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無賴》十七、竹生島 Ⅱ

十七、竹生島 Ⅱ

走著走著,阿凌總算意識過來,又折回適才和加乃一塊兒爬過的石階下面的路,然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盡頭處即原來登岸的地方。
「哇!好可怕!」
「我把她留在那兒了!」阿凌答道。
「什麼都不是。」
什麼神呀佛的,阿凌一概沒興趣。總覺得一旦接近,就會有些內疚感。不接近祂,不就平安無事了?阿凌想。
「快!快說!妳到底許了什麼願了?」
「他不是和妳一塊兒住嚒?」
「因為我一直想見他。」
船呢?船在哪兒?
到了上面,加乃才要喘口氣,阿凌卻又催她:「快!快去許願!」
此刻的阿凌的確身在一個她從未經歷過的奇妙世界裏。一個得知佐佐疾風之介仍活著的世界!這時,湖面上掀起了陣陣漣漪,燦爛的陽光正照在上頭。
阿凌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理會加乃了。
「為了妳,我打剛才開始就爬上爬下的。拜託妳振作點好嗎?」
「這還有什麼爬不爬得上的?快!快上去!」
「什麼?!」
「我得喘口氣才行……」加乃答道。
阿凌和加乃並肩從竹生島岸邊爬上陡峭的石階。走完一段石階,便又接著另一段石階。
一會兒,一條船繞過那一頭的岩角,開入阿凌的視野來了。
阿凌深深地看著加乃的眼睛,覺得她不像是在說謊。若是說謊,不可能會有這般清澈、落寞的眼神。
「一直待在這兒會冷死咧!我先上去好了!」
爬上去之後,見加乃仍舊蹲在那兒,沒奈何,阿凌只得又走下來。
叫了兩、三聲,阿凌便不再叫,只等船來。
「妳沒殺掉她呀?」另一個漢子說道。
阿凌覺得自己真的是忘了。
阿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兒走。好像是正沿著岩壁走岸邊的路。剛剛並不是走這條路的。
說著,便推著加乃往正殿的方向走去。自己則仍站在原地。
「還不走嗎?」
「正經點!再胡言亂語我就把妳給推下去。」
「他到底是妳的什麼人呀?」
跟著,阿凌看看四周。右手邊約六尺外便是平臺的盡頭,形成一絕壁。她打算依加乃回答的內容決定是不是要把她從這兒推下去。
阿凌呆住了。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纖弱的女子。身子都這般弱了,哪還有什麼資格叫「疾風」?一想起疾風,阿凌就狠下心腸,把加乃一個人丟在那兒,讓她愛怎麼怕就怎麼怕,自己卻快步地爬了上去。
最好快點回來。回來之後讓她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然後便將她推下湖去。
疾風人就在丹波!就在丹波山中的八上城裏!他還活著和我同樣呼吸著這空氣!
他的那兩隻手臂曾緊緊地箍住我的身子,那般溫柔而又強有力地。而現在,他仍然可以從嘴裏發出聲音來,要笑便能笑,要叫便能叫!
可是,為什麼自己非得牽這種女人的手不可呢?這麼一想,阿凌隨即又把手鬆開,彷彿碰到什麼髒東西似的。但她一鬆開手,加乃卻立刻細聲地叫了起來:「哇!好可怕!」然後就在半途中蹲了下來。
「他在丹波山裏的八上城。」
但,就算是忘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有更多事等著她去想哩!
「想見他?!他在哪兒?」
「喂!」加乃驚叫道。
「妳這人可真麻煩哩!虧妳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說罷,阿凌就在加乃身旁站住腳,加乃則坐著。
不時地有水花濺到她臉上。冰冰涼涼的,在臉上滯留不去。
「我求神讓他平安無事。」
說著,阿凌便一個人飛快地爬上石階,一眨眼就爬上了弁財天正殿所在的平臺。
阿凌回過頭看了一眼,卻又轉身往石階那兒走去,跟著走下石階。
「先讓我休息一下。」加乃說道。已經為疾風之介許過祈求他平安無事的願了,加乃這會兒輕鬆自在地像換了個人似的。
「丹波?」阿凌喃喃說道:「疾風現在在丹波?他人還活著在丹波?」
「快上來呀!」阿凌說道。
而後,她走到船頭,說道:「拜託!大夥兒暫時不要講話,讓我靜一靜!」跟著便在甲板上仰躺了下來。
「不知道爬不爬得上去。」
過了許久,阿凌仍然一動不動。
蔚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白雲。阿凌瞇著眼看著。一朵雲才剛飄過,另一朵雲便又跟著從她眼前掠過,飄向無盡穹蒼的另一頭。
「妳求什麼呀!」
「我原來是想把她推下崖去的,可是後來就忘了!」
斜坡上觸目可見的竹林子迎風搖曳。岩壁上的草木也同樣迎風搖曳。腳底下岩塊和岩塊之間有細細的水流聲,那聲音彷彿是無數的小生命一齊發出來似的。
一到了岸邊,阿凌便俐落地跳過散佈在水上的岩礁,最後跳到岩壁旁,然後叫道:「阿權!」她喚的是一個小嘍囉的名字。
瞪是瞪著加乃,但視野中仍看得見弁財天正殿,因此,阿凌說道:「再走過來一點!」隨即將加乃拉到絕對看不見正殿的林子裏去。
「既然不是妳的什麼人,那妳幹嘛許願呀?」
加乃覺得情況有異,俯身一探究竟,發現阿凌就用右手支撐著全身的重量,臉朝著地下,臉色十分蒼白,兩隻眼睛則緊緊閉著。
「讓我休息一下!」
這回阿凌故意粗魯地牽過加乃的手,將她拖上石階。
過了好一會了,加乃始終沒回來。許個願怎麼會這麼久?阿凌惱極了。
「不是!」
幾乎過了半刻鐘,這才看到加乃的人影,阿凌等不及,急急地趨上前去,然後刻意地擺出一張兇臉瞪著加乃。
那一天上午九點。
等船駛進岩礁間時,阿凌這才跳上船去。
嚥了口口水,阿凌說道。
阿凌沒奈何,只得牽起加乃的手,一階一階陪她慢慢地往上爬。
「啊!」阿凌莫名地嘆了一口氣。她靜靜地將兩手叉在胸前,說道:「怎地划得這麼慢呀?」
她踉踉蹌蹌地走了兩、三步,跟著便蹲了下去,俯著臉,右手支在地上。
在第二段的石階下,加乃突然打住。若不喘口氣,她根本就沒法爬完這些石階。再說,她也不曾爬過陡得這麼厲害的石階。
「那個女人呢?」一個漢子問道。
「我現在就說!」說著,加乃看看四周,想要找一顆檜木的斷株好坐下來。
石階的兩側盡是鬱鬱蒼蒼的松、杉、檜。冷冽的空氣不斷地從上頭向兩人襲來。
不一會,阿凌卻又走下來。
然而過了一會,阿凌便張開眼睛,站起身來,跟著彷彿沒看到加乃這個人似的,突地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