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花堪折
第四十九章 含苞不放
四痴凝目眺望，說道：「沒錯，是劉守真的那兩個侍女，馬車裡應該就是劉守真。」
這日還是下雨，無論車馬都行不快，到午後，雨越下越大，成瓢潑大雨了，而且這麼大的雨還下個不停。
楊宗保是五品虞侯，這回又是奉旨陪周宣遊山玩水，自有驛丞盛情款待。
兩個遼人面有難色，耶律高八的心腹比較機靈，說道：「泰山深入宋境，距離我遼國南京太遠，若國公與顰兒小姐肯到大名府，小人即去稟報韓大丞相，韓大丞相想必會來大名府迎接顰兒小姐。」
周宣道：「哦，是說讓韓丞相到大名府與我們相見是吧？韓大丞相不見得會來，而那兩個遼人目光閃爍，似乎還有話沒對我們說。」
沒欣賞到曹縣牡丹頗為遺憾，周宣沒把那灌園叟說要漲水的話放在心裡，周宣是南方人的經驗，要漲水也要等到端午前後嘛，這時能漲什麼水！
清明至端午這兩個月就是雨季，去年四月周宣回信州也是一路雨水綿綿，周和林涵蘊就在馬車裡說故事和親嘴玩耍——
此後三日，一直陰雨不斷，一路沒遇到劉守真，估計劉守真是負氣直奔泰山去了，而周宣卻是要先去蒙陰一帶打探夏侯流蘇消息。
周宣讓那兩個遼人回南京見韓德讓，請韓德讓到泰山與羊小顰相會。
楊宗保張口結舌，半晌道：「我又沒說要驗證，只是疑心而已。」
劉守真咬著小白牙道：「我也就
劉守真大窘，怎麼說她也是美麗尊貴的南漢，又那麼甜甜笑著向周宣說話，沒想到周宣這麼冷酷，惱羞成怒道：「怎麼是跟著你，你路是你修的啊，大道通天，各走一邊，你管得著啊。」
周宣坐在小胡床上，搖頭摺扇道：「隨你，隨你，不要讓我看到你就是了。」
兩名親兵收拾了行李，改扮了裝束，次日一早便離開曹縣往北而去，約好在大名府相見。
周宣道：「好，就去老君廟。」
羊小顰道：「不來就算了，回金陵。」
周宣瞠目道：「楊兄弟，你一向說自己只好槍棒、不好女色，我看你是大大的好色！」
楊宗保知道周宣詼諧善謔，搖著頭笑，眼睛卻瞄著劉守真消逝的方向，看來對那個越秀公主還真有點動心。
周宣笑了起來，說道：「我是管不著，各走各的吧。」
周宣便將「照夜玉花驄」的韁繩交給力虎，他上了羊小顰的馬車，剛摟住羊小顰細軟的腰肢，這純美少女便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公子那個法子很好——」
周宣笑道：「楊兄弟若是憐香惜玉，就趕上去安慰一番也無不可。」
兩個遼人哪敢多說什麼，唯唯而退。
楊宗保含糊道：「囂三娘頗為神秘，我也不知道她是何許人，周兄如何知道她臉上有疤？」
周宣冷冷道：「喂，你一個異
周宣在她嬌顫紅潤的唇上吻了一下，問：「顰兒說什麼？」
劉守真恨恨一甩車簾，馬車急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那兩個鶻門女子瞪了周宣一眼，快馬跟上，轉眼消逝在道路盡頭。
眾人紛紛上馬，繼續向東而行，離曲興還有十余里時，大雨就下來了，好在驟雨來得迅猛去得也快，眾人濕淋淋趕到曲興時已是掌燈時分。
周宣戴著竹笠、披著蓑衣，見人馬這樣冒雨趕路都頗困頓，說道：「難道天被捅破窟窿了，這雨太大了，找個地方歇腳吧。」
四痴突然過來道：「主人請看，那不是我們周府的馬車嗎？」
羊小顰道：「就是公子對那兩個遼人說的啊。」
楊宗保臉紅脖子粗道：「周宣休得取笑小弟。」
羊小顰連連點頭。
有個白髮蒼蒼的灌園叟說道：「這天氣邪門，前兩日還下了一陣黃雨，好些花都打蔫了，莫非是要漲大水？記得老朽幼時也是下過一場這樣的黃雨，三日後大水驟至，死了好多人哪，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三月十七日，周宣一行四十餘人離開曹縣，向古城巨野進發，孔子《春秋》里寫的周天子「西狩獲麟」就是在巨野，因為有大野澤而得名，但據楊宗保說，現在的大野澤只是一大片窪地，有個方圓數十里的湖泊，與傳說中那浩
周宣問：「對了，那囂三娘到底是何等人物，怎麼臉上會有一道疤？」
楊宗保「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也沒見過囂三娘真面目，原來有疤，這才戴面具啊。」
天上突然炸響一個焦雷，烏雲漸漸幔上來，的那架勢是要下大雨。
周宣笑道：「沒事，你有本事就驗證去，反正我是不敢的，連囂三娘都不是她對手，這女人誰敢惹，只有金剛能將其降服。」
周宣道：「那夜囂三娘與『中原一點紅』相撲，兩個人抹胸都扯脫了，讓人眼花繚亂，囂三娘的蝴蝶面具也被打落了，老四看到囂三娘臉上有疤。」
那馬車很快駛到在柳蔭下歇腳的周宣等人跟前，車簾一掀，盛汝漢服的劉守真梳著墮馬髻，美目流盼，巧笑倩兮道：「周公子要去游泰山，怎麼不叫上我？」
周宣朝來路看去，只見兩匹健馬駕著一輛華麗馬車急馳而來，一前一後兩騎隨侍，離得遠，瞧不清騎手是誰，但既然四痴說那是周府的馬車，自然就是南漢越秀公主劉守真了，上次周宣借給葉飛白的馬車他們也一直沒歸還，而葉飛白是一早就帶著南漢使團離開宋京回南漢去了。
周宣對這兩個遼人也不甚信任，說道：「再說吧，顰兒小姐近日心緒不寧，我帶她去登東嶽，散散心，待她心情好了再北上，十二年都過去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楊宗保笑道：「周兄怎
一想到這些，周宣就有些躁動，身邊馬車裡就有一個純美女子等著她呢，不僅林涵蘊在馬車裡容易衝動，他周宣更是如此啊，在馬車裡擁著心愛的女子搖啊搖，聽雨點打在頂篷上、聽車軲轆聲，內心是既沉靜又浮躁，總想做點什麼啊。
周宣頭大，他實在不想沾上這麼個女子，說起來劉守真還與他有殺父之仇，雖然不是他周宣直接動手，不過面對劉守真，周宣也沒有半點愧疚，劉繼興那暴君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也該惡貫滿盈了。
晚飯後，楊宗保還帶著兩個牌軍在鎮上轉悠，卻沒看到劉守真與她的侍女和車夫，心裏暗暗納悶：「劉守真是趕到前面去了，還是早早就留在了後面避雨？」
楊宗保赧然道：「周兄說笑了，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這幾日開封城相撲茶館都在議論那個『中原一點紅』，猜測那個女子是誰？我有些疑心那『中原一點紅』便是劉守真——」
周宣道：「這怎麼是取笑，你想驗證劉守真是不是『中原一點紅』，那就得剝開她衣衫看看，膻中位置有沒有那一顆紅痣——」
都說洛陽牡丹甲天下，曹縣牡丹也是名傳遐邇，周宣是要帶著羊小顰、四痴好好賞花的，本來這三月中下旬，早開的牡丹已然綻放，但今年三月雨水較往年格外多，楊宗保陪著周宣打著傘訪了幾處牡丹園，卻只是綠肥紅瘦，含苞不放。
在羊小顰心裏，周宣是她的唯一，雖知父親還在人世，而且還是遼國位高權重的宰相，但還不是很確定，父母形象在她心裏也很模糊，親情極淡薄，只余血緣聯繫的渴望，但如果韓德讓不肯到大名府，那羊小顰也決定不去遼國南京，她不想讓周宣為她冒險，因為她內心隱隱覺得自己身世還另有曲折，母親李莫愁離奇早死也給她北上尋親留下巨大的陰影——
楊宗保滿臉通紅，額角青筋綻起，分辯道：「我哪有這個意思，絕無此意！」
當夜周宣在曹縣館驛給韓德讓寫了一封信，喚來兩名機靈的親兵，叮囑了一番。
周宣笑道：「顰兒不要想太多，我會處理好的，這兩個遼人不能放走，不是不信他們的話，而是不能全信——前方便是曹縣，夜裡投宿時我密囑兩名親兵，讓他們去遼國南京探訪消息，韓丞相十二年前是否丟失一女，是否派人尋找，若確有其事，一人趕迴向我報信，一人便徑直去見韓丞相——凡事總要自己做在前面，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楊宗保道：「周兄，我們趕路吧，今晚趕到曲興歇夜。」
楊宗保帶來的兩個牌軍都是熟知這一路地形的老軍，李牌軍說道：「周大人，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巨野今日是趕不到的，離此最近的隨家莊還在二十裡外，這麼大的雨只怕也難趕過去，只有左邊山坳有一老君廟，頗寬敞，便去那裡避雨歇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