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荒唐南漢
第二十九章 求生
周宣他們所處的是第三層，大船這麼一扣下去，第一、第二層迅速浸進海水裡，而且還在不斷下沉，第三層很快也要進水了。
「順濟號」船體結構與「靈飛號」基本類似，周宣前天陪清樂公主到過底層慰問過船工、水手，知道舷梯就在右舷靠近艉樓的一側，只要靠近舷一側的是左手，那外往前跑就能找到舷梯。
雪豬太子怒叫：「本宮在此，誰敢奪船！」
周宣不知道那些船工、水手把舵轉過來了沒有，是不是駛向西北方向？也不知道現在所處的海域離舟山群島還有多遠？更不知道「靈飛寶船」怎麼樣了？清樂公主和小茴香不會已經葬身海底了吧！
龔澄樞只是滾到了走廊里，根本沒丟進大海，海神愈發狂怒了，海嘯更急，海浪足有四、五丈高，海水潑進艙室，到處都是腥鹹的海水，聽到甲板上咔嚓聲響，應該是主桅斷折了。
藺戟大叫：「郡公，快上來！」
便有甲士撲上踐踏扑打，火是滅了，但是大船左右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人根本無法站立，艙室外一陣陣的拍擊巨響，海浪洶湧澎湃，呼嘯的風聲讓人感覺末日來臨。
而此時，左舷已經浸在海水裡，船體整個傾側過來，成了左舷在下、右舷在上，很快就要底朝天了。
周宣坐起身，說道：「還是坐著安穩——劉掌柜就躺著好了。」
四痴道：「主人讓開一下。」
四痴與藺戟一邊殺敵，一邊奮力將小船推出大窟窿，待小船一出了窟窿，二人同時拔身而起，躍上小船，但周宣卻還落在大船中。
這船快要翻了！
周宣吼叫道：「老四，刀在不在？劈開廊柱，我們到海面上去吧，大家抓住小船，一齊推船出去！」
五個人正要推著業已浮起的小船從這大窟窿里出去，猛聽得那名親兵一聲慘叫
周宣與四痴合力將長桌拖到右舷走廊上，但就在這時，大船猛地向右一傾，四痴猝不及防，整個人向走廊豁口直衝出去，豁口外就是大海，這要是掉下去，四痴就是武功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條。
周宣攀著窗欄朝海面望去，此時大約是入夜戌時，往常這時天還沒有黑透，但現在一眼望出去，就如天海間打翻了巨大墨瓶，漆黑一片，只看到飛濺的浪花，無邊的大海在晃蕩，冥冥中彷彿真有一個兇惡的海神，要將周宣腳下的大船掀翻、撕碎。
周宣移身一側，就聽「咔嚓」一聲，一塊又長又寬又厚的木板撞出長窗，卻是那張長桌，原來四痴回來是找這張桌子。
藺戟道：「老四先生剛才還在，難道是被海浪捲走了？」
周宣大叫：「滅火！滅火！」
四痴趕緊抓住一條桌腿，他聽小茴香說過主人的「泰坦尼克號」海難經歷，全船人都死了，就主人一個人活了下來，主人有豐富的逃生經驗啊，聽他的沒錯。
一眾南漢甲士見陳延壽突然反戈、擊倒龔澄樞，驚詫莫名，隨即明白陳延壽這是搶功啊，很是嫉妒，手裡刀斧一齊向倒在地上的龔澄樞招呼，反正現場一片混亂，太子殿下也看不清，好歹在龔澄樞身上來那麼一下子，也應該算一份功勞吧？
龔澄樞被擒，周宣切身的危險暫時解除，但如果不能從這風暴中逃生，那也就是多活半個時辰，還是得死。
這時天昏地暗、船體還在搖晃，眼睛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東西，都是摸黑跑，還沒跑到舷梯口，海水就漫上來了，轉眼水就漲到膝蓋上——
周宣大吼：「殺！」一手抓著小船的舷木，一手舉著漏影刀
幾個人手足並用，爬到長窗邊上，兩個親兵把雪豬太子也拖了過來。
四痴爬起來四肢著地，先把雪豬太子揪到一邊，趕緊來扶周宣。
四痴執刀在手，一個十字劈，然後揮拳猛擊板壁，生生破出一個大洞，緊接著再破，眨眼間破出一個直徑八尺的大窟窿。
周宣叫道：「這船可能會底朝天，據說尖底大船翻倒后都會那樣，大伙兒注意了，我們到窗外走廊去，不要被扣在船艙里，抓牢，小心被風浪捲走！」
第五層船體堅厚，除了櫓孔之外並無舷窗，上到第五層雖可暫避漫上來的海水，但出不去，最後還是逃脫不了隨船一起沉沒的命運！
周宣道：「不急，還沒到危急時刻，要在海神最為狂怒之時，將龔澄樞直接拋進海神的風暴眼裡，風浪才會驟止。」
風浪越來越大、越來越急，連接不斷地拍擊在船體上，這擁有三十個獨立水密艙的大船有著極強的抵禦風浪的能力，但估計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水密艙被巨浪拍裂，就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周宣回到艙室那個窗窟窿那裡，死死抓著窗沿，朝腳下的艙室大叫：「老四——老四——」
周宣率先冒著不斷潑濺來的海水爬到右舷一側的走廊上，四痴、藺戟還有兩名親兵也隨後爬出來。
忽喇喇一聲巨響，大船象被從中撕裂了一般，艏艉樓全部崩塌，甲板上的船工都被甩到了海里，周宣六人所處的右舷走廊也出現了一個大豁口，海水不斷湧入。
天崩地裂，黑浪滔天，「順濟寶船」上的燈火已經全滅，全船數百人傍著一艘搖搖欲墜的木船在黑暗的大海里搏命。
周宣大聲道：「不要再往上了，去四層走廊，我記得四輪木舟就是系在第四層的船舷邊上。」
周宣直搖頭，他
周宣緊繃的心弦一松，大罵：「你幹什麼？找死呀，這時候還亂跑！」
當此形勢下，周宣心中惶惶，他沒有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只是以前看過《泰坦尼克號》和《海神號》這兩部海難片，不知道有沒有用，叫道：「老四、藺將軍，我們不要呆在這艙室里，到窗子邊上去，抓住窗檻，把這條長桌也拖到窗邊去，萬一翻船，這長桌可以讓我們在海里支撐一會。」
大船又一次劇烈搖晃，艙殿上所有人都滾倒在了地上，馬步極穩的四痴也不例外，和雪豬太子一起壓在周宣身上，還好四痴瘦，若也象雪豬太子那麼肥碩，周宣就要被壓扁了。
「這豬頭還真信了！」周宣看了四痴一眼，兩個人都忍俊不禁，相對微笑。
黑暗裡有人叫道：「都要死了，管你是不是太子，大夥奪舟逃命吧，大船就要沉沒，海神風應該快要過去了！」
那幾名武士一愣：「原來是太子殿下——」
周宣似乎難逃一死！
周宣回頭道：「要想活命就跟著吧。」
陳延壽鐵棍一掄，將十余件兵器掃開，喝道：「殿下並未下令格殺龔澄樞，爾等退開！」一手緊握鐵棍，一手拖起癱在地上的龔澄樞向雪豬太子這邊走來，大聲道：「殿下，陳延壽奉殿下之命已將龔澄樞拿下——哎喲——」
突然，一排足有五丈高的巨浪象牆一樣高高豎起，猛烈地撞了過來。
一個大浪打來，小舟迅速被沖開，離大船有三丈距離了，離開了想要再划回來靠近大船救周宣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海浪雖不是先前那麼五、六丈高，但也是洶湧澎湃，保住小舟不傾覆就不錯了，哪能划船，而且四層已經大部分被海水淹沒
周宣大急，連叫：「老四老四。」一邊抓著走廊護欄往下，被海浪捲走不大可能，料想老四是失手掉進艙室里了，艙室裏面黑暗一片，又是一堆呼號爬動的人群，老四掉進去恐怕難以再爬出來。
周宣大叫一聲：「這邊！」淌水進了舷梯，手足並用，向上攀登，一邊回頭叫著：「跟上跟上，抓緊扶手！」
四痴反應最快，大叫：「伏下！」
五個人一路攀登，水就跟著一路漲上來，上到第四層，水就漫到第四層，而且很多艙室承受不住水的巨大的壓力，早已崩裂，海水洶湧灌入，水更漲得快。
雪豬太子在求生慾望的激勵下，白胖滾圓的身子這時顯出驚人的靈活，竟然翻身爬上了小船，叫著：「推出去，推出去！」
雪豬太子仰天躺著，緊緊抱著周宣一條腿，嚷道：「周客官，快把龔澄樞祭海吧，風浪太大，這船要沉了！」
四痴、藺戟和一名親兵緊跟在後，那雪豬太子也奮力跟著，另一名親兵卻不知哪去了？
「主人，我在這裏。」四痴的聲音在下面應道。
幾個人剛趴到地板上，巨大的排浪就已經直轟過來，堅硬的花梨木長窗毫無抗拒地被擊爛，大塊大塊的海水拋進艙室里，而此時的大船已經不是先前那樣忽左忽右搖晃，而是一個勁地向左傾側——
周宣足踝一松，四痴已經手足並用爬上來，正要和周宣說什麼，周宣大叫：「船馬上要側回來的，抓牢！」
狂風暴雨，巨浪滔天，巍如山嶽的「順濟號」寶船此時宛若風中飄絮，在波峰浪谷中起伏，船上的人身子忽輕忽重，巨大的死亡恐懼籠罩著每一個人，有的人在嘔吐，有的人在叫喊，喊著快把龔澄樞丟進海里，也不等雪豬太子和周宣下令，幾個甲士從劉延壽手中
周宣突然發現四痴不在邊上，急叫：「老四！老四！」
周宣攀著打爛的了窗欄爬了起來，叫道：「大家抓牢，不要掉下去——」話音未落，又是一排巨浪拍過來，大船已經傾斜角度已經到三十度以上，左舷已經快貼到海面上了，那些沒有抓住固定之物的南漢人，全部滑溜到艙室左側，成堆的堆在那裡，有的就從舷窗直接摔到海里，慘叫都聽不到一聲，就被風浪吞沒。
「轟」的一聲震天巨響，「順濟號」寶船整個翻了過來，尖底朝天。
雪豬太子叫道：「周客官，別拋下本掌柜啊！」
周宣大叫：「老四，抓住我！」手一松，也朝那邊飛速墜下，同時拔出漏影刀，在感覺腳踝一緊之時，手中刀猛插進走廊木板，厚實的木板被劃開一道三尺長的口子，這才止住下墜之勢。
繼續呆在這走廊里不出半炷香時間就會被水淹死，周宣大叫：「去四層，去四層！」
周宣跑了兩步，忽然醒悟，現在船整個顛覆過來了，腳下踩的可是走廊的天花板，再按先前的方向跑就大錯特錯、南轅北轍了，趕緊掉頭，大叫著：「這邊，這邊！」
水這時已經滿到腰上來了，生死就在頃刻之間。
這時有幾處懸著的宮燈搖晃著掉落下來，裏面的燭火燃著了燈罩，冒起數團火球。
五個人又淌水來到四層走廊天花板上，沒走幾步，就摸到一艘小船，沒有四輪木舟那麼大，但也有一丈多長，很好，就它了，要儘快衝到大海上去，聽聲音，風暴似乎比先前減弱了一些，呆在船里肯定被淹死，只有到海里再拿小命賭一把。
果然，大船向右傾了大約二十度，又猛地再次左傾，很猛、很沉，艙室里很多人被甩到了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