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是純樸天真的妻子。

「遵命！」

四月的清早清清爽爽的，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在賴朝眼裏看到的新婦的臉，每天早上都還是覺得那麼可貴、那麼美。

政子靜靜地聽完，看丈夫連這點事都掛心，又把它當成吉兆而高興，不覺微微一笑。

政子答應了之後：

「好的。」

——其實，是賴朝自己暗暗在擔心，如果告訴政子要暫時分開一陣子，不知她會不會掉眼淚？沒想到妻子反而說出激勵他的話：

「人家都說女子累贅。先前，新宮十郎行家先生路過來訪時，我從你們的談話裏已隱約聽出些大概，所以事先就束裝好了。我的事請你不必掛心！」

「你在叫我嗎？」

「不要因為我而覺得難捨難離。」

「政子！——政子！」

她也曾經修習《法華經》當成一種修養，今天才知道丈夫早晚唸經是為了誓願，政子對他的堅定信仰有些驚訝。也因而注意到自己在心中只將《法華經》視為常識，還沒到信仰的地步。

「——現在情勢急迫，妳今天就出發，再去伊豆山，暫時藏身在溫泉權現。就住法音比丘尼的禪房，至於妳的護衛，昨天已託人帶信一切拜託阿闍梨覺淵先生了。……這樣好嗎？」

畢竟看到了新婚妻子憂傷分離的眼眸，賴朝凜然頷首。

「——那麼今天的早飯轉眼就成了離別的一餐了！」

「關於這點……」賴朝繼續說：「你到了那邊，就去見覺淵師父，希望他替賴朝去伊豆、箱根、三島三社，獻上成就素懷大願的願文。——並跟他商量，因八是個吉字，請用賴朝的名義各布施米八石、絹八匹、壇紙八束、藥八袋、白布八反、漆八桶、綿八梱、砂金八兩等八樣東西。」

賴朝因此覺得比較放心，可是心裏好像又有點不足的感覺。

在流配所還是一樣起得很早。新郎還在作日課，新婦就已打掃完居室，到廚房去勤快地幹活兒了。

「好！」

但是，通常過一會兒，她還會有一些意見。這位夫人的聰明已偶而會壓過賴朝了。

「拜託了！」

賴朝已把她當成妻子叫慣了。

活兒剛做完，新郎也正好誦完經，她隱入帳後，梳洗化妝。

「是啊！已經習慣的相對用膳，從今早起要暫時分離了。……武運不佳的話，說不定也是最後的一次了。還是高興些吧！」

「還有一件事，也是昨天信裏提到的。這二十年來為了供養亡故的父祖恩人們，賴朝發願要讀一千部《法華經》，到現在已積到了八百部，還剩下兩百部。……但是大事已近，當然無法再繼續。……從不懈怠一直在做的事，好不容易只剩兩百部，卻得放棄，也實在覺得很遺憾。覺淵師父裁奪的結果說那只是志向而已，心意還是到了。尤其，八是個吉兆，讀完八百部也就可以了！」

「啊？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