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無賴》二十四、孤島

二十四、孤島

大大地嘆了口氣,彌平次這才頭一回望了阿凌一眼。
「阿凌?!」
「彌平次!」這聲音聽得人心都碎了。「你沒長耳朵呀!」
這一剎那,彌平次那滿是刀傷和痘子的臉上的一對眼睛直楞楞地望向遠方。他似乎嚇了一大跳,沉默了半晌,最後才瞪著那壯丁說道:
和上回從長篠回來時相比,這回的阿凌並不顯得疲憊,但一年半不見了,她整個人看上去卻很是黯淡。她的兩眼無神,但卻穩含著一種狂暴。
「妳這傻瓜!」
當太郎第三次哭喪著臉看著他時,他便將視線移開,一副不準備理太郎的模樣,從走廊下站起身,彷彿想起了要事似的走進大廳,就要繞到後門去。
鏡彌平次坐在走廊下,正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太郎和附近的小孩兒們打架。
「不哭!不許哭喲!」每回彌平次總是擺出一副可怕的表情瞪著他。
彌平次就這麼往後門走了。
好一會兒,竹林子沙沙作響。靜下來之後,這才傳來了彌平次的聲音。
「是呀!我好想死,不知怎的,我突然覺得大概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
「隨妳便!」
「什麼呀?」
「阿凌?是誰?」跟著,他又喝道:「就告訴她說,這兒沒有她的家!」
彌平次喝道。跟著猛地將柴刀丟在一旁,跑回屋子裏,抓出牆上的矛。他倫起矛,再次回到屋後。阿凌坐在地上的背影看在彌平次眼裏,竟不似原來的阿凌,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助。
「你想刺的話就刺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在你的矛下也許會覺得好過些。」
「我要上哪兒去?」
他看到阿凌笑了。但那笑看來十分淒涼。
「好嗎?我刺下去了!」彌平次又叫道。
「見了為什麼不帶回來?為什麼不殺了他,帶著頭回來?」
「當然?那疾風呢?」
「是呀!」阿凌突地兩眼茫然地坐倒在地。「是呀!要是殺了他就好了!殺了他,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殺了他,然後帶著他的頭回來。啊!我好想死!」
這嗓音聽起來真教人舒服呢!彌平次心想。
「別再胡言亂語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喲!我現在心情很不穩定哩!」
「當然是一個人呀?」
彌平次仍舊不回答。不過,他確實已經有些著慌了,因為他原本是打算砍枝的,卻沒料到這回斜砍到幹去了。
彌平次發出幾聲既不像吆喝也不像呼喚的叫聲,抓著矛弓著身子,朝著阿凌飛奔出去。
「喝!」
彌平次走進屋後的竹林子裏,用力揮動柴刀,砍落了一棵孟宗竹。長長的一棵竹子咔嚓一聲朝著他的腳邊倒下。
「彌平次!」
背後傳來人聲。彌平次一聽,吃了一驚。但他卻不回頭,只不停地砍竹子。
「想死的話,我就成全妳!」
「彌平次!我回來了!」
三個小孩兒約五、六歲,都比太郎大。其中一個小孩往太郎的胸前一推,太郎搖搖晃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另一個則過來戳太郎的頭。太郎彷彿求救似的,不時地看著彌平次。
「見著疾風了嗎?」
這時,阿凌回過頭來。那一臉白皙真教彌平次覺得心疼極了。她的膚色真是白呵!彌平次心想。
「老大!」村子裏的一個壯丁跑了進來。「回來了!」他立在大廳說道。
「我說妳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兩個人?」
「進屋子裏去吧!下回再出去流浪的話,我可饒不了妳!」聲音是聽得見,但他許是坐在竹林子裏了,老半天沒有出來的跡象。
這一陣子,彌平次才剛從琵琶湖上的海盜工作抽手而已。雖已抽手,但仍有好幾十個粗漢在他那兒進進出出地。彌平次也仍舊被尊為老大哥。他自己是在種田不錯,但食物卻仍源源不斷地送到他這兒,從未缺過任何東西。
「阿凌呀!阿凌姑娘!」
「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他絕對不能讓那種女人進門。若是二個月、三個月的話倒也還好,一出去便是一年半,這種女人既不是老婆也不是女兒。
「他呀?!我想他大概還活在某個地方吧!」
「好嗎?我刺下去了!」彌平次叫道。
「誰呀?」
「見了。」
不只是這一天而已。彌平次對太郎一向如此。他一直想把太郎塑造成一個不依賴、不輕易示弱的人。就目前而言,這是彌平次在這世上唯一的夢。他只想將從比良山的屍堆中撿來的人命塑造成一條絕對不為女色所迷、武藝膽識古今無雙的漢子。
這跑法簡直像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但就在阿凌前方的一尺前,他躍了過去,然後直接衝進了竹林子。竹林子晃得很厲害,想是他衝進了竹林深處罷!
「妳說什麼?」彌平次幾乎是用吼的。「快給我滾出去!」
「想死?」
彌平次直盯著坐在地上的阿凌,一聽見她說想死,臉色不由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