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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又詭異……

他依然沒見到查理斯．葛拉迪的那輛富豪汽車。

「親愛的，妳最好快點過來這裡。她清醒的狀況也許會持續，但也很可能不會。這種事情我知道妳一定很清楚。」

「她也認得我，還問我妳上哪去了。她說她有些事情想告訴妳。」

至於在地下室那個清潔小間，由於歹徒在此進行快速變裝，因此他們找到的證物較多：一個裝有血淋淋爆竹和假血包的紙袋子，一雙乳膠手套，以及他在葛拉迪住處被逮捕時所穿的衣服——一套灰色服裝和一雙牛津牌紳士皮鞋。柯柏已在這些東西上面找出了許多微細證物：更多的乳膠和化妝品、一點魔術師專用的黏蠟、些許類似先前發現過的墨水痕跡、幾根粗尼龍纖維和一大堆乾掉的假血痕跡。

葛拉迪停住腳步，皺起了眉頭。

一回到帳篷內部的後台區，卡拉便馬上收起識別證藏進口袋，然後又找了另一位態度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工作人員。這個女人不停同情地點著頭，耐心聽完卡拉的解釋——有位曾經當過幻術師的人正在進行一樁謀刺行動，警方認為他的真實身分符合卡德斯基先生以前曾長期合作過的一名藝人，因此他們想要找他談談。這個女人已聽說了這幾樁殺人案，便讓卡拉留下來等這名製作人吃完晚餐回來。她交給卡拉一張證件，讓她可以坐進貴賓席等候，自己便去忙別的事了。她離開前，還向卡拉保證說她會交代警衛，只要卡德斯基先生一回來就會馬上去見她。

「那麼我去買票。」卡拉說。

漫長的等待。「喂？」

「我想找珍妮．威廉斯。四樓護理站，麻煩您。」

離晚間開演的時間還剩一個小時，幻奇馬戲團就已熱鬧非凡了。

「不知道。妳必須離開這裡，不能再進來。」

「不在這裡。妳是誰？」

「這樣說不定會錯過他。」

狙擊鏡的十字準星在那名警察的背上移動，卻找不到任何一處可以直接命中葛拉迪的位置。檢察官蹲在地上，而警察卻是站著的。哈伯斯判斷，如果他直接開槍射擊那名警察的下背部，說不定子彈能穿透過去而擊中葛拉迪的胸口。不過，這樣做會有點風險。如果彈道產生歪斜，可能只會讓葛拉迪受傷，而他只要倒下，就完全被街邊的汽車給擋住了。

「我現在正在忙一件事，珍妮，等我一有空就馬上趕過去。」

「真的，我必須請妳離開了。妳可以到外面去等他。」

掛斷電話後，卡拉心慌意亂地走回貴賓席，情緒已緊張至難以承受的程度。就在現在這個時刻，她的母親可能會問她的女兒上哪去了。她也許會皺著眉頭，因自己的女兒不在身邊而感到失望。

「我的家人！」葛拉迪歇斯底里地大叫，「你確定他們沒事？」

萊姆對她說這是個不錯的想法，然後就轉頭繼續盯著證物表去了。這張證物表一直杵在那兒，只證明了一個他先前發現的事：他們知道得越多，懂得就越少。

「讓緊急應變小組的人去處理就好了。」他發現自己的脖子緊繃向前伸，當他在對著麥克風說話的時候。

卡拉的心頓時加速狂跳。告訴我一些事……

「史都文生療養院。」電話那端的人說。

萊姆和柯柏繼續研究從刑案現場取回的證物。在發生假槍擊事件的長廊上的證物有：剃刀片、真血樣本、牛骨碎片、模擬腦漿的灰色海棉以及假血——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只是添加了食用色素的糖漿。現場找不到手銬鑰匙或開鎖工具，他一定隨身帶走了。在長廊的這個現場，他們找不到任何一樣有用的證物。

一時之間，那扇門完全沒有反應。接著，有幾個人進來了，但沒一個是卡德斯基。進來的是三個穿著中古戲服、臉戴著面具的女人。面具的表情雖然悲苦，但淒涼的情緒卻早已被這幾名即將登台的女演員興奮的腳步聲完全掩蓋。

「妳再不走我要叫警衛了，」他以濃濃的口音威脅她。「我真的要叫了。」

「我只是想找他……」

「我想找卡德斯基先生。」

在走向貴賓席的途中，卡拉的呼叫器響了起來。一陣急促的嗶聲。她一看到呼叫者留下的電話號碼，便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她匆匆奔向那排臨時搭建的公共電話區，以顫抖的雙手按下數字鍵。

「那麼妳就不能在裡面等。請妳馬上離開，因為他根本沒交代會有哪個警察來找他。」

在窗外下方，那名警察還在東張西望。他以身體擋住了蹲在地上、像一隻在路旁撒尿的母狗一樣的葛拉迪。

「妳有買門票嗎？」

求求你……她暗暗禱告，然後再次抬頭看向門口，希望卡德斯基能馬上出現。什麼都沒有。

也沒見到威爾的人影。

羅納．貝爾站在曼哈頓下城的中央街上，這附近的街道宛如峽谷，兩側皆是高大的房屋建築。陰沉高大的刑事法庭建築分立在街道兩邊，頭頂上有那座嘆息之橋，對街不遠處則是那棟結構單調的辦公大樓。

怎麼回事？

「全賣光了。而且，就算妳買到票，也不能再到後台來。我現在帶妳出去。」

但哈伯斯．溫渥思早已在人生過程中學到一件事：既然找到了目標，就絕對不能放過。

「我已經派人去保護他們了。」羅納說。接著，他向街上的行人大喊：「大家注意！這裡有警方行動！所有人馬上離開此地！」

「哎呀，我真的只是想找他。」她固執地說，目光直視著這個擁有法式英俊相貌的年輕人。

他決定再給這名警察一點時間，等他離開那個位置，或讓出可以直接射擊葛拉迪的空間。

「他們都很好。」

「有事嗎？」年輕人回答，帶有濃厚的法式或「法國—加拿大式」口音。

「但威爾怎能……」

「他人呢？」

如果我是殺手的話會怎麼做？我該如何追殺葛拉迪？利用那邊的建築？利用急馳而過的車輛？還是徒步在街上？那輛嬰兒車裡會不會藏有玄機？前面走過來那個吃著冰淇淋甜筒、年約四十五歲的男人會不會有問題？

「你知道他去哪裡吃飯嗎？」卡拉追問。

求求你……她再次禱告，在心中舉起了那根想像中的魔杖，指向大門。

「啊？她很好，妳別擔心。不過我有件事想告訴妳——先說好，妳別抱太大期望，也許它根本不代表什麼。是這樣的，妳媽媽在幾分鐘前醒過來了，她問妳人在哪兒。她知道現在是星期天晚上，而且還記得妳先前有來過。」

但他必須馬上拿出行動。那個警察正在講無線電，幾分鐘內這裡就會出現一百名警察。快點，精明的傢伙，他對自己說。你該怎麼做呢？

「有天你應該在你的書裡多添加一章，寫一寫該如何在陰森的地方搜索現場。」在緊張中，她仍開了個玩笑。「好了，萊姆，我現在不說話了。待會再和你聯絡。」

「說不定他會留有一些威爾穿戲服的舊相片或剪報。」她說，一邊把自己那個黑白相間的皮包甩上肩膀。

年輕人離開了。卡拉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才繞過帳篷一角往後面的舞台出入口走去。她朝門口的警衛露齒微笑，而警衛也報以笑容，同時匆匆瞄了她的腰際一眼。現在她的腰帶上好端端掛著剛才那位法加裔職員的工作證，那是剛才在她伸手指向票務中心，問了一個雖然愚蠢但具有良好誤導效用的問題之時，輕輕鬆鬆從那個年輕人的腰帶上取下來的。

纖維是來自某張深灰色的地毯，假血則是某種油漆。柯柏進入電腦資料庫搜尋，但查不出符合的資訊，於是只能將化學成分分析資料和相片送至聯邦調查局，請他們以最速件進行比對處理。

他兩隻眼睛都是睜開的，但右眼的視野卻是透過狙擊鏡，把十字準星牢牢固定在那名警察的背上。此時，他心裡想著，等他回到肯東瀑布，他要根據今天的事情編一個《聖經》故事。耶穌可以扮演他現在的角色，他手持一把性能極佳的複合弓箭，埋伏在暗處伏擊那些凌虐基督徒的羅馬士兵。朱利斯．凱撒躲在一名羅馬士兵身後，自以為這樣便會安全無虞。但耶穌將會一箭射穿那名士兵，同時取了那個混帳皇帝的狗命。好故事，孩子們一定會喜歡的。

總算，他抵達了葛拉迪蹲下的地方，用身體護住他，背對著對街那棟公家辦公大樓的陰暗窗戶。「查理斯，你先蹲在這裡別動，」貝爾說：「我們很快就會平安離開這裡。」說完，他從皮帶上解下了無線電對講機。

「沒錯，她講出妳真正的名字。然後又皺了一下眉頭說：『除非她現在已全改用那個發神經的藝名——卡拉。』」

一聲汽車喇叭聲響起，由那條橋的入口處傳來。接著是一陣喊叫聲。貝爾急忙轉身，向那裡跑了幾步，但心裡卻立即想到：這是誤導嗎？不，不對，那只是一場交通爭執。

他把十字準星對準那名警察的大腿，開始在扳機上緩緩施加壓力，心想唯一的遺憾是那名警察是白人，而不是黑鬼。

「這裡人手不足，」莎克斯輕聲說：「這棟建築大得要死。」她現在正置身在「墳墓」中，一路沿著長廊走去。「而且又很詭異，就像那個音樂學校一樣。」

那個警察還緊緊捱在檢察官面前。

他帶領她從正門出去，現在收票員已經就位了。一到帳篷外，卡拉便伸手指向他身後一輛印有「票務辦公室」的拖車。「我可以去那個地方買票嗎？」

此時，一個念頭閃過萊姆的腦海。「卡拉，」他嚷道，轉頭看向這個坐在梅爾．柯柏旁邊的女孩。此時她正一邊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纖維圖象，一邊在手指間轉動一枚二毛五分的鎳幣。「妳能幫我們一個忙嗎？」

「他不在這裡。我是他的助理。」

馬戲團還沒開始收票，卡拉便逕自進入帳篷，直接往後台走去。她看見一位拿著寫字板的年輕人，腰帶上夾了一張工作人員識別證，位置就如同艾米莉亞掛手槍的地方。

「蹲下！」貝爾狂喊。

現在你可學到一個教訓了，卡拉心想：絕對不要惹到一個懂得巧手戲法的人。

受到警告的葛拉迪立刻蹲到路邊，躲在兩輛汽車間。「怎麼回事？」他高喊：「我的家人呢？」

卡拉走過阿萊基諾的旗幟，注意到有一輛警車停在那兒。這是林肯．萊姆的指示，在發生過下午那場恐怖的疏散事件後，這輛警車便一直留在這裡保持警戒。由於卡拉這兩天扮演過客串警探，因此一看到這幾名警察心中便升起一股同志間的友愛。她露出微笑向他們揮手，而這幾個警察雖然不知道她是誰，卻也笑著揮手回應。

好吧，他只好射擊這個警察的大腿了。如此一來，這名警察極有可能會往後倒，暴露出檢察官的身體。這把柯爾特步槍是半自動的，他可以在兩秒鐘內連續射出五發子彈。雖然不夠完美，但這已是哈伯斯所能想到最妥當的計畫了。

「我是警方派來的。卡德斯基先生曾和我們會面過一次，現在我們又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他。」這個年輕人瞄向她的胸部，目光落至那個位置大概想尋找警徽之類的東西，但他什麼也沒發現。「好吧，既然是警察，那麼我說。他去吃晚餐了，可能很快就會回來。」

哈伯斯．溫渥思看著位於下方的目標物——那名檢察官，此時正瑟縮地蹲在人行道上。他面前站著一個身穿運動夾克的男人，看來顯然是警察。

「萊姆，我正在逐房逐室搜索，現在已到地下室的最後一邊了。」

「是我，卡拉。我媽出事了嗎？」

目光如燈塔般再度轉動。在哪？在哪？在哪？

她只希望自己能將面前的破舊金屬欄杆變成一根山胡桃木魔杖，然後往門口一揮，好讓那個製作人能立刻成形具體出現。

天啊……難道她真的清醒了？

「拘留所的槍擊事件是假的。他逃了，現在可能就在這附近。我已經呼叫防彈車趕來這裡了。」貝爾再次環顧四周，瞇眼觀察左右動靜。

好吧，就這樣了，哈伯斯心想，同時打開了那把柯爾特步槍的保險。沒時間再等下去了。硫磺將由天而降，燃燒迫害基督教徒的羅馬人。

「沒問題。」

他回過頭，向刑事法庭大樓門口走去，同時發現查理斯．葛拉迪就出現在前方，正小心翼翼想越過馬路。這位檢察官低著頭走路，完全陷入在沉思之中。羅納立刻向他衝去，高聲喊道：「查理斯！快蹲下！威爾已經逃走了！」

「能請妳去幻奇馬戲團一趟找卡德斯基嗎？請妳轉告他嫌犯已經逃脫，並問問他還能不能想起任何與威爾有關的事。例如說他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幻術師，他最常扮演的角色或最常化的妝，他重複最多次的表演……任何有助於我們多瞭解他的資料。」

「妳是說『我』？『真正的』我？」

「沒有，我……」

他微微轉了一下頭。「沒錯，那正是設立票務辦公室的原因。不過，我剛說過了，門票已經全賣光了。如果妳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打電話到卡德斯基先生的辦公室。」

「抱歉。」她開口說。

路人立刻四散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