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洞見
第四十四章 流水
謝道韞復低頭彈奏無形琴，她的蕉葉琴從烏衣巷帶來了的，但上月底回東山就留在了莊園里，謝道韞今日未以黃連染手，雙手在燈光炭火映照下瑩白如玉，右手抹、挑、勾、剔，左手吟、綽、進、退，認真的樣子真像是蕉葉琴就橫在膝上——
忽聽左前方有軍士喊道：「在這邊，在這邊！」隨即聽到一聲犬吠，明顯是被打得痛叫。
宗之詫異道：「潤兒這是哪裡看來的，說得這般高妙通脫，我卻未讀過？」
這種狂犬病在後世都是只能預防而不能救冶的，陳操之現在只能依照葛洪在《肘後備急方》里記載的「殺所咬犬，取腦敷之」這種奇方為小嬋醫冶，據說這方子有奇驗。
半晌，謝道韞舒展十指貼在膝蓋上，說道：「這《流水曲》比之《高山流水》後半段更顯結構精巧、繁複優美，第六、第八節的七十二滾指法更有洋洋乎若江河的風概。」忽然長眉一挑，問：「子重不會操琴，何以能改此《高山流水》曲？」
荊奴呵呵笑道：「潤兒小娘子不必擔心，這種雪算不得什麼，雪地跑馬更快，小郎君他們很快就能趕回來的。」
陳操之勒馬下鞍，大步過來問：「小嬋被狗咬了？是只什麼樣的狗？」
宗之首先看到那條兇惡奇怪的狗，大叫：「潤兒，小心惡犬！」一面朝潤兒奔去，要保護幼妹。
小嬋強笑道：「這怎麼能怪荊叔，哪會想到竟躥出惡犬來！」心裏有深深的隱憂，想起前些日子山陰縣功曹史之子也是被狗咬傷，發怪病，怕水怕聲音怕見光，請操之小郎君去救治，小郎君說毒已發，無藥可救，不到十日，那人就死了！
陳操之微笑道：「是也，曲名《流水》，共八節，英台兄且再細品，看與《高山流水》後半段有何不同？」
荊奴道：「回去回去，回客捨去，莫在這裏等，天寒地凍莫讓兩位小主人受涼。」
小嬋伸右手摸了摸潤兒粉嫩的臉頰，說道：「有一點點痛，不怕，就怕咬到潤兒和宗之。」
宗之「嗯」了一聲，並不因為潤兒作弄他而埋怨潤兒，宗之非常遷就愛護潤兒。
小嬋有些難為情道：「操之小郎君的學問我哪學得會呢，我只是粗通詩、論而已。」
宗之撓頭道：「我沒聽丑叔講過啊。」問：「丑叔何時對你講的？」
潤兒見阿兄有些不快活的樣子，忙道：「潤兒和阿兄玩笑的嘛，這不是丑叔教的，是陸小娘子教的，潤兒上回不是和娘親去華亭見陸小娘子嗎，陸小娘子帶我游平湖時，在舟中口授了這篇《文賦》，這是陸小娘子的叔祖、大名鼎鼎的陸士衡所作——阿兄，待回到陳家塢，潤兒就抄錄給阿兄看，好不好？」
潤兒忍著笑，說道：「就是去剡縣訪安道先生時啊。」
古琴曲《高山流水》自漢代便已流傳，並非伯牙彈給鍾子期聽的原曲，乃是後人託名
翰音客棧送來的是普通的麻紙，和華亭陸氏莊園出產的上品黃麻紙沒法比，較為粗糙，筆倒是不錯，是小管狼毫，狼毫聚鋒強、彈性足，毫鋒與粗疏的麻紙接觸，撇捺勾勒之際，時有滯澀之感，但書寫起來卻也別有奇趣——
回到青甸小鎮客棧，陳操之親自動手，先用薤葉汁為小嬋清洗手足傷口，再將犬腦敷上——
謝玄笑笑的道：「總能這麼巧，子重與我阿兄可謂心有契契焉。」
一刻時后，陳操之將筆擱在硯台上，雙手執著長長的麻紙，瀏覽一遍，待墨稍干，笑著對謝道韞道：「這是給英台兄的生日禮物，是現在獻上，還是明早？」
小兄妹二人答應著，跟著小嬋出了客棧，荊奴帶了兩名陳氏私兵、四名西府軍士跟隨保護。
積雪抹平了丘壑，眾人分散搜索，在皚皚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往梅林深處行去，刀槍棍棒在前，一邊呼呼乍乍，想把那條惡犬嚇出來。
潤兒笑道：「小嬋姐姐、青枝姐姐都是勝過鄭康成婢的，小嬋姐姐跟隨丑叔這麼久，現在自然更厲害了。」
小嬋這時才覺得手足兩處咬傷一陣陣抽痛，強笑道：「沒事沒事，小嬋姐姐是大人，潤兒不怕——」輕拍潤兒柔軟的脊背。
……
陳操之道：「這曲子英台兄定然似曾相識。」
宗之追想道：「是了，有一次我隨安道先生去片雲岩了，是不是那次？」見潤兒忍俊不禁的樣子，宗之醒悟道：「潤兒又哄我！」
冉盛瞧准方位像豹子一般疾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取下背上的螭紋強弓，彎弓搭箭，弦響犬吠，又嗷嗷叫了幾聲，隨即寂然。
宗之補充了一句：「昨日來，看到東頭有一片梅林，開花了。」
荊奴大叫著和幾名軍士趕來，「霍」的一聲，荊奴手裡的橡木棍飛擲而出，正中狗身，那狗受痛，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嗷嗷」痛叫，躥入灌木叢中蹤影不見。
牛車駛至鎮東口梅林邊，小嬋與宗之、潤兒下車，遙望來路，積雪盈野，與昨日來時大異。
潤兒有點小得意，笑眯眯道：「丑叔教授的，阿兄難道沒聽到？」
宗之說道：「這是出徵士兵思鄉詩。」
……
謝玄也雅好音律，善吹三十六管竽，便過來與阿姊連肩並坐，看那曲譜。
史載歐陽詢不擇紙筆，可以任意書寫，各盡其妙，但以陳操之的體驗，質地堅韌的紙張可用軟毫、質地柔和的紙張宜狼毫、短鋒不宜寫細筆小字、長鋒不宜厚重肥圓字體、枯筆作章草飛白為佳、軟毫則行楷皆宜，而現在，他是以小管狼毫在粗麻紙上記曲譜，燕樂半字譜的弦索譜，燈火搖搖中，殘缺的漢字、蝌蚪狀的音符連綿而出……
客棧主人聽到了，說道：「那是鎮上姓方人家的狗，是瘋狗，已咬傷了好幾次個人，一人發病，已
小嬋「嗯」了一聲，拉起宗之、潤兒的手，說道：「不許亂跑，聽到沒有？」
謝道韞與謝玄圍爐對坐，謝玄只顧飲酒，心裏暗笑，阿姊與子重單獨相處非止一日，今夜卻硬要拉他一起來。嘿嘿，阿姊為官半載，還沒忘了她自己是女子啊。
荊奴上前請罪，陳操之擺擺手，再問那狗何等模樣？
雨燕看了小嬋一眼，低聲道：「小嬋姐帶他們去吧，我這兩日身子不方便。」
兩個軍士大呼小叫著跑出梅林，這二人一頭一臉都是雪，衣領里也有雪，手忙腳亂在清理，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小嬋忍著傷痛，急問宗之、潤兒有沒有被咬到？宗之搖頭說：「沒有。」再看潤兒，臉色煞白，嚇壞了。
潤兒道：「留兩個人在這裏守著吧，莫讓那惡犬咬到丑叔，還有小盛。」
潤兒哭出聲來，抱著小嬋哭道：「沒有咬到，可小嬋姐姐被咬到了——」
六名陳氏私兵、二十名西府軍士在客棧門前列隊候命，陳操之讓荊奴和六名陳氏私兵留在客棧里，他和冉盛帶著二十名西府兵來到鎮東梅林，三人一隊，分成七組，一齊搜索。
潤兒擔心道：「這麼大的雪，丑叔和小盛能趕回來嗎？」
潤兒知道阿兄言下之意，脆聲道：「情因物感，文以情生，遵四時已嘆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于勁秋，喜柔條于芳春，心雖不同，感人則一，阿兄你看小盛手下的那些軍士，他們也思鄉、也楊柳依依的，只是咱們不了解而已。」
潤兒便讓到一邊，就見那兩個身強力壯的軍士抱住那株老梅樹使勁搖晃，撲簌簌方圓數丈內下了一場大雪，雪末飛揚，潤兒「格格」直笑，再看時，冰雪搖落，點點紅梅顯現，梅花香氣隱隱。
道路兩側，數千株梅樹參差立雪，沉甸甸的枝丫上一半白一半黑，白的是雪，黑的是枝幹。
小兄妹二人下了牛車，朝來路一看，兩騎一先一后，正是騎「紫電」丑叔和「白駒」的小盛，小兄妹都歡叫起來：「丑叔——」
夜深，謝氏姊弟辭歸開源客棧歇息，出門時才發現雪花飄落，無聲無息中屋頂地上已經朦朦薄白，天冷，雪隨落隨積。
潤兒靠近那株梅樹，細賞滿枝紅梅，蕊芯還有積雪，朱瓣冰心，冷香沁人心脾——
潤兒年幼，這狗又實在嚇人，害怕得銳聲尖叫起來，轉身便跑，那狗貼地一躥，前爪朝潤兒抓至，呲著涎水直流的狗牙就要咬噬——
陳操之、冉盛一行二十二人從午後未時直到申末時分，天已經快要黑下來了，還沒搜尋到那條惡犬，就連陳操之這耐性極好的人都開始焦急起來——
白髮蒼蒼的荊奴懊惱道：「都怪老奴粗心，離得遠了保護不周，沒想到林中突然躥出惡犬，致使兩位小主人受驚、小嬋被咬傷，待小郎君回來，老奴甘領責罰。」
這片梅林連同灌木林有數百畝寬廣，林后還連著一座小山，那山也是灌木叢生，搜尋很是辛苦。
軍士拖了死犬過來，陳操之一看，正是條白毛犬，背部有一處銅錢大小的燙傷。
離潤兒最近的是小嬋，她也是聽到宗之喊叫才發現這惡犬的，頓時全身寒毛一炸，她也很怕狗，但眼見潤兒嚇得小臉煞白，小嬋不顧一切就沖了上去，一腳踹在狗脖子上，那狗「嗷」的一聲，退開幾步，小嬋立足不穩，摔在雪地上，急急爬起，見那惡犬又朝潤兒撲去，而宗之已經沖了上來，一把攬住潤兒，那狗就朝小兄妹呲牙便咬——
宗之觀察得最仔細，說道：「是只灰白色的犬，也許就是白犬，皮毛髒亂，吐著舌頭、涎水直流，尾巴拖在地上，背上還有一塊皮毛像是燙傷的。」
陳操之安慰道：「小嬋姐姐，沒事的，有葛仙師這奇方，定能祛病犬之毒。」心道：「《肘後備急方》載，凡犬咬人，七日一發，過七日不發，則脫也，要過百日，乃為大免。」
一邊的小嬋嘆道：「小嬋姐姐真是老了，潤兒說得這麼深奧，我都聽得發暈。」
陳操之道：「常聞英台兄鼓琴，耳熟能詳，古琴、豎笛，音律一也。」
荊奴誇讚潤兒小娘子心細，留下兩名軍士，其他人回客棧去。
小嬋道：「操之小郎君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荊奴、來震等人都跑了過來，見兩位小主人未被咬傷，這才鬆了一口氣，宗之和潤兒攙著小嬋坐到牛車上，荊奴看了看小嬋的傷口，小腿牙痕淺，只是一絲血印，左手背牙痕深，鮮血直流，荊奴有傷葯，為小嬋敷上，用乾淨布條包紮好。
謝道韞將麻紙曲譜攤在膝前，修長十指在膝頭按捺撥揉作鼓琴狀，忽抬頭道：「這似乎是《高山流水》的後半段。」
謝道韞道：「當然是現在，若待到明日，今夜則難眠。」
謝玄卻有些不喜，陳操之冒寒趕來可謂甚有情義，但書贈《流水》曲又是何意呢？知音高山流水、磊落兩袖清風，子重與阿姊真的只有友情嗎？
潤兒道：「若不是小嬋姐姐攔住那惡犬，潤兒肯定被咬了——」
這時，聽得馬蹄聲急促，由遠而近，潤兒喜道：「是丑叔和小盛回來了。」
潤兒和宗之一聽，臉色發白，小兄妹二人也聽過山陰功曹史之子被狗咬傷毒發身亡之事。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不管怎麼樣，只是在這簡陋的客舍坐著，聽北風低嘯，感酒香爐暖，謝道韞就已非常欣慰，紅泥小爐中的炭火不時有輕微的裂響，這樣的氣氛真是讓人沉醉——
潤兒踩著積雪走到一株梅樹下，
潤兒聽到阿兄喊，嚇了一跳，隨即便聽到嘶啞沉悶的犬吠，急扭頭看，那隻流涎吐舌的野狗已經躥到她身前，狗眼直愣愣瞪著潤兒——
陳操之想到自己兩世為人，也很有感觸，說道：「這世間總有不可知的神秘，縱有千古，橫有八荒，生有涯而知無涯，我們是如此渺小而且無知，悲傷否？不，我們有良知，我們關注並珍惜世間之美，無論親情友情、憐惜或者悲憫，這些美好的情感，乃至琴棋書畫、花鳥蟲魚，都讓我們感受到生命之可貴，我們希望並爭取讓這世間減少苦難，生年不滿百又如何，我們來此世上一遭，我們努力過、相識相知過——」
小嬋隨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樹枝，使勁抽打那野狗，野狗嘶吼著，僵硬地轉過身，猛然一口，咬在小嬋小腿上，鋒利的狗牙透過數層布帛咬破小嬋的小腿，小嬋這時也不覺得痛，手裡的樹枝猛抽，「嚓」的一聲，樹枝折斷，那狗趁機又在小嬋左手背上咬了一口——
冉盛對陳操之道：「阿兄，這事交給我就行了，阿兄就在客棧等著便是。」
小嬋蹲下身子，緊張地摸捏潤兒的手足，迭聲問：「潤兒，咬到了嗎，咬到了哪裡？」
陳操之手執一根橡木棍，說道：「我隨你們一起去，一定要找到那條狗，被這種病犬咬傷，雖然不是一定就會中毒發病，可一旦發病就無藥可救，一定要在病毒未發之先找到那病犬，以其腦漿敷咬傷處，才有可能祛毒。」
離梅樹不遠有條小溝，小溝那側是一片低矮灌木，積雪零亂，這時樹叢搖動，突然躥出一條灰白色的野狗，這狗兩耳豎起，骯髒的狗尾拖在地上，吐著猩紅的舌頭，涎水直流，模樣極是噁心，躥得甚快，朝潤兒撲來——
謝道韞點頭道：「我彈《高山流水》曲，常覺前半段比後半段遜色，子重將《流水》單獨成曲，甚妙。」拱手道：「多謝子重惠贈。」
陳操之私下裡才會像幼時那般稱呼小嬋姐姐，他方才在鎮東頭梅林邊遇到那兩名軍士，得知小嬋被惡犬咬傷，問那兩名軍士是什麼樣的狗？兩名軍士卻說沒瞧清。
軍士喊道：「往東北方逃了，快截住，快截住。」
陳操之便起身至謝道韞身前，將那捲麻紙雙手遞上，謝道韞接過，細長的眸子一閃，喜道：「是琴曲！」
陳氏的私兵和冉盛手下的軍士無人不喜愛美麗聰明的潤兒小娘子，聽潤兒這麼說，便有兩個軍士上前道：「小娘子請讓開些。」
小嬋見一向好潔的操之小郎君不顧污穢為她療治，感動得要哭。
剛才那條惡狗拖尾流涎的樣子很像是小郎君所說的犯病的猁犬啊，小嬋手腳冰涼，心裏很害怕。
午時已過，宗之、潤兒在青甸小鎮客棧用罷午餐又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丑叔和小盛回來，等待的時光好難
謝道韞就在開源客棧檐下彈琴，陳操之立馬聽之，明朗輕快的前奏，彷彿遠處溪流細細而來，曲折迴旋，遇磊石則頓挫，逢開闊而潺緩，碎珠跳玉，漸匯漸大，大江九曲，奔流湯湯，智者動，智者樂水，對生活的感悟和對生命的體驗，化作《流水》曲，罕有知音者，空勞《流水》聲，而現在，知音在前，滿庭積雪，《流水》曲豈空勞！
謝道韞輕抿盞中新釀山陰酒，感著酒的溫熱和甘甜，眼望陳操之，陳操之筆不停書，忽而又眉頭微鎖，抬眼望著她，定定的看一會，又低頭書寫起來，若不是謝道韞看到陳操之是在寫字，還會以為陳操之是在為她畫像呢——
陳操之墨眉深鎖，看了看小嬋手足上的傷口，便道：「小盛、荊叔，把人全召集起來，帶上刀槍棍棒，今日一定要擊斃那條狗。」
陳操之、冉盛踏著積雪來到開源客棧，與謝道韞、謝玄還有謝氏部曲僕役一道食用謝道韞的壽麵，食畢，歇了一刻時，大約卯時末，陳操之便即告辭，上馬欲行，卻見東邊一騎急奔而來，馬蹄濺雪，行色匆匆，卻是一名謝氏家僕，寬檐斗笠上一層的雪，喜道：「總算趕上陳郎君了，蕉葉琴取到。」下馬，將包裹嚴實的蕉葉琴呈給謝道韞，卻原來是謝道韞連夜命家僕趕去東山墅舍取琴來。
十六日一早，天色微明，陳操之與冉盛洗漱畢，侍婢柳絮就笑嘻嘻過來道：「兩位陳郎君，我家榭郎君請兩位去食韭葉水引餅，我家榭郎君知陳郎君要趕著回去，特給店家賞錢，命店家早早準備韭葉水引餅。」又道：「我家榭郎君看到雪積了厚厚一層，很高興，說會稽旱情可得緩解了，而且據我家三主母說，阿元，不不，我家榭郎君出生那日就是大雪天，今日雖在旅途慶生日，且喜有陳郎君這樣的好友趕來，我家榭郎君很快活，一早起來笑眯眯的——」
陳操之踩著薄薄一層積雪送謝道韞、謝玄出翰音客棧，謝道韞忽然道：「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明日就二十歲生日了，總以為自己還小啊，世事真是神奇，總有讓人猜不透的結局。」
潤兒攀著車窗吟誦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丑叔曾贊這是毛詩佳句，潤兒今日也是深有體會。」
車輪碾過雪地，「咯吱咯吱」響，車廂里的潤兒見小嬋臉色蒼白，小聲問：「小嬋姐姐，痛嗎？」
天冷，積雪被踐踏成冰，很滑，小嬋便讓來震駕牛車，她和宗之、潤兒坐到車上，軋冰輾雪，來到小鎮東頭，但見平疇曠野，俱被皚皚白雪覆蓋，空氣清新冷冽，呼吸可清滌肺腑。
潤兒道：「丑叔，小嬋姐姐是為救潤兒才被惡犬咬傷的，那惡犬朝潤兒撲過來，潤兒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