚兒說：「上馬。」
秦雀將一片西瓜細細剔去瓜子，餵給周
林岱被周宣幾句「岳父大人」叫得怒氣全消，兩個女兒只有這一個佳婿，怎好不給面子，瞪了林涵蘊一眼，叱道：「怎麼還叫哥哥？要稱呼夫君才是。」
秦雀、紉針笑著齊聲道：「對，曉笛要做舅舅了，高不高興？」
周宣趕緊去托著紉針的手臂，另一手摸摸曉笛的腦袋，笑道：「你們就知道我回來了？」
周宣恨恨道：「這賤婢，枉我那麼寵幸她，竟是姦細，祁將軍，約束部屬，今夜之事不許對外聲張，然後你親自帶人去追，一定要捉回藍連昌和夏侯流蘇。」
次日，周宣閉門不出，一心陪兩位小嬌妻，秦雀已經辭了江州醫署助教之職，準備隨夫去金陵了，夫妻三人還有曉笛和小茴香幾個小丫環在後園「沐風亭」吃瓜納涼，很是愜意。
周宣一手挽一個小嬌妻，笑道：「回家吧，慢慢走回去，當是納涼。」
周宣笑道：「這個由針兒夫人作主，她是『雲裳女裝』的大老闆，針兒你決定吧。」
蘇紉針喜孜孜道：「這是針兒喜歡做的事，就不覺得累，夫君，要不要現在去金風坊看看『女裳女裝』？」
周宣忙問：「有何急事？」
周宣怏怏出了都護府，卻見朝陽坊外站著一圈人，秦雀、紉針、曉笛、小茴香、藺寧，還有幾個僕婦，都在等著周宣。
祁將軍也催馬過來說：「侯爺，小將追出三十里，沒有看到藍連昌的蹤跡。」
秦雀笑靨如花：「剛聽說夫君回來，我們就都趕來迎接夫君，到底怎麼回事？去清源那麼遠怎麼就回來了？」
陳濟道：「周兄，我明日就得快馬趕回建州，看清源局勢如何，若陳思安對盤、雷二姓用兵，我唐國就會立即進兵清源。」
紉針問：「夫君，我們搬到金陵，那這裏的『雲裳女裝』成衣鋪怎麼辦？一起搬去金陵嗎？」
周宣道：「三百兩不錯了，江州畢竟是小地方，等到了金陵、廣陵，『雲裳女裝』盈利要翻幾番，針兒有得辛苦了，不過這得等小芷若出生后再說。」
猛聽得有人喊：「著火了，著火了，帳篷著火了！」
周宣是六月初一動身去清源的，六月初四就回到江州了，先到都護府見太子李堅和林岱，李堅聽罷周宣敘說，鼓掌大笑，贊道：「宣表兄神算，這就叫周郎妙計安天下。」
路邊突然閃出一個斥候兵，喝道：「什麼人？」隨即看清是侯爺的寵姬，便往邊上閃了半步，問：「流蘇姑娘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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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讓夏侯流蘇坐在他身邊一起喝兩杯，見夏侯流蘇臉上表情生硬，便悄
另：喜歡夏侯流蘇的書友請放心，以後還會寫到夏侯流蘇的，不會一走了之，小道堅信，有情人終成眷屬。
「夫君？」林涵蘊張口結舌，看看周宣，小臉通紅道：「這怎麼叫得出口，難為情死了！」小腰一扭，跑了。
紉針挽著周宣手臂，甜甜道：「不管怎麼樣，反正夫君提前回來了，真高興。」
侯爺的寵姬竟是清源的姦細，傳揚出去對侯爺聲譽有損，那三百名奉化士兵一個個噤若寒蟬，哪敢再說什麼，除了被祁將軍挑選去追擊的，其餘各回帳篷歇息，心裏卻又暗自慶幸，這下子不用跋山涉水遠赴清源了。
曉笛笑逐顏開，拿一把扇子扇紉針的大肚子，說：「小芷若乖，曉笛舅舅給你扇風。」
對席的連昌公子裝著被酒嗆到，大聲咳嗽起來，他越看情形越不妙，夏侯流蘇這個賤人對周宣動了真情了，再被周宣說兩句她可能要什麼都說出來了！
夏侯流蘇再於忍不住了，珠淚漣漣而下，濕了衣襟，嗚咽道：「公子，流蘇生生世世感念你的恩情——」
紉針沖周宣甜甜一笑，說道：「夫君，在金陵開『女裳女裝』需要人手，針兒以為還是帶她們去吧。」
夏侯流蘇和魚兒正收拾杯盤，一名軍士進來道：「流蘇姑娘，侯爺和老三先生在那邊帳篷里下棋，讓你先歇息，不用等他。」又進來幾個軍士，把案上的杯盤殘肴都清理出去了，又抬了兩大桶水進來，說是侯爺吩咐的。
幾十名軍士四面去喊話尋找，周宣領著一群人回到他住的那座帳篷，不出所料，人去帳空，再一看，「黑玫瑰」都被騎跑了，算了，就當是送給夏侯流蘇的吧。
周宣道：「陳濟將軍會傳令建、汀二州嚴把關卡，定要抓住藍連昌。」
陳濟道：「明白，我準備親自去見盤玉蛟和雷猛。」
周宣又問「雲裳女裝」之事，紉針道：「經營得不錯，這些日子我每天都會去看一下，主要是阿布先生的六夫人紗拉在那裡操持，每月純盈利約在三百兩左右。」
這一夜周宣與陳濟、三痴、林岱貼身武弁，還有兩個領兵校尉喝了一夜的酒，天明時周宣已大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馬車裡，車廂里熱烘烘象蒸籠，撩開窗帘一看，午後陽光耀眼，睡了大半天了。
夏侯流蘇蒼白的面頰浮起兩團紅暈，細密的睫毛覆下，搖搖頭，舉起酒杯，盡量讓語調平緩：「公子，流蘇敬你一杯。」
「黑玫瑰」是周宣心愛的坐騎，夏侯流蘇不忍心偷「黑玫瑰」，朝邊上一個帳篷走了幾步，忽然又踅回來，輕輕撫摸「黑玫瑰」滑亮的鬃毛，馬頸上那一條條小小
林涵蘊聽說周宣回來了，直闖進旌節堂來見周宣，興高采烈地叫著：「周宣哥哥。」
周宣安慰道：「紗拉你別著急，我過幾天就要去金陵，定幫他尋訪名醫，呃——我的雀兒就是名醫，定會治好阿布大人的。」
夏侯流蘇心裏大慟，得幾乎要落淚，心道：「今夜一別，還有相見之期嗎？再也不能聆聽公子的名章雋句了，這闕《洞仙歌》就算續好，我夏侯流蘇也聽不到了，聽不到公子親口在我耳邊吟唱——」垂睫忍淚，低聲道：「公子大才，一定能續好的，流蘇祝公子大富大貴、一生平安。」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四個年輕美貌的舞妓歡叫起來，趕緊謝過針兒夫人、謝過周侯爺。
秦雀道：「夫君回來的次日，我就派人去妙音樓喚蕊初來，卻道蕊初姑母病逝，蕊初扶柩回鄉了，蕊初家鄉是星子鎮的。」
林岱請東宮、周宣晚宴，到戌末才散。
帳篷的火很快撲滅了，軍士各歸營帳，不一會就有人來報：「侯爺、祁將軍、陳將軍，連昌公子和他的兩名手下不見了！」
為了瞞住一眾軍士，還得演一會戲，周宣暴跳如雷，怒道：「夏侯流蘇哪裡去了，快找！」
武弁道：「京中傳來皇帝旨意，宣侯爺立即回京。」
軍士退出后，帳篷里頓時冷清起來，夏侯流蘇吩咐魚兒到帳篷簾幕邊守著，別讓人進來，她要洗浴。
夏侯流蘇站在幕門邊，聽了聽外面動靜，走了出去，來到三痴與陳濟、祁將軍合住的那個帳篷前，兩名軍士見是侯爺那個美麗侍妾，躬身施禮正要說話，夏侯流蘇擺擺手，低聲道：「我不打擾侯爺下棋，我看一下就回去。」
周宣嘆了口氣，不願說夏侯流蘇是清源派來卧底的，說：「流蘇要回家鄉，我不好留她，就讓她去了。」
小茴香並不知夏侯流蘇的秘密，這些日子相處，對夏侯流蘇主婢也有了好感，這時沒見到，自然要問。
又一批軍士四處尋找，陸陸續續又回來了，說沒有找到連昌公子和夏侯姑娘，其隨從和小婢魚兒也一概不見了，只找到跑邊那名暈倒的斥候兵。
周宣朗聲大笑：「連昌公子酒量淺哉！」將杯中酒飲盡。
魚兒趕緊找出連襠馬褲，看著夏侯流蘇穿上，腰帶扎得緊緊，問：「小姐要騎馬嗎？」
那斥候兵很快就蘇醒了，向周宣稟報了夏侯流蘇帶著那個婢女逃跑之事。
曉笛點頭道：「好，針兒姐姐的小寶寶是要叫我舅舅的對不對？」
周宣大聲道：「上酒，我要與陳濟兄作長夜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