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圖》第三部 巡警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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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巡警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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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們什麼?」
她的腳踩住休旅車油門,車頂閃耀著紅色警示燈,發出尖嗚,沿著西城高速公路往下城飛馳。車速已達一百三十公里,但她似乎毫無感覺。
潛水人員張臂抱住他,打算帶他朝碼頭邊游去。
「我在自己家客廳都不玩牌了,」卡蘿拉笑著提醒她:「怎麼可能會跑到曼哈頓的街頭玩?」
她們終於排到了計程車。行李廂蓋彈開,卡蘿拉自己把行李抬進行李廂,壓上蓋子。她們鑽進後座,關上車門。
「請回報,艾米莉亞,你們人在哪裡?」
開始倒數。二十三街,二十街,在十四街的垃圾駁船碼頭煞車急轉彎。當他們呼嘯衝過肉類加工業集中的西村時,一輛半拖車突然從街邊倒車出來,擋住他們去路。她沒踩煞車,直接把方向盤一打,車子便像超越障礙賽般衝過道路中央的分隔石,引起班克斯一陣岔了氣的咒罵和迎面而來一輛白色大車的喇叭尖嘯聲,引起街邊路人一陣注目。
「我倒很介意,」萊姆說:「難道我連一點隱私權都不能有嗎?」
「你怎麼知道?」戴瑞瞄了萊姆床邊牆上的地圖一眼,還好,這兩張地圖沒讓他產生任何懷疑。
「夠了,夠了!」班克斯高喊。
到底是什麼?快點想!
「你知道嗎?林肯,我本來還想找機會向你道歉……」
「快點!」
還是沒有回答。
萊姆猛力搖頭,把耳機麥克風甩離頭部,掉落在病床旁邊。此時,樓梯那邊已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卡蘿拉傾身向前。「走這條路到紐約市對嗎?」
「不過現在我只想掐死你這混蛋。」
碼頭,這是他剛才在想的事。人質被困在某處碼頭下。
他還在那裡,那個綁架他的人!他又回來了。
沒關係,她心想,她馬上就可以看到這座城市了。她希望佩妮現在的年紀夠大,能留住她第一眼見到這座城市的印象。
不過,才過一會兒,這景觀就被切斷了。司機把車開下高速公路,在交流道底端轉了個急彎。車子開在一條熾熱、荒涼的街道上,兩旁的房舍都是深色磚造建築。
湯瑪斯匆匆下樓查看。
「我是來這裡開會的,」她繼續說:「參加聯合國會議。」
佩妮、維尼熊、皮包、毯子、手提箱、黃色背包。
「怎麼?」
但另一個浪又來了,比剛才那道還高了些。
「艾米莉亞,一路衝到下城去。」萊姆的聲音在無線電裡嘩嘩作響。
「在砲台公園北邊一座碼頭。」
他們已經辦不到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爾後,眼淚便接踵而至了。她必須服用抗憂鬱藥,一個星期賴在床上不起來,最後才勉強接受凱蒂的建議,到她和艾迪那裡去住一個晚上,或一個星期、一個月。
她猜想,這個司機可能不太會說英語。凱蒂警告過她,在紐約開計程車的全都是外國人。(「搶了美國人的工作,」艾迪咆哮說:「卻不讓我在那裡有工作機會。」)隔著滿是擦痕的塑膠玻璃,她看不清駕駛的長相。
然而,她已經不再流淚了。現在她來到這裡,就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把過去一切悲傷拋諸身後。
「威克特.彼德斯。」戴瑞咕噥說,把計程車的事全說了出來。
「把證物拿來,萊姆,你不懂這樣會為你惹來多大麻煩。」
「你在線上嗎?萊姆?」
不過,她還是由衷感激他們的關心。畢竟,她只是個獨自扶養三歲稚女的寡婦,為了參加聯合國和平會議而來到這個最危險的城市——這裡有好多外國人,天啊,她從來沒在同一時間內看過這麼多人。
「我們沒有特勤小組了,艾米莉亞,現在他們已不屬於我們調度了。」
「你要去哪裡?」卡蘿拉叫道。
班克斯想張嘴說話,但莎克斯揮手制止他。
接著另一張臉出現了……同樣穿著潛水服,提著明亮的探照燈接近,艾佛瑞特依稀看見這個人的潛水服上有紐約市消防局的隊徽。他們手裡拿的不是刀子,而是金屬切割器。其中一人把有苦味的橡膠氧氣罩強壓在艾佛瑞特嘴巴上,讓他好好吸上一口清新的純氧。
他們把車停下,下了車,直接朝水邊奔去。
載瑞又喃喃回了些話。
也許戴瑞的組員能從嫌犯身上問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可以把八二三號嫌犯先生拖進這座城市隨便一條暗巷。尼克告訴過她,他們是怎麼讓嫌犯變得「合作」,他們會用裝滿水果的袋子猛擊犯人的腹部。這真的很痛,而且不會留下傷痕。那時她年紀還小,壓根不相信警察會這麼做,不過,她現在的想法已經不同了。
她們走出自動門,被那燙人的夏日空氣逼得呼吸困難。卡蘿拉停住腳步,環顧四周。她一手緊緊抓住佩妮,另一手提著舊手提箱,沉重的黃色背包則掛在她的肩膀上。
「資料庫上找不到和它相同的細胞結構。」
柯柏再次用顯微鏡檢視這片葉子。「葉子已木乃伊化,我猜大概放了一百年,也許頂多少一點點。」
「等等、等等……這裡有一大堆資料。」他快速一項項閱讀。「苜蓿、大麥、甜菜、玉米、燕麥、煙草……」
萊姆細小的聲音透過她耳機躍出。「目前只能告訴妳人質在下城,除非我們能從那片葉子上面找到什麼線索。」
「這片葉子很老,」萊姆說:「它究竟有多老?」
離滿潮時間剩十六分鐘。
他閉起的眼睛倏然睜開。「梅爾,這是穀物嗎?」
萊姆繃緊脖子,努力想看清那座碼頭附近的街道名稱。就在他打算叫湯瑪斯把地圖拿近些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他聽見大門被人撞開的聲音,伴隨門上玻璃碎裂四散的聲響傳來。
噢,不……不!
萊姆瞥見麥克風耳機還垂在床邊地板上,心中暗自著急,擔心莎克斯呼叫的聲音會從耳機傳出來被他們聽見。
艾佛瑞特忘了剛剛自己才和這個世界道別,現在他拚命蹬腿浮上水面,飽飽吸了一大口酸氣,動手扯掉嘴巴上的膠布。他喘著氣,吐出腹中髒水。他頭部重重撞上橡木碼頭底部,但卻大笑出聲。「噢,主啊!主啊!主啊……」
不,不要……
「我們會經過聯合國嗎?」她問。
「深吸口氣,我們馬上到了。」
戴瑞不理萊姆,開始在房裡東聞西嗅,像一條超大號獵犬。
「剛才隆恩回報過,他在東岸還沒有任何發現。」
她猛拍塑膠玻璃。「你沒走錯路吧?說話!你說話啊!」
威廉.艾佛瑞特放棄了。他沉了下去,沉入充滿垃圾雜物、海草捲鬚的污穢海水。
兩年前,在隆尼過世後,有好一陣子,幾乎什麼事都能讓她聯想起丈夫。她開車經過麥當勞,想到他最愛吃麥香堡。在看電影時,儘管演員長得不像他,卻覺得有一、兩個動作和他的習慣相似。割草機拍賣的傳單,讓她想到他是多麼喜歡親自動手修剪他們在阿靈頓高地的房子外面的那塊小草皮。
「我們剩不到十分鐘了。」莎克斯低聲說。河水輕拍岸邊,兩艘遊艇平穩地駛過水面。
幸好,梅爾.柯柏僅花了五秒整就把複合式顯微鏡拆掉,小心收藏回原位,動作一完成,聯邦調查局的人也剛好爬上樓衝進萊姆的房間。柯柏把證物袋藏在桌子底下,抓了一本《國家地理雜誌》蓋住。
她朋友警告過她到這座城市要小心。「他們會來擠在妳身邊,」艾迪說:「找機會搶妳的皮包、扒妳的錢財。」
湯瑪斯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走過去撿起耳機,用身子擋住戴瑞視線,偷偷把耳機放在床頭萊姆耳朵邊。
她們走向計程車招呼站,加入那排等計程車的隊伍。
他從鼻孔噴出髒水,慌亂地把頭部前後甩動。侵入肺部的積水暫時排除了,他勉力把頭部向後仰,湊向水面上僅存的一點空氣,這個動作卻讓他頸部肌肉像著了火,疼痛的程度有如他斷掉的指頭。
萊姆腦袋出現「叮」一聲響,他好像快有個靈感將成形了。這種感覺是他又愛又恨的。有時他可以像接住一個慢速高飛球般抓住這個靈感,有時卻只能讓這靈感就此消失,徒留下無力掌握的刺痛感覺。
他趁海浪稍歇,休息喘了口氣。
「快看,佩妮,那邊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妳說,美不美?」
「請稍待……」湯瑪斯想阻止。
「我?在健康中心我可以來回游一、兩趟。」
耳機裡又傳出更多聲音,但她無法一一分辨。
「哎呀,」艾米莉亞.莎克斯輕輕叫了一聲,把車開回原來南向的車道。她對萊姆說:「請再說一次,剛才漏聽了。」
但這個人只顧開他的車,而且從容不迫,每個該停的紅燈都停了,絕不超過任何速度限制。當他把車轉進一棟幽暗荒廢工廠後的停車場空地時,還確定自己有打方向燈。
碼頭……船隻……卸載……貨物。
「千萬別玩街上那些紙牌遊戲。」凱蒂像母親一樣叮嚀。
是戴瑞!他已到萊姆那邊了。哎呀,一切都完了,這下人質死定了。
所有東西都在。
「就是它!」
「謝謝。」萊姆對湯瑪斯說。隨後,他又接口說:「你知道嗎?我還沒洗澡呢,時間差不多應該到了,你覺得呢?」
這靈感是什麼?他閉上眼睛,努力思索……
他再也撐不住了,投降吧,到伊芙琳那裡,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耳機陸續傳來一些細微的說話聲,她無法聽清楚。
「萊姆?」莎克斯吼道:「你們在搞什麼鬼?」
「可是……」
「煙草!比對看看。」
「我買了一塊新海綿。」是湯瑪斯的聲音。
「幹得真漂亮,」萊姆說,真心發出讚嘆。「他居然能找到一個有犯罪前科和精神毛病的塞爾維亞人,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挑選。總而言之,八二三號嫌犯殺了可憐的彼德斯先生,搶走他的計程車。他還切下他的手指頭帶在身上,等到覺得我們已經太逼近他時,就把指紋蓋在現場明顯的地方,好把我們甩開。這次他真的成功了。」
一陣雜訊,干擾萊姆說的話。
離滿潮時間剩二十分鐘。
可是佩妮因睡太少而興奮異常,他們今天一早五點就起床了,現在她越來越浮躁。佩妮年紀還小,需要趕快上床睡覺,她只想快點喝下那瓶夏威夷果汁,然後窩進毯子裡舒服睡上一覺。除此之外,卡蘿拉自己也迫不及待想到曼哈頓去。她只是個瘦弱的中西部女孩,四十一年來最遠只去過俄亥俄州,一心只渴望快點瞧見紐約這個大蘋果到底是什麼模樣。
「看起來很不錯。」萊姆回答。
艾佛瑞特踢腿浮上水面,從胃中吐出更多海水,本能地想逃開。這個人以手電筒強光直接射向艾佛瑞特的眼睛,手中拿著一把刀,逐漸向他逼近。
卸載貨物!
卡蘿拉找到公用電話,打電話到「公館飯店」確認訂房情況。飯店夜班經理說房間已準備好了,正等她們來住,他說那就四十五分鐘後見。
「說那枚指紋是假的。」
卡蘿拉看向高速公路那端的大型看板,上頭寫著:歡迎聯合國會議代表!海報畫得很差,不過她還是看了很久;海報上頭有個男人長得還真像隆尼。
「我正覺得奇怪你怎麼還沒開口說。」湯瑪斯回答,演技好得像天才型演員。
「萊姆,你聽見我說話嗎?」莎克斯朝麥克風高聲喊道。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可真難得了,佛雷德。」
「喔,那是真的指紋,」萊姆說,口氣讓人覺得這個事實十分明顯。「但卻不是嫌犯的。我們這位先生需要一輛計程車來捕捉獵物,所以他找上了……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萊姆看向時鐘。時間還剩十四分鐘。
司機開車上路。卡蘿拉向後坐好,把佩妮抱在膝上。
他猛搖手銬,用力踢腿,做最後一次的掙扎。如果真有奇蹟,說不定他能以虛弱的肌肉突然折彎鎖住他的手銬。
計程車司機正在專心變換車道,沒聽見她說的話。
也許他只是不想講話。
她說「請」這個字……這可新鮮了。一個三歲大的小孩已學會懇求他人時所用的關鍵用字。卡蘿拉笑著說:「很快就會讓妳喝到了。」
「希望不大,」她說:「這裡有十幾座碼頭,再加上濱海步道……還有救火船屋、渡船口和砲台公園碼頭……我們需要特勤小組支援。」
「媽咪,怎麼了?」佩妮說,開始哭了起來。
水快淹到他的鼻子了。
「梅爾,」萊姆低聲說:「快把證物丟掉,關掉電腦。」
到此為止了。
「又沒人問我。」
「我們已快到砲台公園了。」
「你會游泳嗎?」莎克斯問他。
「湯瑪斯,」萊姆緩緩說:「我剛才被戴瑞探員嚇了一跳,不小心把隨身聽耳機弄掉了。你能幫我撿起來掛在床頭嗎?」
佩妮、維尼熊、錢包……
「親愛的,到目前為止,妳還喜歡這次冒險嗎?」
但是,他突然又驚慌起來了。不要、不要……
接著,莎克斯聽見耳機有聲音傳來了。是湯瑪斯的。他的聲音很大,口氣誇張。那邊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一道小浪花擦過威廉.艾佛瑞特的臉,此時他剛好吸了口氣,惡臭鹹腥的海水頓時灌進喉嚨。他猛咳起來,咳嗽的聲音用力且駭人,痛苦難當。海水灌入肺部,使他鬆開扶住碼頭樁柱的手。他整個人沉入水中,浮起,露出水面,然後又再次下沉。
他戴上滑雪頭套,下了計程車,走到後座伸手握住門把。然而,他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放掉。他湊近車窗,隔著玻璃看進去,伸手在玻璃上輕輕敲打。一下、兩下、三下,像要引起動物園爬行動物區裡的蜥蜴注意。他看著車內這對母女,好一會兒後,才伸手把車門拉開。
他一定以為潮水淹不死他,現在要來把他刺死了。艾佛瑞特不多加思索,便用腿向那個人踢去。但是這匪徒潛入了水中……接著,啪噠一聲,艾佛瑞特的雙手能自由活動了。
「假的?」柯柏問,一臉的迷惑。
「戴瑞,你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大男人的入浴圖。」
計程車魚貫載走排隊的乘客。卡蘿拉撥開垂至汗濕肩上的濃密金髮,拉著佩妮,用腳把地上的行李推前幾步。她環顧四周,想先看看曼哈頓的模樣,但除了交通設施、飛機機尾、人山人海的旅客和各式車輛外,她什麼也沒瞧見。蒸氣從地下涵洞孔中升起,像駭人的鬼魂;夜晚的天空煙霧瀰漫,只有黑與黃兩種顏色。
「以曼哈頓這種生態系而言,植物在這裡是不會絕種的,就算它們消失,隔一陣子又會在別處出現。」
光是曼哈頓一區,植物種類就超過八千種。
「啊,對喔,我只查詢一般園藝植物,沒去找莊稼作物。」他急忙在電腦上輸入新指令。等待結果出來的時間,如幾小時般漫長。
計程車駕駛問:「去哪?」卡蘿拉隔著車內的塑膠玻璃板,大聲向司機說出中城公館飯店的地址。
「……我們不介意,做你們該做的事吧。」
柯柏坐立難安,他從顯微鏡上抬頭,看向電腦螢幕。
班克斯拍了她肩膀一下。「妳看那邊,舊碼頭有一長串。」
湯瑪斯從萊姆的檔案夾中找出這份舊圖,隨後便把地圖貼在靠近萊姆床邊的牆壁上。這張舊地圖繪製得粗糙而扭曲,呈現出殖民時期的城市(僅占曼哈頓島下端的一小部份)北部是一大片農地。那時曼哈頓島西邊的這條河還不叫哈德遜河,而被稱為「西河」,沿著河邊有三座商用碼頭。萊姆又看向現代版的紐約地圖一眼。當然,農場全都不見了,原來的碼頭也已廢棄停用。不過,當代的地圖仍標出其中一座原本用來運輸煙草出口的舊碼頭的確切位置。
「快回答,萊姆。幫幫忙,你怎麼不說話了?」
莎克斯突然停住,很快轉了個圈,看向那空盪無人的街道。
「這一百年來有哪些植物絕種?」
他深吸氣直到把窄小的肺部撐飽,才閉上眼睛,讓潛水人員帶他潛入水中,深入這已被潛水人員的黃色探照燈染亮成怪異顏色的水中。旅程雖短,感覺卻十分痛苦。他們潛進水裡,穿過暗黑滿布微粒的河水,然後浮上水面。潛水夫一沒留神抓好他,兩人立刻被海水沖散。不過,威廉.艾佛瑞特倒以從容不迫的態度處理了這點小失誤。在歷經今晚的事件後,對他來說,獨自一人在波浪起伏的哈德遜河裡小游一下,只是小事一樁。
「……舊碼頭。我最喜歡的一座現在已經沒了。過去它是『哈德遜清掃者』的老巢。那是一群幫派,你聽過嗎?在一八九〇年代,就在現在的砲台公園北邊。你好像覺得很無趣。想看看殘廢者鬆弛的屁股嗎?不想?那就請自便吧。那個碼頭是在北摩爾和商會大樓之間。我以前從那裡跳進水面,在碼頭四周游泳……」
卡蘿拉領取行李後,開始往出口走。她再檢查一次,確定今天下午離開凱蒂和艾迪家時帶的東西全部到齊。
「冒險,我喜歡冒險。我想喝夏威夷果汁,能請妳讓我喝一點嗎?」
一樣,司機還是沒有回答。
「不行,隱私權不保障偷走證物的人。」
她並沒打算搭計程車,原本想坐機場巴士就好。
湯瑪斯已儘可能擋住他們,但這幾個不速之客都是聯邦調查局幹員,其中兩人手上還拿著槍,他們慢慢把湯瑪斯逼上樓。
「你們把證物藏在哪裡?」
接著是戴瑞咆哮的聲音。
「再過二十五分鐘就滿潮了。」班克斯叫道。
他們轉到另一條高速公路——此時,在一剎那間,這座城市的全貌、被高樓大廈切成鋸齒狀的天空,全都出現在她眼前。燦爛輝煌,就像凱蒂和艾迪收藏的水晶。島上中央擠滿或藍或金或銀的建築,另外還有一群建築物坐落在島的左邊。卡蘿拉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東西,此時,她感覺這座島看起來就像是一艘巨船。
「我要看到證物。」戴瑞已忍不住了。
莎克斯扯掉耳機,轉身朝車子跑。班克斯則跟在她後面。
「因為那枚指紋有脫水和皺縮現象。我猜被害人的屍體一定慘不忍睹。你們是在地下室找到屍體的吧?我說對了嗎?地下室是我們這位嫌犯先生最喜歡用來處理人質的地方。」
「我以前常去哈德遜河游泳,那時候比現在乾淨多了。河水,我是說。」
「世貿大樓,」萊姆大聲說:「那棟大樓以北的土地過去曾是煙草田。湯瑪斯,替我拿我寫書時的研究資料——我要一七四〇年代的地圖,還有鮑爾.豪曼用來找石綿清理場址的現代地圖。把這兩張圖貼在牆壁上,並排貼在一起。」
柯柏按了滑鼠兩下,螢幕上慢慢出現圖像。
透過耳機,她又聽見:「……不會太久。各位,實在非常對不起。」
「證物?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喂,你是不是把我的門踢壞了?上次你沒敲門就進來,這次你居然用踢的。」
「花了十七塊錢,當然很不錯。我要幫你翻身了。」
莎克斯和班克斯正沿著岸邊小跑步,沿途查看河水呈灰棕色的哈德遜河岸邊的碼頭。她以手勢要班克斯停下,自己則弓著身子,吐了口唾液至河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莎克斯向水面望了一眼,絕望地聳了聳雙肩。接著,她一手按住手槍,拔腿開始向河邊跑,傑瑞.班克斯則緊跟在後。
「北摩爾和商會大樓!」莎克斯叫道,急忙轉身往回跑。他們已錯過那個地方,往南方走了太遠,現在離那邊還有半公里距離。從這邊她能看見那髒兮兮的棕色木頭,潮水已堵住那條大排水管。還剩多少時間?幾乎沒了,他們已經來不及救出人質了。
「啊,戴瑞,」萊姆問:「你抓到嫌犯了嗎?」
萊姆平靜的語氣跟著傳來。「……你知道嗎,戴瑞,我以前很會游泳,幾乎每天都去游。」
「不行。等一分鐘、等一小時都不行。媽的!我現在就要上去。」
「快從那葉子上挖點東西出來,梅爾。猜一猜也行,什麼都好。」
不,主啊,不要……求祢別讓我……
到處都是朽爛的木頭、垃圾髒物,這是個鬼影幢幢的地方。
「我要見他。」走廊裡響起簡潔有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