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家都上車了嗎？啊？——還在化妝？在車裏化就好了嘛！」

現在出發，到達福原約是明日早晨了，所以要準備火把。最少還要有五百到七百名武士隨從，所以吵嚷、匆忙是免不了的。

然而，高僧一點都不體諒。早早就端坐車上，著急地等著出發。

終於都準備齊全。

「他一個人在幹甚麼？今夜又一個人關在佛堂誦經了是不是？還是在聽杜鵑的啼聲呢？真是個怪人！」

他用這種口吻，極簡單的點了其他家人的名字，想到誰就叫誰。

十多輛牛車出了西八条的門。後面跟著侍女及女童的文車，再來是持弓、長刀的側臣，一到大馬路，前後早有騎馬的武者和近千人的士兵成列地護衛著。

只有一個人看不到這夜裏的歡樂，那就是早已身體不好，縱使好一點也不喜歡而拒絕加入的長男重盛。

宗盛和資盛以為發生了甚麼大事，都匆匆來見，武士們也全部面向寬廊正襟危坐。

高僧率先走出房間，也不等回答。

雖然世人視為君子，又被稱作燈籠大臣的重盛在場，高僧相國就會比誰都覺得侷促，可是重盛不在座時，又看起來有些落寞，甚至偶爾會在宴會到了一半時，自己會不知不覺地說出：

「準備車子！」

在高僧的想法中，他認為誰都盼望要去福原，他自己想玩，也想把歡樂分給孫子跟女孩們，可是女孩們、孫子們甚至全族中，沒有一個人會高興與高僧同行的。既刻板又拘束，萬一把情緒弄壞那就更不得了了——所以雖是好不容易才到福原去，但幾乎全體都暗暗地發著牢騷。

攝津的福原別墅園前，逆瀨川引了兵庫海的水進了殿樓底下。高僧召來京城、難波等有名的藝妓、歌妓在此遊船、撒網。到了晚上，廊下萬燈相連，敦盛吹笛、宗盛起舞，整個夏天，滿門貴公子都競相展示其風流氣度及才藝，可是相國還埋怨——夏夜苦短。

「——京城沒意思。每件事都又沉悶又令人焦躁，淨是些使生命不快樂的事。到福原的莊院去吧！可以遊遊船。夜晚，看宗盛起舞、聽敦盛吹笛、資盛擊鼓——馬上就走。準備！準備！」

然而，高僧急躁中說出的竟是：

侍從們跟著跑出去，有的往左、有的往右，彼此互相通知：

「宗盛也走吧！」

「開赴福原。」

不，他是努力地想轉換氣氛，所以自己從簾內探身出來管些根本可以交給侍從去做的事。

高僧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心理，所以自己一個勁兒高興地說：

「要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