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克說完了故事

更柔和了一些。

我的四肢陣陣刺痛。

「不，等一下——」

她用手摸了嘴唇，遮住了微笑。她好像滿足得快要爆炸了。

「查爾斯．伯納托。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你自己。」她說。

「自己和我媽。」我喃喃說著。

「查爾斯……？喂，沒事了，夥伴。回來……喂，你們過來！」

我想拉她回來。

「我們要移動你了。」

然後，一陣極大的強光掩住了她的身影。

我的頭碰到了地面。我感覺到黏答答的血沿著太陽穴往下滴。

他朝著兩個警察揮動手電筒。他很年輕，一如我的想像。

「等一下。你們看他的手。」

她的臉彷彿飄在我臉的上方。

「你聽到我們了嗎，查爾斯？」

「原諒她？還是原諒爸？」

這個聲音變得柔和。「查爾斯？」

她走了。

「我會失去你……」

我的身體動彈不得。我無法移動手臂或雙腿。我一點一點在離開。我還有多少時間？

「我愛你，查理。」

「我媽和我。」她糾正我。

她揮了揮手指。我哭了。

我用力眨眼。我看到天空。我看到星辰。然後，星星紛紛墜落。它們逐漸向我靠近，也越來越大，滾圓而潔白，好像一顆顆棒球。我出於本能，張開臂膀，好像在張開棒球手套。我想接住全部的星星。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感覺到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我額頭上。

「媽……」我的喉嚨覺得刺痛。我必須一面嚥口水才能往下說話。「那個女人……？她那句外國話在說什麼？」

你是否也把最初的童年回憶單獨放在一處，與其他記憶隔開來？對我來說，我是把三歲時的回憶單獨隔開。三歲那年夏天，我家附近的公園舉行園遊會。有汽球，還有賣棉花糖的攤位。一群剛賽完拔河的男子，在飲水機前排隊等著喝水。

我那時一定是很渴了，因為我母親抱著我來到隊伍前面。我記得她插進隊伍，走到那些滿身臭汗、上身赤裸的男人前面，一隻手臂緊緊包住我胸口，用空出來的另隻手轉動飲水機的把手。她在我耳邊低聲說：「喝吧，查理。」我向前彎，兩腳在空中搖晃。我咕嘟咕嘟把水吞下肚，大家都在等我喝完。現在我還感覺得到她用手臂包住我的感覺。我還能看到冒泡的水流。這是我最早的記憶，母親和兒子，一個只有我們倆存在的世界。

「是的。」我粗聲說。

現在，在這與她相聚的最後一天的最後時刻，同樣的事情發生了。我覺得我的身體裂開了，幾乎無法挪動。但是她的臂膀包住我胸口，我感覺到她再一次抱著我。風掠過我臉龐。我只看到一片黑暗，彷彿我們走在一片長長的簾幕後面。然後，黑暗退去，星星出現。幾千顆星星。她把我往濕草地上放，讓我殘破的靈魂回到此世。

「你不可能失去你媽，查理。我就在這裡。」

她溫柔地把我的肩膀放平：「原諒。」

「活下去。」她說。

「是的。你是個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