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三月二日
第四十六章
他正站在那裡瞧著這一景時，身後響起了敲門聲。
「那我只是稍稍問一下那頭怎麼樣？」
帕沙搖了搖他的頭，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沒有一點動靜。就像墓地一樣靜。除了魯穆爾卡來過一次，就這些。」
帕沙走了進來。他的兩眼因缺乏睡眠而布滿了血絲。
電話裡停頓片刻，然後那聲音說道：「少校，我們需要談談。」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幫助史朗斯基的人根本沒在這名單裡，而想到這，路金不由得嘆了口氣。旅店還得被檢查，但他懷疑史朗斯基會這麼笨去待在一個旅店裡。這地方太招搖了，每個住客都得登記。況且，在莫斯科也沒有那麼多的旅店可以藏身。但是這些旅店還是得先被驗證才能排除掉。他在考慮再去一次那女人的地牢，但心裡覺得這是沒有用的。在這同時，他還得做一件事。
「那犯人，利貝爾，他在哪裡？」
門廳裡，一道樓梯通向樓上層。廳道走廊裡有一股打蠟劑的味道。兩輛自行車靠著一面牆停著，他聽到大樓裡迴蕩著樓上住戶人家裡飄出的空洞而又低弱的人雜聲。
「別打這個主意，帕沙，這太危險了，而且這看起來也不像那狼在莫斯科會去找這類人。他離開得太久了。」
這麼多的人因為那個狼而受到了不必要的牽累。很多人會被最終投入監獄或者送到古拉格去。有些人甚至送掉性命。
「什麼事？」
「巧得很，我來看你就是說這事的。此時此刻，他就在地下室裡的一間在被馴服呢。」
他抬頭看著大樓的背牆。有些窗戶的燈亮著，但窗簾還是拉著。他看見院子的盡頭，在那皸裂開的花崗岩牆上有一扇木門。他猜想它通向後面的一條弄堂。他沿著石徑走過去，看見那門都爛得散落了。他推了推。那門沒什麼動。他得先用腳撥開積在門底下的雪然後那門才有了鬆動。正如他所預料的，這門打開通向大樓後面的一條弄堂。那弄堂很黑，沒有什麼人，但是弄堂的一個盡頭的左右邊，他看見都有路燈的光線。他猜想那弄堂是通到庫圖佐夫斯基大街旁的小路。
「見鬼去吧。」
魯穆爾卡邪笑著，「真掃興。我會好好地跟她樂一樂的。反正，再過十二小時，她就是我的了。」
他搖了搖他的頭並揉了揉眼睛。他昨晚沒睡好，四個小時在翻來覆去，他的情緒讓娜蒂亞很是不安。他想忘記自己是這場噩夢裡的一分子。但他必須讓那女人開口。
門未被敲一下就給人徑直撞開了。
他抬頭望著三層樓，數著窗戶，一直數到中間偏右的那窗戶，他猜想那就是十四室。窗簾後面沒有燈光，他又兜轉回到大樓的前面。
「就像有人關掉了她心靈中的燈。」
二十七號樓跟它鄰旁的大樓沒什麼兩樣。這是從沙皇時代起就有的老大樓，是四層的花崗岩住宅樓，一看就知道以前是那些有錢人家落居的地方，現在則被改成了工房樓。大樓外的馬路上沒有見到那輛橄欖綠的寶馬車影子。
迅即間，史朗斯基猛地將門一撞
「只是個觀念問題，嗯？還是想想這個條件吧，路金。而且記住，現在火燒屁股的不是我，而是你。」
他等了差不多有十分鐘才拿到他要的一杯茶。他拿著茶在窗子邊找了個空座。
當她想要叫喊時，他的手立即捂在她的嘴上，並隨即用腳朝後一踢將門關上。
「怎麼行？檔案辦公室是個禁區，沒有許可不得擅自入內。那裡存放的都是重要的文件，絕級機密文件。任何人被抓住了就會掉腦袋。」
路金講給了他聽，講完後，帕沙說道：「誰搞得清楚呢？也許魯穆爾卡是對的。他還說他要見那個女人。」
史朗斯基忙轉過身來，身子頓時定住了。一個老頭就站在那前門裡面。他帶著頂油膩發亮的黑色農民帽子，穿著件打著補丁的大衣，腰間束著根繩子，頭頸上圍著條毛線圍巾。他看上去好像沒有睡夠似的，兩眼紅腫著，他拿著一把掃花園的大掃帚，手裡還拿著些殘枝落葉。
「他是昨晚來的。說要告訴你他得到了一個法國人，名字叫利貝爾。這又是個什麼鬼？」
很快那女人就來開門了。這就是他剛才看見的走進前門的那同一個女人。紅頭髮，長得很漂亮。她已經脫掉了大衣，穿了件女式罩衣，裡面是件開襟的羊毛衫，還圍著廚房圍裙。當她打開門，看見史朗斯基的那身軍裝時她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隨即當史朗斯基朝她微笑時，她也有禮貌地報以回笑，並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史朗斯基走回到外面，穿過馬路到街對面。一家咖啡館就在五十米遠的地方。店堂的燈開著，他便走了進去。店堂裡顯得沒有什麼生氣，但卻坐滿了那些做早班的人。出租司機和電車司機還有睡眼惺忪、住在庫圖佐夫斯基大街附近地帶的早上買菜的姑娘們。空氣中聞到的是一股酸氣不新鮮的食物味道和嗆人的香菸味道。這裡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是半睡不醒的樣子。
路金問道：「有什麼消息嗎？」
魯穆爾卡搖了搖頭，「我恐怕不行，路金。那法國人是我的。要是你不服氣想搞個明白的話，貝利亞會告訴你的。」
「她看上去好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乙醚瓶子並旋開蓋子。他將裡面的液體倒在手帕上，將手帕潤溼。這辛辣刺鼻的液體揮發的氣味很強烈並讓人覺得暈眩，他迅速蓋好那瓶子，並將手帕放回他的口袋裡。他又檢查了一下他的槍套蓋，蓋扣解開著，槍保險也打開著。他上前敲了敲門。
路金嘆了口氣並點了點頭，「還不夠快呀。好了，繼續檢查那些旅館。等你們完成了，我要你帶人檢查莫斯科方圓二十公里以內所有的集體經營的招待所。」
史朗斯基朝她身後瞟了一眼。她後面那狹窄的過道裡看起來空空的。
「我還以為能看到大家從市裡的旅館中搞出點名堂呢。」
帕沙說道：「我一直在想那狼檔案裡缺少的那兩頁。要是我們能看看原件，或許裡面有什麼
路金煩悶地剛要轉身離開，他看見帕沙穿過院場，跟那個負責的上士說著話。
「就聽你的。」帕沙點了點頭，離開了。
依麗娜點了點頭，「我剛才看見那條弄堂了。」
「從戰爭時就開始了，同志。我有好些年沒看見他了。我在莫斯科休假。今天早晨剛乘夜班火車從基輔到這兒。少校在家嗎？」
「那怎麼樣？」
「而我要它們被查過，帕沙。它們全部的。還有另外一件事……」路金朝下面的院場點了點頭，「告訴下面負責的人，對那些犯人客氣點，他們是平民百姓，不是要被送去屠宰的牲口。」
路金搖了搖他的頭，「我告訴你貝利亞說過了。他的話就是法律。而且裡面可能真的沒有什麼跟這案子相關的內容。再說，這也不值得，要是你不經許可就去瞄那檔案而被抓住了。忘了它吧。」
他敲了敲前排乘客座位旁的車窗，只見她驀然一驚並慌忙轉頭望著，然後她為他打開車門讓他上車，他側身鑽入車裡。
「還沒有。你來幹什麼？」
「我跟你說了要小心點，魯穆爾卡。那個人有上層關係。我想見見他。」
「是的。」
他踏上那小石徑，仍沒看見那管門人的影子。他走上樓梯來到三樓。
「路金少校。我相信他住在這幢樓裡的十四室。」
過了十五分鐘，他看見了那女的在穿過馬路。一開始他還沒注意到她的紅頭髮，因為她帶了頂毛皮帽子，但當她轉身走上橫行道時，他睹見她耳背頸脖處火紅色一閃。她提著個大大的買菜籃子，穿著一件翻毛領大衣和一雙到膝蓋的長筒靴。即便這麼粗略地朝她臉上掃一眼，他都能感覺得到她那出眾的美色。他看著她走進那前門。
「你可真是個瘋狂的人，我也是，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三月一日
他又走下樓，圍著大樓轉到背面。圍著大樓邊的小徑上的雪都已被掃乾淨了。背後還有一個很大的公用花園，地面都被雪覆蓋著。一盞燈開著，照亮著鋪在地上的石徑。兩張鏤空雕花夏季乘涼用的鐵椅排在光禿禿的櫻桃樹下，在一個被雪半掩著的小玻璃棚下，是一條條長滿著甜瓜的小地塊。
路金臉色陰沉地答道：「我知道。」
他又聽到更多的車輛開進院場。另兩輛吉斯卡車停了下來。而這次，幾個民兵拉開車篷布紮住並跳下身來。當他們解下背在肩上的槍時，一組戰戰兢兢的男女犯人開始爬出卡車。其中的一個女的跌在地上，一個民兵用槍托朝她的臉猛擊了一下。
一個男的聲音說道：「少校路金？」
他快速穿過大街，當他轉過這座大樓最近的一個街角時，他看見依麗娜坐在停在路邊的斯戈達裡邊，一條羊毛圍巾蓋住了她的下半部臉。斯戈達的車牌也被胡亂抹上了泥漿，看不清上面的號碼。
「我可沒讓他見。我告訴他得先見了你再說。他威脅說他要去起訴我
路金忙坐起身子，「他來什麼事？」
「有收獲嗎？」
帕沙點了點頭，「當然，照你說的做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帶給她一些食物和咖啡。但她只是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瞪著牆壁看。」他嘆了口氣，「你真的認為她會說嗎？」
「你就說你的車子拋錨了，你在等你的一個朋友。就這樣一直讓圍巾遮著你的臉。」
「我已經問過貝利亞了。他說了不行。要是貝利亞不想讓你看文件裡的什麼東西，你就別看。」
帕沙湊到窗前往下看了一下，「不用多問，地下室裡的那些壯小夥們又有更多的活忙了。他們都是些異議分子名單上的人，被帶進來訊問的。其他的人還正在被抓捕。要是有任何眉目出現的話，審訊組會讓我們知道的。今天晚上我們應該可以把名單上的人全部抓起來。大夥兒都幹得趴下了。」
「只是作一次友好的交談。」
帕沙聳了聳肩，「就聽你的吧。」
魯穆爾卡走近身來，用那根馬鞭敲著他的掌心，「你儘管去要求好了。當然啦，我們隨時可以達成協議的。讓我來審訊那女的，作為回報，你就可以見利貝爾。」
當他探手去拿電話想打給值勤辦公室時，門打開了，滿臉疲倦的帕沙走進來。他守了通宵為了等列寧格勒方面的任何消息。路金放下話機，帕沙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腳翹在桌上，將他的帽子朝旁一扔，打了個呵欠。
「一扇門連著那後門花園。差不多就在弄堂的半當中。在那弄堂口等我。」
「對對，尤里的妻子。只是我恐怕我記不起她的名字來了？」
碰上那個老頭倒是有一樣好處——現在他有了路金妻子的名字和她的一個大概的描述印象——但這個老頭也會成為一個問題。要是他老是不走開而礙手礙腳的話，史朗斯基就還得同時對付他，而他是希望不要把事情給弄複雜了。
「只有上帝知道，但是看情況我是懷疑。而且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問題是，她又能真正幫我們什麼忙？我總是有點懷疑。我有種感覺她可能就像她說的那樣，真的不知道史朗斯基在哪兒。要命的是，這就意味著不久我們得把她交給貝利亞。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會傷害那孩子來讓她吐口供。我們必須得找到史朗斯基，哪怕只是為了這孩子的緣故。」
「我最後一次看她時已經醒了。」
「過會兒見。」
「進來。」
「路金的妻子出去了。我想她剛剛回來。她現在是一個人，我了解到的就這些了。」
史朗斯基猜想這個人是大樓的管門人。一雙警惕的眼睛在懷疑地盯著他。
史朗斯基也跟著一起笑，「當然，路金這人做什麼事都是
「他們查了清單上的一半，目前為止還沒有。」
他坐在咖啡館裡又等了五分鐘，看那老頭是否再出現。但那人沒再現身，史朗斯基撳滅他的香菸站起身來。
他邊坐著，邊抽著菸。路燈還亮著，外面的光線看上去還可以，所以他看對面的那座樓是一清二楚。那個管門老頭還在前院掃著垃圾，但十分鐘以後他消失在大樓裡。
他走上樓梯來到三樓。公共過道燈還開著，樓面一片寂靜。他看見了那扇門，十四號字樣刻在那木頭上。沒有名字，只有數字。他檢查了一下門鎖。有兩把鎖。上面一把，下面一把。他將耳朵貼在門上，但沒聽到裡面有什麼聲音。他猜想路金的妻子可能還在睡覺。
史朗斯基看見大樓那漆成藍色的入口前門半開著，便踏上樓前院子的小石徑。在門口，他看見嵌入牆裡的信箱上一塊塊小白牌寫著住戶的室號和名字。
路金告訴帕沙他的打算，「這或許能搞出點頭緒，但我不怎麼指望它。」
當他剛拿起他的帽子，電話機發出刺耳的鈴聲。他提起了話筒。
「謝謝，帕沙。」路金猜想魯穆爾卡不回他的電話就是為了帕沙拒絕了他的緣故，「她怎麼樣？」
「要是有人問起我在那幹什麼，這可怎麼辦？」
他鑽出斯戈達，走回原路，拐了個角走到二十七號工房樓的前門。
「那現在要怎麼樣？」帕沙問道。
他看見她臉上疑慮的表情便微笑道，「相信我。」
「我恐怕他很早就走了。他的車子不在這兒。你去捷爾任斯基廣場應該能找到他。不過他妻子應該馬上就回來了。星期六早晨她通常是很早去菜場買菜。八點以前她會回來的。」
他在他面前攤開那幾張紙。他們都是些反動異議分子的名單錄，許多是猶太人，被查是那些逃亡組織的支持者。如果要懷疑任何組織會捲進這件事，這肯定是當中的一個。八頁紙裡面包括了三百十二個人名字和地址。要查遍他們全部，搜查他們的住處，把他們帶進來審問，這是個工作量巨大的任務，但這必須得做。名單中的有些人已經在惡劣的勞改營裡服刑了。其他一些人還被允許保留自由，但都是被ＫＧＢ和治安情報員祕密監視著。
「路金太太？娜蒂亞．路金？」
「尤里，那可得要幾百個……」
「要是她不是一個人呢？」
「這交給我來對付。我會隨機應變的。繞過下一個街角，有一條弄堂可以通到那工房樓的後門。」
「是的，我是路金。」
「你試過跟她交談沒有？」
他走回那院子，走到石徑的半當中。
老頭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將身子支在他的掃帚柄上，「娜蒂亞。紅頭髮。長得可是很漂亮。」
路金朝底下的院場點了下頭，卡車還在卸著「貨」，「那下邊在幹什麼？」
那老頭湊趣地眨了眨眼，手指觸了一下他的帽子學敬禮的樣子，「聽從少校
路金看了一下他的錶，還有十二個小時，安娜的時間就到了。要是她不馬上招供的話，他就得把她送到貝利亞那兒去，讓她自己去面對他了。他還得要再設法審訊她。
第二天早晨的六點，路金來到捷爾任斯基廣場。
他喝著這天早晨第一杯咖啡，攤開莫斯科的地圖，並將幾張紙放在他辦公桌上。他看著地圖。要是這狼如他所懷疑的，已經在莫斯科了，那麼就得有人幫助他。也許魯穆爾卡關於那個法國人利貝爾的猜測是對的。昨天晚上他打過電話給魯穆爾卡，但到目前為止他還一直沒有回電。過後他會再顧著這件事的。現在還有其他途徑要去探索。
當他回轉到樓前的那小石徑正準備出去時，突然間背後響起問話聲，「需要幫忙嗎，同志？」
他需要至少五十個人去檢查那些旅店，並將名單上的人都抓起來。
臨近中午時分，路金站立在辦公室的窗前，抽著一根菸，他看見底下院場的大門旋轉打開，兩輛吉斯卡車開進來，然後剎車停在鵝卵石地上。穿著便服的ＫＧＢ和穿著制服的民兵們跳下車來，開始將一群平民服飾的犯人從車裡趕下來，用槍托捅著他們。
「你是條膿蛆，魯穆爾卡。」
他看著依麗娜駕著車子離去，然後他沿著馬路往回走。此時幾乎沒什麼交通車輛，只有有軌電車從旁開過，當它們沿著大街行駛而過時，藍色的電火花閃亮在昏暗的晨色中。藉著那些舊的公寓大樓門口的燈光，他能看清那些門牌號碼。他邊走著邊一路數著。
「祝你順利。」
「他是你的戰友，對不對？」那老頭瞧了一眼那軍裝上的肩章。
「檔案室的頭是個蒙古人。他喝起酒來就像渴了一個月的駱駝一樣。我可以讓他喝一杯，再借他鑰匙用用，去瞄一瞄那原件。」
隨即他恣情大笑，便走出了門。路金回到窗前，強捺著心中的忿恚。
史朗斯基和氣地一笑，「我在找我的一個老朋友。」
十四室註明了路金的名字。他推開那前門，邁步跨進一個又暗又深的廳道走廊。
魯穆爾卡站在那裡，咧嘴笑著，「我猜我就能在這兒找到你。行了，路金，有任何進展嗎？」
莫斯科
帕沙咧嘴一笑，「不錯，但還有其他途徑可以來打開一個核桃。」
「作為案子的負責人，我要求這樣。」
「噢，是誰呢？」
史朗斯基鑽出車外，身穿著一套少校軍裝。他低頭對依麗娜說道：「你知道該怎麼做。我會盡量快點。」
帕沙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這個女人是死定了。你是知道這點的，尤里。貝利亞是不會送她去勞改營的，他要殺了她。」
史朗斯基看了一下那掃乾淨的小道，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工作做得不錯，同志。繼續保持下去。」
依麗娜看上去緊張萬分，「你是怎麼回事？我都開始在擔心你回不回來呢。」
就在這天早晨七點還不到的時候，那輛斯戈達駛到庫圖佐夫斯基大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