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荒唐南漢
第九十八章 盧仙姑的妙算
劉繼興未蒙面紗，一道暗紅色的鞭痕由眉心至下巴，象長長的蜈蚣蜿蜒攀附，手裡執著一根鱷魚皮鞭，正狠抽一個在地上打滾的人，兩邊嬪妃宮娥侍立，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
周宣笑道：「不用看了，仙姑神算，我豈敢不信。」
周宣與三痴、四痴商議好，若被認出，便即動手擒下劉繼興，而留在館驛的藺戟與眾金吾衛和奉化府兵作好隨時闖出興王府的準備，將這暴君挾持出興王府，揚帆出海，回唐國去。
不要說周宣與那南漢斗蟲使，就是劉繼興父子、盧瓊仙、越秀公主都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斗盆。
劉繼興揮手道：「拖下去，先關押起來。」
雪豬太子氣得都不向劉繼興告辭，獨自氣沖沖回他的昭陽殿去了。
周宣想想昨夜也帶了楊宗保進宮，今日一起去也無妨，便道：「我一向講究智取，若非不得已，盡量不用武力，楊公子不要輕舉妄動，看我眼色行事。」
「西府趙王李元霸」六腿撐開，身子綳直，重心壓低，穩穩相抗，「蟲王呂布」幾次甩頭，雖能把「西府趙王呂布」拖動，但想掀翻卻是力有未逮。
四痴道：「明日我稍稍改扮一下，定讓劉繼興認不出來。」
寶慶宮萬政殿上鴉雀無聲，離得較遠的三痴、四痴、楊宗保等人翹首觀望，卻只聽到蟲鳴，看不到斗盆里兩隻超級猛蟲爭鬥的情景，真是心癢難熬。
雪豬太子怒氣沖沖，恨恨地瞪著那斗蟲使。
奇變就在這時發生，就在「蟲王呂布」撲上來青鋒大牙咬至的一瞬間，只見「西府趙王李元霸」以背殼為支點，滴溜溜打了一個轉，與「蟲王呂布」頭部交錯，雪白的大牙疾挺而上，正咬在「蟲王呂布」柔軟的腹部下檔——
周宣道：「退縮不是辦法，明日我還得進宮，老三隨我去就可以了。」
斗蟲使慘叫聲漸漸遠去，大殿上又是一片沉寂。
雖是季秋九月，但昌華苑依然繁花似錦，興王府早就有花城的美名，這皇宮內苑就更不用說了。
盧瓊仙微微一笑，朝身邊的越秀公主一點頭，越秀公主便移去青琅玉，展開那紙片，念道：「金克木。」
周宣喜道：「如此甚好！」
周宣急把「西府趙王李元霸
周宣應道：「是。」帶著三痴、四痴和楊宗保出了萬政殿，在陳延壽的陪送下出宮城、皇城。
周宣不敢久留，向劉繼興和盧瓊仙辭行。
周宣原沒指望這個裝神弄鬼的盧仙姑會預測蟲戰輸贏，只是想拖延一下時間，讓「蟲王呂布」藥性過了再斗，當即說道：「仙姑說得是，在下愚昧。」
卻聽那盧瓊仙說道：「若本仙一味拒絕，不顯示神通，倒讓你這唐國人小覷，這樣吧，我預先寫下哪只蟲會贏，折好用一方美玉鎮住，待斗蟲結束后再看是否應驗，如何？」
南漢斗蟲使急了，「蟲王呂布」服藥已經有半個時辰了，此時斗正是最佳時機，能把「蟲王呂布」的攻擊力發揮到極致，但如果再耽誤一刻鐘，那藥效一過，「蟲王呂布」實力就會大減，所以必須現在就斗，急問：「周郡公何故中止斗蟲？」
那「蟲王呂布」早就等得不耐煩，一見閘門開啟，大踏步衝過來，與「西府趙王李元霸」的飯須一觸，大頭便往前一頂，此蟲力氣實在是大，又有藥力激發，「西府趙王李元霸」身子被頂歪，就聽「嚓」的一聲，「蟲王呂布」那青鋼戟牙便朝「西府趙王李元霸」左側軟肋下口，這要是咬上，一下子就勝負立判，「蟲王呂布」果然兇狠！
那南漢斗蟲使經驗豐富，他也知道上將級以上的蟋蟀有時會使出這個反敗為勝的絕招，本來應該用芡草撩撥「蟲王呂布」的尾部，將其引開，不要追擊，但因為先前「西府趙王李元霸」已經被掀倒過一次，「蟲王呂布」及時撲上咬傷了「李元霸」的翅膀，佔據上風，所以這次「李元霸」再倒，並擺出這種奇異姿勢，南漢斗蟲使雖然有點疑慮，可想到這是一舉致勝的絕佳機會，而且「蟲王呂布」的藥性很快就要過去，藥性一過，實力要降一半，所以就賭一把，放任「蟲王呂布」兇狠地撲上——
周宣邁步進去，三痴、四痴、楊宗保要跟進去，卻被值殿武士攔住。
周宣拳頭緊握，暗暗給「西府趙王李元霸」鼓勁道：「頂住，給我頂住，堅持就是勝利，再堅持一會，『蟲王呂布』就要
聽到「西府趙王李元霸」起叫，周宣忽道：「且慢。」用竹片將二蟲隔開，那「蟲王呂布」急欲廝殺，見被隔開，憤怒地狂鳴，在斗盆里亂躥。
四痴道：「不妨事。那劉繼興認不出我們了。」
四痴道：「那主人明日還是借故不進宮吧，這實在是危險，劉繼興暴虐異常，他可不管主人不是他漢國的子民，要殺就殺的。」
周宣道：「太子殿下息怒，莫要忘了我們事先的約定。」
劉繼興也是捋須而笑，興味盎然，雖然覺得周宣說話有點耳熟，不象是初次相見，但怎麼也沒往鞭打他的人那方面想，微笑道：「取筆墨來。」
那越秀公主劉守真見兩隻蟋蟀疊在那一動不動，問：「誰贏呀？」
周宣濃眉緊皺，嘴唇緊閉，那南漢斗蟲使則是臉色青白，他感覺「蟲王呂布」凶多吉少了。
午後，劉繼興派李托來請周宣入宮覲見，周宣便帶著三痴、四痴、楊宗保隨李托入宮，卻不是去萬政殿，而是向昌華苑而去。
周宣道：「我們二人劉繼興都見過，還有那日劉繼興的兩個侍衛，一起出現被認出的可能性大，就算劉繼興認不出，那兩個侍衛也會認出我們。」
周宣嘆道：「此蟲真是智勇雙全、膽識絕佳。」當即細細講述「西府趙王李元霸」與「蟲王呂布」驚心動魄的一戰。
南漢斗蟲使見「蟲王呂布」久戰不下，心裏焦急萬分，下芡草為「蟲王呂布」鼓勁，那「蟲王呂布」猛下重口，仗著體重的優勢使用「碰夾」，一夾一撞之間，將「西王趙府李元霸」掀翻到對面盆底，六腳朝天。
一夜無話，次日上午，楊宗保來向周宣辭行，說要回開封，周宣請他稍等數日，同船回去，楊宗保也想多向周宣請教一些養蟲秘技，便答應了。
又纏鬥了幾個回合，「西府趙王李元霸」再次被「蟲王呂布」撞翻。
南漢斗蟲使心急如焚，問道：「周郡公，現在可以開鬥了吧？」
楊宗保道：「若郡公不棄，宗保願隨郡公入宮，宗保自幼習武，必要時或可幫上郡公一把。」
劉繼興便廁身其中，在玉臂雪股間曲肱而卧，隨手一探，不是大腿就是圓臀，手指捻一捻，觸手
如此大胆敢言的人在南漢宮廷已經找不到了，盧仙姑頗覺新鮮，擺擺手，示意內侍不必多言，微含笑意地說道：「周宣，斗蟲就是因為勝負不可知才有趣，若預知勝負還有什麼意思！」
三痴對周宣道：「主人，我四弟精擅易容術，這個不用擔心，倒是主人自己要小心些。」
雪豬太子便命內侍趕緊去備燈，這些內侍做事倒是很麻利，不一會就把燈支好。
四痴搶步上來捧過蟲罐，蹲在地上，從腰間革囊摸出藥粉敷在「蟲王李元霸」的腹部傷口上，只見咬痕深深，只要「蟲王呂布」再多一分力氣，那就是同歸於盡的局面。
劉繼興鼓掌道：「妙哉，金色白，木色青，白蟲勝青蟲，仙姑真乃未卜先知也。」
周宣望望兩邊大殿懸著的宮燈，又找茬道：「這燈光似乎稍暗了一些，若用長桿挑一盞大燈高懸在斗舅上方，庶幾纖毫畢現。」
三痴、四痴、小茴香等人都聽得揪心讚歎，蟋蟀的本能智慧竟如此高超，懂得使詐，真讓人驚嘆。
雪豬太子不可置信地用竹片把「蟲王呂布」翻了個身，「蟲王呂布」前腿抽搐了解兩下，徹底死透了。
周宣起先是大吃一驚，但看到「李元霸」那六腳朝天的樣子，心裏又有強烈的希冀，蟋蟀實戰經驗有這樣一種說法——「窮寇莫追，若對手六腳朝天，大牙朝上，衝上去要防對手咬下檔」，這是險招，一般蟋蟀沒有這份冷靜和膽識，被掀倒了只顧慌慌張張爬起來，哪還想到絕地反擊！
楊宗保見情形不對，便問周宣，周宣知道楊家將重義輕生，也不瞞他，直說了。
劉繼興道：「周宣，明日午後未時再來寶慶宮，朕有話問你。」
李托出來了，揚聲道：「宣唐國使臣周宣覲見。」
「蟲王呂布」見強攻不成，當即張牙咬住對手的雪白大牙，要仗著身長休重的優勢掀翻「西府趙王李元霸」。
「西府趙王李元霸」極為敏捷，迅即調整身位，將大牙對著「蟲王呂布」，避開那致命一口。
周宣倒吸一口冷氣，心道：「這藥性怎麼還沒過去，李元霸快頂不住了。」
兩隻猛蟲都是一動不動，有暗色的蟲血
遠遠的就聽到虎嘯獅吼，周宣都有點背脊發涼。
周宣心裏罵道：「那日若知是你這暴君，讓老四一刀捅了你一也百了，死了白死。」點頭道：「遵命。」
「輸了？死了！」
周宣心道：「老四這麼多年扮男子，這易容術果然了得。」當即點頭應允。
周宣把藺戟和力虎喚來，命力虎這幾日不要帶著金毛犬魯魯出去，最好是呆在後院，待離開興王府上了船就沒事了。
雪豬太子大怒，劈手就給那斗蟲使一個大耳光，打得那斗蟲使鼻子嘴巴都是血，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雪豬太子怒叫道：「來人，拖下去五馬分屍——」
周宣道：「這個真是伴君如伴虎，今夜劉繼興矇著面紗，又是在燈影下，認不出我們，但難保明日就不會突然醒悟。」
周宣吃了一驚，好在「西府趙王李元霸」翻身就起，以牙還牙，「嚓嚓嚓」交牙數十口。
「蟲王呂布」猛撲上去，大牙戟張就要朝「西府趙王李元霸」的肚皮咬去，「李元霸」急翻身，朝左急躥，右邊翅膀被「蟲王呂布」鋒利的大牙掃了一下，受了輕傷。
早有內侍喝道：「大胆，無禮！」
逶迤來到一座精緻的宮殿外，宮殿全由海底白玉砌成，望上去晶瑩璀璨，宛若水晶宮一般，殿前匾額是——仙鄉殿。
早有內侍遞上筆墨紙硯，盧仙姑移步殿前寶案，背著眾人寫下幾個字，然後疊好，走過來將紙處放在斗盆邊，內侍用一塊青琅玉壓在紙片上面。
四痴道：「性命無憂，但得好好調養數日。」
周宣道：「仙姑洞曉天機，明了天下運勢，預測一場蟲戰實在是雕蟲小技，似乎有點褻瀆，但射覆猜枚，亦是先賢所推崇，仙姑偶一為之，小示神通，不也是一件雅事嗎？」
兩隻超級猛蟲在斗盆里鏖戰，劉繼興父子、盧瓊仙、越秀公主在邊上凝神觀戰。
那盧瓊仙輕笑一聲，說道：「周宣，你現在可以看看青琅玉下壓著的紙條了。」
周宣朝輕紗遮面、身材曼妙的盧仙姑深施一禮，說道：「久聞盧仙姑神算，在下不揣冒昧，想請盧仙姑預測一下這場斗蟲的輸贏。」
見周宣進來，劉繼興把鞭子一丟，對周宣道：「周使臣，朕打人
周宣四人在殿外等候，李托進去稟報，聽到殿內有人大聲慘呼，不知哪個倒霉鬼又觸怒了劉繼興？
周宣也暗暗稱奇，心道：「這仙姑還真有兩下子，是靠猜的嗎？或者會點小魔術，事先寫了兩張條子，臨時換上一張？」面上驚佩不已，連聲讚歎。
周宣示意三痴三人在殿前等候，他獨自隨李托進去，邁上數十級玉石鋪就的台階，走上丹墀，來到仙鄉殿上，那慘叫聲猶未止歇。
「蟲王呂布」卻是越戰越勇，突然振翅大鳴，「嚓嚓嚓」就是數十口，肉眼根本無法看清其出牙的速度，「西府趙王李元霸」且戰且退，漸漸從斗盆中間退到邊沿，「蟲王呂布」突施重口，以一個迅捷有力的單夾將對手按在地上。
與楊宗保分手后，周宣三人回到館驛，周宣急問四痴：「『西府趙王李元霸』傷勢如何了？」取蟲罐細看。
殿前武士過來將那斗蟲使拖了下去，那斗蟲使卻象殺豬一般尖叫著：「饒命！饒命！」
那南漢斗蟲使見周宣左看右看，似乎還想找茬，便苦苦哀求道：「郡公，開斗吧！」
而此時，「蟲王呂布」的大牙也咬在了「西府趙王李元霸」的下腹，尖銳的牙鉗透腹而入，眼看就要大牙一合，將「李元霸」開膛破肚，但就是晚了那麼一彈指的時間、差了那麼一點點力氣，「蟲王呂布」大牙已經無力合上，因為它的腹部已經被對手搶先沖開。
四痴道：「我也去，有我兄弟二人，龍潭虎穴也能保得主人平安回來。」
又過了一會，被壓在下面的「西府趙王李元霸」動了動，一翻身爬了出來，而「蟲王呂布」則滾了兩滾，歪在盆底一動不動，死了！
盧仙姑微笑不語，那劉繼興冷冷道：「周宣，磨磨蹭蹭幹什麼，輸了又不會殺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