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刺客
第十五章 祕密特使
站在橋頭的秦王哈哈大笑，聽聲音似乎已經清醒了許多。
「啟稟長信侯，大王想來探視太后，現已在殿外等候。」
……
大鄭宮內的印璽房，一般人是不得私自進入的。故而嫪毐選擇在此處與來人進行密談。
嫪毐裝出一付為難的樣子，說道。
站在宦官面前的異國男子畢恭畢敬地呈報：「我家主人命我無論如何要親手交給您。」說罷深施一禮。
「慚愧！慚愧！」嫪毐難為情地笑笑，言歸正傳：「那麼，怎麼辦好呢？大王還在殿外候著呢。」
嫪毐接過贈品，打開精美的寶匣，見是一柄碧玉鑲金雕鐃﹡，閃閃奪目，價值連城，便取出捧在手中仔細玩賞。（﹡鐃，是中國古代的一種金屬撞擊樂器。用在軍中，作用是給出停止擊鼓的指令。）
秦王伸出一隻腳，踏在木板上，既而邁出一步，橋在黑暗中呼悠呼悠地顫動起來。秦王展開雙臂，身體總算找到了平衡，於是接著往前挪動。
可半晌仍不見大王的身影。
「太對不住了，嫪毐。
於是眾人一窩蜂似地衝向通往外城牆的石階。
嫪毐無計可施，只得推說前去徵求太后懿旨，慌忙轉身跑進內殿。
「大王此來何事？」嫪毐拉長了聲音，詢問前來報信的小太監。
出了江山閣的中庭，秦王撒開兩腳，逕直向夜幕之下的城牆狂奔而去。樊於期等在後面緊緊尾隨，眼見秦王一口氣跑上城牆，竟來到木板懸橋之前。
「哦？是燕丹太子贈送的？那麼，多謝了！」
明亮的月光靜靜灑在他的身上，在眾人的驚視之下，酒氣熏天的大王居然渡過了木橋，安然無恙。提在嗓子眼裡的心終於都放了下來，大家重重地吐了口氣。
嫪毐一邊致歉，一邊將秦王來訪之事說與太后。
太后的笑顏立時愁雲密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嫪毐直奔太后的寢宮。
樊於期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點點的聲音都會擾亂大王的注意力。侍從們也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站在地面上，仰望著橋上的秦王。
正在暗中竊喜之時，忽有太監來報——秦王即刻前來拜見太后。嫪毐一驚，連忙跑進外廳，眾太監們已經伏地準備迎駕。
「想必也沒什麼大事。遲早那秦王將成為你我的掌中之物。」
小太監卻不退下：「可是大王說非見不可，還煩您老人家通報一聲。」態度頗為強硬。
太后做了個鬼臉：「還說呢！你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認不了！」
寢宮內籠罩著一層輕柔的燈光。太后輕輕拍撫著懷裡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孩，身邊還依偎著另一個男孩，看上去約莫五歲的模樣。兩個孩子都身著華麗的王子服飾，胸前佩帶著和秦王一模一樣的護身金鎖。大一點的孩子一眼瞥見嫪毐，立刻歡快地伸出雙臂，親熱地喚著：「父親！父親！」便跑著迎上前來。
「哪裡，是嫪毐剛才的話多有冒犯。嫪毐已承蒙太后如此厚愛，卻還說出這等怨言，實在該死。」
樊於期忍不住大聲喝起采來，剛才的擔心和害怕，全都一掃而光。
此人正
太后不覺低下頭：「奇怪，這麼晚了，阿政怎麼會來大鄭宮呢？」
「不錯，就說她是我的侄女好了。再說趙姬已經逃走了，還能有什麼阻礙呢？」
城牆上、秦王蹤影皆無。眾人呆立著，瞪大了眼睛盯著城牆上，一動不動。
嫪毐手裡尚握著金鐃，滿不在乎地笑著吩咐：「去，回稟大王，太后正在休息，不便打攪。」
眼見整整一罈酒都被喝盡，秦王猛然站起身，剛欲抬腿邁步，卻腳步踉蹌，只覺頭重腳輕。好不容易穩住腳跟，微整裝束，向外走去。
太后的臉又陰鬱下來，遲疑了一會兒，沉重地抬起眼：「讓他回去，就說我已經安歇了！」
嫪毐搔搔頭，忍不住笑起來。現在的秦王已是他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自己正愁著如何鏟除，如今竟有人尋上門來要幫忙去除這塊心病，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啊！」地面上一片驚叫。
殿角的陰影中李斯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君王，良久，輕輕搖了搖頭，叫過一個小
樊於期終於醒悟過來：「糟了！大王定是摔倒了！」
狂怒的秦王回到了江山閣，一把抓起案上的酒壺，仰頭便喝。
樊於期斟一環，他飲一杯，彷彿喝下肚的不是酒而是水，如此反覆不斷。侍從們立在一旁，默默無聲，樊於期雖滿腹憂慮，卻也沒有勇氣開口相勸，見秦王不斷伸過手來，只得將酒一次次斟滿。
「這是王者護身用的武器，燕太子殿下為何送我如此厚禮呢？莫非是想叫我取下大王的項上人頭？不過，太子這一番美意也實在是不易報脫。這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嫪毐一手攬著太后，一手撫摸著小點兒的孩子，嘆息著：「這兩個孩子太可憐了，難道一輩子都要在這裡躲躲藏藏嗎？」
「陛下，好啊！」
一輪冷
樊於期追了過來，「陛下，陛下！」然而秦王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晃了出去。樊於期帶領侍從們緊隨在後面。
「就靠把那韓國少女許配給他當妃子？你還沒死心啊？」
密使微微一樂：「這好辦。如果您老人家中意，只需屆時暗助我太子一臂之力。」
看見嫪毐進來，太后頓時玉容生輝，懷抱嬌兒，溫柔地一笑。假太監上前親熱地摟住太后，一望便知，此二人的關係非同尋常。
秦王聽見喝采，晃晃悠悠地轉過身，從上面揮起手來，突然，整個身體向旁邊歪了下去。
秦王卻滿不在乎地繼續向前，木板越晃越厲害，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零亂。
樊於期驚叫：「陛下！」
嫪毐擺擺手，示意她寬心。
內殿之中並不設門扇，只是障以珠簾。宮女們見嫪毐跑來，忙捲起簾子，待他進去之後又迅速垂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