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花堪折
第七十五章 不愛紅裝愛武裝
回到府中，先去見秦博士老夫婦，周宣是賢婿，很知禮的，每日總要向兩位老人家請安，當初是秦博士收留了他，還把兩個女兒一起嫁給他，丈人深恩難報哇。
周宣道：「這好辦啊，我明日便知會吏部一聲，把岳父大人從江州醫署調到太醫署來，不過，先要在雀兒手下辦事了。」
公孫九娘抬眼瞪著門口的周宣，滿臉寒霜道：「你怎麼做丈夫的，你嫌妻子胸大不好看就讓她裹胸，還是極緊的那種，這樣——」
四痴默然了一會，答道：「主人，不是我不講信義，只是我現在這樣子，怎麼見人？」
公孫九娘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給四痴時突然眼睛一眯，重新給四痴把脈，眉頭慢慢的蹙起來，抬頭對周宣道：「這位公子請進來一下。」
公孫九娘又把四痴教訓了一頓，叮囑她旬日後再來複診。
「不熱，一點也不熱。」四痴額頭冒汗，嘴巴卻硬，她在胸部以下纏了好些布帛，這樣上下一般粗，高聳的胸部就不那麼突出了，又且穿著秋衣，勉強可以遮掩過去了，問周宣：「主人，我這樣穿可以了吧？」
進了城，四痴騎馬去找藥店，周宣和三痴回府，將近翔鸞坊時，三痴終於忍不住問：「主人，我四弟他得了什麼病？」
周宣看到四痴輕輕解開束腰玉帶，從後面自然看不到四痴敞開胸襟，但看那動作就知道四痴那抖抖縮縮解衣襟的樣子，不禁暗笑，同時，七叉公子的強大想象力開始發揮作用，腦海里象放電影一般顯現四痴袒胸露乳的情景，真是宛在目前啊。
周宣還真不明白四痴為何這般厭惡紅裝，這似乎是老四的逆鱗，觸不得，說道：「老四，你也知道，我一直沒把你當奴僕，從來都是以臭味的朋友看待，雖然你其實是女子，但也不妨礙我們的友情啊——」
四痴納悶道：「九娘此言何意？」
「別說了。」四痴打斷道：「反正我不想穿女裙，你要我留下就得給我想辦法。」
周宣問：「老三，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堂妹是男是女吧——嘿，這話怎麼這麼彆扭？」
晚飯後，周宣照例去游泳池游泳，林涵蘊、慕容流蘇相陪，又經周宣連哄帶騙，秦雀、紉針都被拖下水，那真是乳波臀浪，攪亂一池春水。
周宣抱臂立在玉皇殿東廊下，面對醫室，看著四痴端坐在杌凳上，很難把這黑髻綠裙的纖瘦背影和那個
周宣道：「本來這是韋鉉家事，我們管不著，但因為是老汪的女兒，老汪現在與我交好，韋鉉惱怒得很，為何以前沒遷怒老汪的女兒，卻挑在現在要懲罰汪琬，莫非李坤、韋鉉就要發動政變了？」
四痴趕緊道：「九娘，這不怪他，是我自己要裹。」
清樂公主這些日子在宮廷也瞧出她兩位皇兄的明爭暗鬥，生在帝王家，知道皇位之爭的險惡，說道：「宣郎，我是絕不會離開的，我們夫妻怎麼都要在一起。」
四痴沒有轉過身來，突然道：「主人，我先送你回城，而後便回雁宕山，和二哥一起避居世外。」
四痴聽說要讓周宣為她手引胸部，更是目瞪口呆了。
周宣道：「羊小顰你應該清楚，她幾乎是不說話的——老四，你的胸疾不能耽誤，以後也不能再扮男人了，當然，你扮得很象，若不是那次——好好，不說那次，總之你扮男人很象，除了我沒人發覺，你別急，我的意思是你從現在開始你扮回女子，因為不能再裹胸了，只有扮回女子，我先讓你在外面呆幾天，然後等顰兒到金陵時，你就依附她出現，就說是韓德讓派來護衛他女兒的高手，如何？以你的易容術，應該沒人看得出你是原來的老四先生周小尖。」
公孫九娘道：「不睦也不能不同床啊，夫妻不同床，就會愈加生分，而且對尊夫人乳疾也不利，回去好生哄哄，務要琴瑟和諧才好。」
厚道長者秦博士道：「此事雀兒也對我說過，但我還是想回江州，年初我來江州，不少百姓到碼頭相送，千叮萬囑讓我半年後一定回去——」
周宣笑道：「那是當然，老四，你是江湖兒女，難道還要守那些女訓？只有那些心底齷齪的傢伙才會認為男女在一起就會有姦情，咱們交往快兩年了，不是一直光明磊落嗎？」
「我不摸。」四痴臉色煞白，這話太可怕了，狹路相逢揮刀決鬥，被對手一刀砍死也比不上胸爛而死可怕。
四痴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卻又躊躇道：「那我豈不是以後都要弁釵系裙了？」
公孫九娘點頭道：「萬幸的
四痴不答，鑽進車廂，過了好一會才出來，盛夏季節卻穿上了秋衣，戴軟幞頭，插牛角簪，圓領夾層開衩衣，烏皮六縫靴，佩著腰刀，典型的武弁親隨打扮，與先前的身軀瘦小不同，現在顯得粗壯——
周宣問：「什麼辦法？」
周宣道：「九娘，我沒病，我身體好得很，我是帶我娘子來看病的。」
周宣也不是沒看過四痴的胸，上次在閩地四痴左胸受了箭傷，還是周宣幫她裹的傷，當時救人要緊，沒有什麼猥褻曖昧的心思，但事後回想起來，覺得四痴的胸實在不小，巍巍乎若雪山，真不知道她每日用白帛束著有多難受。
四痴脹紅了臉道：「那我就回雁宕山去。」這就有點耍小性子的味道了。
周宣道：「你這樣子又怎麼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周宣回到芙蓉園準備用晚餐，林涵蘊也從銅雀館趕到這邊來與周宣一道用餐，慕容流蘇也在，周宣讓小茴香去把清樂公主也叫到這邊來商議事情。
周宣道：「那是當然。」
周宣也緊張地問：「九娘，我娘子現在醫還來得及吧？」
只聽公孫九娘繼續說道：「不但不能再束縛胸乳，還要常常按摩手引，這個由你丈夫為你手引最好，陰陽調和，水火既濟，療效更佳，我再開一劑湯藥，你連服三日，歇兩日後再連服三日，如此，一個月後乳內腫塊便能消失——」
三痴遲疑了一下，說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一向當她是我堂弟。」
三痴愕然。
戲耍了小半個時辰，這才上岸穿衣，僕婦來報，顧長史在前廳有要事稟報王爺。
出了仙鶴觀，斜陽照得山谷青翠，四痴戴上帷帽面紗，一言不發，快步走在周宣前頭，來到先前的馬車邊，手扶車門躊躇。
周宣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不必管了，不過汪士璋那邊還是派人說一聲，讓他自己去想辦法救女兒。」
周宣又對秦雀、紉針說了秦博士想回家之事，說道：「岳父大人要回江州就讓他回去，二老現在身子骨還健朗，我們每年接他們來住幾個月，等過些年再讓兩位老人家與我們長住金陵——」悠悠補了一句：「我也不見
秦老夫人不想回去，覺得在這裏和女兒、女婿在一起更熱鬧、更快活，聽秦博士這麼說，沒好氣道：「老爺，你還真以為江州百姓離了你就活不下去啊！」
周宣比較理解秦博士，說道：「岳父、岳母兩位大人再商量一下，真要回江州，我就派船送你們回去，水路也方便。」
老倆口都笑了起來。
公孫九娘淡淡道：「我不僅會看婦科，對男子床第間的隱疾也會醫治。」
周宣忍著笑道：「不怎麼睦。」
四痴白了周宣一眼，說道：「我想到辦法了。」
四痴聲音怯怯的道：「我，我是覺得我那裡太大了，所以要裹一裹。」
周宣心念一轉，就明白四痴說這話的原因了，說道：「老四，這風雨欲來的危難時刻你要離我而去？」
三痴、四痴都不說話，見微知著、順藤摸瓜是周宣的專長，他二人只有佩服的份。
只聽公孫九娘聲音嚴厲道：「你是不是常年用布帛束胸？」
這時三痴趕回來了，見老四這副臃腫的樣子，甚是納悶，也不多問，向周宣稟道：「主人，汪琬果然是汪士璋之女，我已讓顧長史派可靠人手去韋鉉府第周圍暗訪，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四痴道：「羊小顰恐怕是知道的。」
周宣奇道：「老四你幹什麼？你穿了多少衣服，不熱嗎？」
汪士璋聞言豁然開朗，汪士璋是大鹽商，結交三教九流，府中養著的清客多有能人，不乏殺人放火的亡命之徒，之所以沒想到這樣強行救人的方法是畏懼韋鉉的權勢，不敢亂來，現在聽周宣這麼說，想想也對，反正他已經是東宮一黨了，韋鉉得勢后也不會放過他，為救女兒還怕他什麼，深深施禮道：「多謝王爺，若小女獲救，定帶到府上當面叩謝王爺的深恩。」
一邊的秦老夫人無奈道：「賢婿啊，你岳父這是閑得心發慌，想給人治病呢。」
汪士璋得到消息后夤夜趕來翔鸞坊求見平南郡王周宣，求周宣救他女兒一命。
四痴遲疑道：「男女之間也可以象朋友那樣交往？」
周宣邁步進室，四痴忙不迭地要系抹胸、掩胸襟，被公孫九娘喝一聲：「不許系抹胸！」
四痴應道：「是。」
周宣來到前廳，顧長史和三痴都在，顧長史道：「王爺，卑職已有韋府消息，韋鉉的第七房小妾汪琬不知何事觸怒了韋鉉，被關押起來了，還有
四痴暗道：「你眼神不大好嗎，有時你還真是洞察入微哪！不過背著身，你總沒有扁鵲的透視眼吧。」
周宣以為四痴擔心她的胸疾，安慰道：「老四你也別太擔心，遵醫囑，按時服藥，病痛很快就會好的，你可不是一般人，你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四痴不肯，怕被秦雀看出端倪，而且單看藥方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對症下藥嘛。
周宣眼睛一瞪：「沒聽九娘說嗎，再不許裹胸，治好了也不許裹。」
周宣心知韋鉉因為汪士璋投入他周宣門下而對汪士璋惱恨交加，汪士璋去韋府求韋鉉放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汪士璋求到他，他不能不幫，便道：「汪翁，我與韋鉉勢成水火，我是不能幫你出面的，不過你要從韋府救出女兒也不是很難，你回去準備一下，先想辦法聯繫上隨令愛陪嫁到韋府中的舊家人，了解令愛關在哪個位置——今夜怕是來不及了，明夜就想辦法在韋府放幾把火，趁救火混亂不就救出令愛了。」
公孫九娘道：「你要是再裹的話，不出半年，到時想裹也沒得裹了。」
周宣愣了愣神，心道：「什麼意思，床第間的隱疾？」忽然醒悟，這公孫九娘把他當陽痿了，真是哭笑不得啊，公孫九娘定然瞧出四痴還是處子之身，所以就疑心他周宣是痿哥，千古奇冤哪，搖著頭笑，任憑公孫九娘給他診脈。
「啊——」四痴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連抹胸都不系，這大熱天衣衫輕薄，她胸部又大，影影綽綽的怎麼掩藏啊？
周宣道：「我們先回去，老四你自去抓藥，記得按時服藥——」話一出口，趕緊又說：「等一下，我先把藥方拿給秦雀看一下，看有沒有不妥？」
周宣也不避諱，說了景王與東宮早晚要發生皇位之爭，到時金陵可能會出現大的動亂，考慮是不是把秦雀、紉針她們都送回江州，林涵蘊、清樂公主、慕容流蘇也一起去，江州有林岱，洪州也是東宮的勢力，陳鍇、陳濟、盤玉姣在閩地，這都是強援，江州應該是最安全的。
周宣道：「老四長年使勁裹胸，現在裹出毛病來了，醫生說再不能裹了，不然就危哉了，女人嘛，那地方容易得病。」
公孫九娘切了一會脈，看了一眼背向而立的四痴，輕聲問周宣：「你夫妻二人
但秦雀、紉針、林涵蘊、清樂公主都反對，不肯離開周宣，慕容流蘇更不用說，她武藝高強，怎能離開夫君。
周宣盯著四痴胸脯看了兩眼，笑道：「馬馬虎虎，就這樣吧，我讓初月園的胡統和湯小三搬到別的地方住，以後初月園就是你一個人的了，你愛怎麼穿都由你，總之，病要治好。」
周宣唯唯。
秦博士一見周宣便道：「賢婿，老朽來金陵已有半載，雖然賢婿和雀兒、紉針都極孝順，芷若也可愛，但老朽還是住不慣，想回江州去。」
周宣打量著綠裙四痴，說道：「我估摸著你的身材，親自去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定做的，本來府中有的是好裁縫，紉針就很好，不過因為你不想讓人知道，就在外面買，我覺得你穿著很好看啊，怎麼——」
公孫九娘生氣地問：「為什麼要這樣？你知不道常年這樣裹胸會引發嚴重的乳疾？」
公孫九娘示意周宣將左手擱在案上，她要給周宣診脈。
四痴搖頭道：「治病穿裙是沒辦法，以後都穿裙子那日子沒法過，如芒刺在背，渾身起雞皮疙瘩。」
四痴苦著臉，雙手緊緊揪著小衫對襟，掩著胸脯，起身退到一邊，轉身面壁，匆匆整理衣裙。
周宣道：「府中只有我和老三知道你的——呃，別人都不知道，連三嫂藺寧都不知道。」
周宣想了想，說道：「罷了，愛妻們都留下吧，為夫還是有能力保護你們的，府上還有五百奉化精兵，一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你們放心，只是近日就不要出府了，斛珠、雀兒要進宮，就多派人手護衛。」
公孫九娘道：「乳部有腫塊，乳頭內陷，再不醫治的話，到後來就會從胸爛起，纏綿病榻，無葯可醫——你自己摸摸，沒摸到硬塊嗎？」
周宣從背後看到公孫九娘伸手到四痴胸前捏了一把，四痴想往後縮，被公孫九娘嚴厲的眼神制止，不敢動了，還是醫生厲害，只要來看病的就都怕醫生，老四也不例外。
四痴急道：「你不明白的，反正我不能呆在翔鸞坊。」
周宣雄辯，四痴自然覺得在理，說道：「要麼等我病好了再換回男裝吧。」
周宣哈哈笑道：「老四，你硬要男裝也不是沒有辦法，但近日你還得忍忍，要穿寬鬆裙子，等病好了，抹胸應該還是可以系的，你依舊穿你的男裝，只不過顯得胸肌壯實一些而已，小茴香不是早就說了嗎，老四先生很壯很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