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政宗8:旅情大悟之卷》旅程終了

旅程終了

事實上,這天晚上的野郎舞蹈,是伊達政宗獻給將軍家光的最後贈禮。
「爺啊!我還有好多事要仰仗你哩!你要趕快好起來才行。」
「權現大人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殿下是要我們攻擊你嗎?」
在這同時,蒼穹中突然出現了一隻鳶鳥,不斷地鳴叫著朝遠方展翅飛去。
雖然有人認為政宗一定會選擇靠近母親墓地的若林隱邸作為葬身之所,但實際上政宗並未做此決定。相反地,他並不希望自己是仙台的政宗,因而很快地出府。
「將軍,希望你能恢弘祖業,使德川家永世流傳。」
而政宗也就是在這次會面的三天之後死去——
「只要你想成功,就一定能夠成功;只要你想吃下去,就一定能夠吃下去。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你們這些愚蠢的傢伙!」
「如果將軍會因為他人的諂媚而墮落,那就讓他墮落好了。這麼一來,將軍必定會墜入地獄裏去……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你真不愧是手腳都向天地伸展的獨眼達摩!不管怎樣,如今你總算可以安心地到地獄或極樂世界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再理這些人了。」
呈現在眼前的強烈色彩,是他所不曾見過的。房間紙門上畫著的,是一片翠綠的竹林。更令福阿彌感到驚訝的是,房內竟然有二十幾名穿著冶艷服裝的娉婷女子在那兒表演歌舞。
「哇!」
「哈哈哈……今天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大鼓演奏。不,應該說是那把被你當成小道具的短刀。對了,這把短刀好像是家父生前的持有物,對吧?」
「哦?」
家光靜靜地喝著酒,兩眼癡癡地盯著眼前這幕如夢似幻的表演,整個人似乎已經快要瘋狂……
他似乎已經下定決心非把食物嚥下去不可。接著,他又像是在跟某人生氣似地振筆疾書:
「立刻召集一百五十人由庭院向我發動攻擊。」
中島宗求和茂庭良元互望一眼,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們認為,政宗一定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再次檢視藩士們的士氣,所以才下此命令。
事實上,這可以說是政宗生前的最後一句話了。因為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能開口了。
不過,家光並未踏入政宗所故意設下的陷阱。
「我吃給你們看!」
根據記載,那天晚上的第一個節目是當時最流行的鳥鐘舞……
這種和發自年輕女性身上的誘惑完全不同的色慾,令他有種異常的感覺。事實上,光是想到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美女,而是和自己同性的男人,就已經令人覺得全身精力虛脫了。
等到表演節目結束時,福阿彌突然覺得全身乏力。
政宗突然說道。
當這天晚上的宴會結束以後,政宗輕輕地拍拍臉上一片茫然的福阿彌的肩膀。
當政宗帶著福阿彌來到與三間相連的二間前的竹林時,福阿彌突然停住了腳步。
然後他放下紙筆,恭謹地合掌為什。
回到大書院以後,坐在酒井讚岐守身後的家光,臉上依舊露出茫然的神情。
聽到家光的話後,政宗幾度想要說些甚麼,但卻苦於無法發出聲音,於是只好拿起筆來。
「這是伊達家一貫的傳統。」
「大丈夫死於褥上,無法完成平日素志,真叫人徒呼負負。」
「這是伊達家的慣例。如果不全部做完的話,那麼我這次冥土之旅將會非常寂寞。」
剎時一百五十名士兵齊聲大叫,並以雷霆之勢攻向內庭。就在這個時候,政宗也「嗚」地一口把粥吞了下去。
再仔細一看,原來她們並非真的娉婷女子。事實上,他們是一群胸前平坦、年僅十五、六歲或十六、七歲的美少年……
政宗再度振筆疾書。
寫罷他又用筆頭敲敲紙:
第四個節目為木曾舞、第五個節目為遊里的四季舞。
抵達江戶以後,家光當然必須親自前來問候這位大功臣。因此五月二十一日這天,家光在侍醫和重臣的陪同下,終於來到伊達家的江戶住宅探視政宗。
第三個節目是充滿煽情意味、內容以追逐螢火蟲為主的團扇舞。
於是兩人很快地召集了一百五十名士兵,令其頭戴尖帽,編成政宗最引以為傲的槍隊,整齊地排列於內庭的牆外。
直到二十四日斷氣為止,政宗始終不肯讓正室田村氏和女兒們踏進他的臥房。
賓客當中並沒有特別喜歡喝酒的人,因此大家都只是把酒淺酌、愉快地暢談……即使是在如此愉快的氣氛下,他們也可能互相狙擊對方……正當福阿彌這麼想時,政宗突然附在他耳邊說道:
有關酒宴的事情,政宗並未和福阿彌商量。
自從發生坂部五郎右之子被殺事件以來,為了防止家光接近男色,春日局甚至將前來祝賀伊勢神宮再建的慶光院尼姑們留在江戶,希望家光能夠恢復與眾道之間(同性戀者)的正常交往。然而,政宗卻在這時故意干擾家光的意志……
自寬永十二年(一六三五)正月二十八日於西之丸宴請家光之後,政宗隨即於同年的六月二十九日返回仙台,復於翌年(寬永十三年)四月二十日抱病來到江戶。
「這就是士氣!」
「讚岐守,把我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拿上來,發給這些跳舞的孩子們吧!」
「想要預防腐壞,除了幫助他認清自己所處的環境、瞭解自己所想要的是甚麼之外,別無其他方法。如果他連自己都不瞭解,那麼我們只好設法使其跌倒……唯有這種人跌倒了,人類才能再度回歸自我。至於乳臭未乾的將軍究竟會有何反應,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好啦!你快去準備、準備吧!」
「中納言大人,你還在憎恨將軍。」
說完,他的身子便離開了床柱,整個人癱倒在床上。
政宗希望死於江戶的心意,家臣和幕府的重臣們都很瞭解。事實上,政宗至死為止,都一直希望能夠獲得諸大名的參覲。
「阿福啊!你可以幫幫我的忙了。」
「中納言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連你也要開始諂媚將軍嗎?」
另一方面,當家光離開政宗的房間以後,立刻對茂庭良元及中島宗求說:
「我要這支能夠表現伊達士氣的突擊隊大聲吶喊,並且全力襲擊我。」
「是的,他們是一群比女人更像女人的美少年。據我所知,將軍不是比較偏好野郎們嗎?」
「哼!」政宗嘲諷地輕哼一聲。
「要在三間招待將軍嗎?」
「食物?食物能通過你的喉嚨嗎?我看你還是躺著吧!」
其時政宗自覺死期將屆,因而特地於途中繞道前往日光山的東照宮參拜。至於正式抵達江戶的時間,則是在四月二十八日。
「中納言的病使得他有口難言,你們去問問他,有甚麼事我可以代勞的。」
將軍家光回府之後,躺在病床上的政宗卻仍氣憤不已。一想到自己無法發出聲音,政宗的脾氣就變得愈加暴躁了。但是不能說話的事實,卻使他不得不再度以筆談的方式。命家人送上食物。
「中納言,我對你今天的招待十分滿意。」
家光似乎已經知道這是最後一項表演,因而很快地回過神來,並在輕歎一聲之後召喚酒井忠勝前來。
「我吃給你看!」
「現在三間正在進行花道呢!既然將軍把西之丸借給了我,那麼就應該儘量使用,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嗎?記住,千萬不能讓客人進入樂屋哦!」
福阿彌這才知道大廳中將會有另外一場表演。
當時政宗的口中仍然塞滿了粥,神情焦躁地凝視著屋外的隊伍。
(原來如此!這個彆扭的傢伙直到最後關頭才要開始耍詐……)
家光準備送給舞者的禮物,是他最喜歡的、畫有遠山霞光的小袖衣服。之後,家光又喟歎著對政宗笑道:
實際上,這就是現代歌舞劇的元祖。
接獲政宗的命令之後,小廝立刻端來煮得稀爛的粥。而政宗則很生氣地一口氣喝下半碗粥,但是不久之後卻突然臉色大變。
那是因為,他認為一個男人的生死絕對不能讓女人看到。至於導致這種想法的原因,則是由於他認為女人不瞭解男人生死大事之嚴肅,所以還是不讓她們前來探視為妙。
聽到中島宗求的話後,政宗賭氣似地說道:
當政宗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伊達住宅的正上方突然響起兩聲雷鳴,隨後整個天空又迅速放晴。
「啊?」小廝愕然反問道:
一代梟雄伊達政宗離開人世,是在翌年的五月二十四日。
這一陣子由於食物無法通過咽喉,因此政宗幾乎從未進食。不過,儘管病體孱弱,但是政宗在會見家臣時,卻絕對不會躺在床上。甚至連將軍家光前來探視他時,他也一樣拖著病體抵在床柱上迎接對方。
第二個節目是描寫性別倒錯的尼僧之戀的船舞。
原來是因為他所喝下的粥堵住食道,以致無法呼吸的緣故。小廝們見狀連忙端來水盆,然而政宗卻不肯吐出塞滿口中的粥,兀自抓著筆寫道:
他把指揮刀交給良元。就在這時,政宗突然右手支在床柱,左手不斷地揮舞著。
家光知道政宗最掛心的事,就是他尚未把家督之職正式讓給忠宗。
據福阿彌猜想,這次酒宴當然不脫伊達家無禮、奢華的作風。然而,事實卻完全出乎他的想像。嚴格說來,這次酒宴簡直可以用「簡樸」一詞來形容。侍者所端上來的菜肴既未特別豐盛,就連酒也只是放在一般的錫器當中,然後再倒進素燒的酒杯裏。
「太平時期人類的敵人,即存在於自己心中。這個敵人的名字,就叫做弱點。如果過於疏忽,那麼必將很快地結束人生的旅程。」
「中納言,他們並非女子?」
福阿彌突然全身顫抖不已。
令人不解的是,政宗的態度顯得無比認真。
「真是惶恐之至!」
「你來指揮吧……」
「你在胡說甚麼啊?福阿彌……如果將軍會因為諂媚而墮落、毀滅,那就讓他去墮落、毀滅好了。否則一旦太平之世有了過多的肥料,恐怕很快就會腐壞。」
「啊?難道酒宴之後還有表演嗎……?」
政宗聞言不由得揚起雙眉。對於無法幫助忠長一事,政宗至今依然感到一股椎心刺痛。
「我知道了!藉著修剪指甲來磨練心志,這真是很好的遺言。」
「你說的沒錯,這把短刀是大御所生前送給我的。由於我非常懷念他,所以用它來修剪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