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文曲
第033章 考場如戰場
一份份試卷攤開,考官們的視線落了上去,開始在上面批寫「通」、「否」,並附上自己的意見。
他是主考官,只要言出有物,其他考官自然也會給幾分面子,哪怕是回到禮部審核,也是如此。
因此很多學子,拿筆的手都在抖,甚至有人連考卷都沒看到,臉上就露出了崩潰之色。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但更多的士子已經開始爭分奪秒。
示意公正無私后,郭學士揮手,六名考官趕忙謄抄,準備張貼在各個考場中。
十名不到的考官,面對幾百份試卷,還不能平均分配,是反覆批改。
先拿水杯,去門口的飲水處倒溫開水,一半用來喝,一半用來磨墨,再回到座位上,趁著考卷沒發時,取出帶著的食物,開始填肚子。
確實,一場另類的戰爭開始了。
改卷。
「咦?這字謄寫成這樣,原卷更是不一般啊!」
《論語》十帖,就是填空默寫。
就這般,批了幾十份卷子,想出了各種各樣的否決理由,郭學士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開始吧 !」
永州解元之位,基本定了。
此次的題目,《論語》十帖、墨義十條、策五道、詩賦各一首。
試題都是由京城派發向各州的,全國統一考卷,用黃綾裹著,貼著封條。
他的判斷標準,很直接。
講完,他當眾開封試題。
永州考試的人數不多,但同樣考官也很少。
所謂策,就是問答題,比較貼近現實,問一些國策現狀的事情。
現在這些考官批改的,其實都不是考生的試卷。
這也是基本功,如果有錯,也是被淘汰的下場。
黃尚看著,心反倒靜了下來。
黃尚心中升起感嘆。
考生的卷子,早經過糊名和謄寫兩大手續,也就是遮蓋住姓名,並找人謄寫了一遍。
既視感不要太強。
出現第一次誤判,便會被罰俸,再次誤判,則直接降職。
現代的高考生,畢竟是身經百戰,尤其是高三,三天一小考,每周一大考,考試已是家常便飯。
除非真有頂尖的才華,否則雞蛋裡挑骨頭,判個否,又有多難?
不過每個考 官都不一樣,也有的考官「重視」策,比如現在的這位郭學士。
接下來的墨義十條,則是筆答經義,在九經中挑出一些片段作為題目,要求考生寫出這些句子的大義。
都是考場老油條啊!
四十對桌椅整齊擺放,每張桌子的右上角貼著紙片,上面寫著考生姓名、籍貫、年甲。
在考生的凝神注視下,捲筒打開,那決定他們命運的考題,就這麼被取了出來。
當然,也有初試者。
孔子本不是聖人,拜的人多了,就成了至聖。
郭學士長須一顫,寫上一個大大的「否」。
所以改卷壓力還是很大的,需要專心致志,一個字都不能誤判。
可現在手中的試卷,何止是光亮整潔,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反正就是與眾不同。
至於策有沒有針砭時事,對國家有用,反倒是次要了。
那可比高考還要緊張。
批卷過程越來越枯燥,直到一份卷子出現在眼前。
這裏,黃尚也有類似的感慨。
反觀那些三館楷書極為標準的,書面也會更加整 潔些,增加第一印象。
但通篇看下來,沒有提及孟子的言論,頓時令他撫須一笑,大大的滿意。
再拜!
郭學士眼前一亮。
心中是動了愛才之念的,想著如果這位學子,也贊同以仁義亂天下的孟子,自己是不是要網開一面。
這個考場不是明清時期蜂窩似的號房,而是如同現代一樣的大考場。
「又是孟軻(孟子)之言!荒謬!荒謬!」
而謄寫過程中,會有人專門挑出卷面污損、字跡潦草、有特殊記號的卷子,直接淘汰,連被批改的資格都沒有。
難以想象,在一個並不出眾的州中貢院,一座以尋常土泥製成的雕像,會有如此輝煌的文氣。
此世作為一名儒生,黃尚聽著贊禮官的口令,與所有學子一起行禮。
如果連《論語》都背不過,後面連看都不需要看。
文氣流轉全身,隱隱與貢院廣場的孔子雕像形成共鳴。
很快,一份份不合格的試卷,被剔除出去。
所以這個考場中,就有不少重考生,輕車熟路。
還 有些乾脆敵視地掃視著其他考生,好像只要考場中其他人死絕了,自己就肯定能中。
拜完孔子,郭學士便對考生訓話,老生常談,主要還是強調考場紀律,不要作弊。
如果不是太低級的錯誤,所謂複審,終究是個形式罷了。
這誰受得了?
這是防止考官通過字跡辨別考生,上下聯通作弊。
【陽神】中提到過,世上本無神,拜的人多了,就有了神。
但這個年代,科舉考試就那麼三場,如京城還好,有模擬考試的思路,有些偏遠地方的孩子,苦讀十幾年,第一場考試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決定人的一生。
郭學士點點頭,看了前面的基礎,全部正確無誤,再看詩賦,更見歡喜。
當然,就算要否定,也不能單純是因為支持孟子,需要有其他的理由。
無論後世對孔子對儒家有多少議論,都不能否認他為世界帶來的變化。
黃尚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考箱,把卷袋掛在桌邊,從中拿出筆墨硯台。
這算是最基礎的考題,也是考官判卷時,首先要審查的 。
在詩賦中找毛病。
……
但其實這個不怎麼受重視,畢竟讓一幫書生妄論國政,可想而知那些回答多麼可笑。
而這剩下來的,策和詩賦,才是關鍵。
直到十年後,也就是1073年,王安石變法,將科舉考題改成經義策問,才讓策問受到重視。
……
而考生已經分成六批,每批近四十人,走向真正考場。
作為司馬光的簇擁者,誰說孟子好,他就跟誰急。
郭學士寫下一個大大的「通」字,並附上了最好的讚譽。
數天後,郭學士望著身前的一摞卷子,如同上戰場的將軍,發出了衝鋒的號角。
黃尚看著,嘖嘖稱奇。
他從容不迫地提起了諸葛筆。
「開始吧!」
小小的考場,已是人生百態。
試卷的數目,已然減少到一半。
因為所批閱的試卷,最後還要送到禮部磨勘,複核考官的閱卷工作。
一拜!
確實,前面說過,宋朝的舉人不是終生制度的,考中舉人沒中進士的,回頭還得重考。
他深吸一口氣,又仔細看起策問來。
「至聖先師,萬世師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