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術師》第三部 洩底

50

第三部 洩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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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喝咖啡還是喝茶?」
「你說的是幾年前,證物保管室持續有證物失蹤的事?」
「卡拉?超過一年了,從她把母親送來史都文生療養院開始。」
「我想喝咖啡。」珍妮說。
「我以為湯瑪斯會買新的回來。」
「我從巡警隊那裡聽到一點消息,是和艾米莉亞有關的。」塞利托清了一下喉嚨說。
你也知道這次晉升對她的意義……
「你一樣喝咖啡。」看護說,旋即退出了臥房。
萊姆的心登時加速跳動了。當然,他自己無法感覺到,頂多只能感覺有一道緊張的血流衝上他的脖子、頭頂和臉部。他不免多想:她中彈了?出車禍了?
「不知道,」這位製作人回答,「他可能事先去現場勘查過了,才看出那裡是最佳地點……我的意思是,最有利於他在一旁觀看,又對我們最不利。」
但是,他只平靜地說:「你說吧。」
理所當然,這個念頭和馬戲團有關。

「湯瑪斯。」她起身和他握了手。
湯瑪斯只不過出去買個東西,回來時便訝然發覺家裡多了一個人。這都得歸功於電腦、環境控制設備和觸控操縱系統,才使得萊姆有能力打電話給某人,邀請他們過來這裡,並在他們抵達時開門讓他們進來。
馬戲團那邊的音樂聲仍在喧嚷吵鬧,讓人產生了幾種複雜情緒。你一面因為被這樂聲打擾而感到生氣,一面又抗拒不了音樂的吸引誘惑力。
「我知道。」
艾米莉亞.莎克斯從門口走進來,看起來一臉疲憊的表情。她剛開完一整天的會,和警員慈善協會派來的律師討論她可能被停職的事。她應該早在一個小時前就回來的,但萊姆從她臉上的表情判斷,這次會商的結果可能不會太好。
「不會吧!」卡德斯基說:「她會嗎?」
「她考試的分數不是很好嗎?」
「也對。」
萊姆緩緩點了點頭。「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妳,請妳在回答之前先仔細想一想,我希望妳能完全誠實回答。」
卡德斯基說:「沒錯,很多魔術師都有暗樁。」
「是我在問你。」
「療養院的收費並不便宜,沒錯吧?」
只要你移動,他們就逮不到你……
在他離開後,萊姆和珍妮又聊了一會兒天,談論脊椎神經受傷病患、種種復健運動,以及有助於病況改善的電子刺激治療設備等話題。隨後,一向缺乏耐心的萊姆覺得自己對待客人的禮貌已經做足了,便突然壓低聲音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妳。這問題一直困擾我,但只有妳可以幫忙,也希望妳能幫忙。」
湯瑪斯帶著隆恩.塞利托走進前廊。此時,林肯.萊姆正坐在他那輛櫻桃紅顏色的輪椅上,嘮叨唸著工人要他們在清理搬運樓上臥房的火場殘渣時,小心別碰壞屋裡的木頭裝潢。湯瑪斯一邊走向廚房打算繼續準備午餐,一邊對萊姆吼道:「林肯,你少煩他們了,你就不能放下一點心嗎?」
「對我來說還真稀罕。」
她看向莎克斯。「他為什麼這麼問?到底怎麼了?」
「更糟的情況我都遇過。」
「每次案子一結束他就變成這樣,」湯瑪斯對塞利托說:「你還有沒有什麼棘手的強盜或殺人案?趕快丟給他當做奶嘴安撫。」
隔天早上湯瑪斯很晚才走進萊姆的臥房,發現他房裡竟然有位訪客。
「卡拉?」莎克斯喃喃說:「不,我不相信,她不可能這麼做!」
「其實我也不知道哪裡沒了結,應該說:『不知名』的未了結問題。」
「不是停在票價最貴的座位區吧?」萊姆問卡德斯基。
「這是原則問題,」這位刑事鑑識家緊張兮兮地說:「那是我的木頭裝潢,對他們來說卻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超貴,」珍妮說:「費用高得嚇人,不過所有地方都一樣,每間療養院收費標準都差不多。」
「裡面?」卡德斯基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是說有人暗中協助他?不會的,我手下沒有人會幹這種事。」
萊姆繼續說:「她急需一大筆錢,因此羅塞給她五萬美元當報酬。巴爾札克也參與了這件事。」
「我要替各位準備喝的嗎?」湯瑪斯問。
萊姆嘆了口氣。「莎克斯,我本來想早點告訴妳,又不好透過電話說。我很希望這不是真的,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和巴爾札克都是羅塞的同夥,他們騙了我們,就像欺騙他們的觀眾一樣。」
卡拉喘著氣,驚訝地拚命搖頭。
她皺起眉頭,這位製作人也同感困惑。他緊張地說:「該不會……威爾的助手羅塞又從拘留所逃脫了吧?」
這句話的口氣引起了萊姆的注意,使他立即抬頭看著塞利托的眼睛。憑著多年下來的共事經驗,他可以輕易讀出這位警探的情緒,尤其是當他遇到麻煩的時候。怎麼回事?他暗暗納悶。
「是在主看台下面,」她說:「雖不是在正下方,不過已相當接近了。」
「能請妳把房門關上嗎?」
「萊姆,普通市民不能去現場走格子,我只能悶著頭乖乖坐著,我一定會瘋掉。」
「她母親有保險嗎?」
受到損傷的木頭裝潢都已打磨乾淨,臥房中所有被燒燬的東西也已清理完畢。湯瑪斯說它們都被「消失」了,使得萊姆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確實滿聰明的。臥房裡還有一股濃濃的煙燻味道,不過這只讓林肯.萊姆想到高級的蘇格蘭威士忌,因此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嗨。」她對眾人說,但一看到卡德斯基,便驚訝地眨了幾下眼睛。

萊姆又轉頭問卡拉。「而當時妳一直待在那裡?」
他這裡也有一件事,這是在他和珍妮談過之後所引發出來的,雖然他想快點通知她,卻一直無法和她聯絡上。然而,現在他也沒時間告知她了,因為另一位訪客已出現在房門口了。
「沒錯,我無法準時回來。」
「對啊,我看見那輛救護車開進來,但一開始並沒有起疑心。」
「那你何不同時雇用我們兩個算了?多一個人,也好分擔一點你的虐待。」他笑著對她說:「不過妳放心,我不會虐待妳的。」
「細節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這又是一件自私腐化的政府官僚對抗忘情工作的刑案現場警員的故事。是不是這樣?」
「羅塞把救護車停在哪?精確一點的話怎麼說?」
「怎麼回事?」貝爾問,語氣充滿詫異。
「打從一開始,她就替羅塞工作。」萊姆對莎克斯說。
「算了吧,林肯,他們想幹什麼事不可以?他們甚至還想讓她停職呢。」
「什麼辦法?」
但林肯.萊姆卻睡不著。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頭的音樂和麥克風說話聲,一個念頭逐漸在他心底成形,趕走了好不容易來過的睡意。他越來越清醒,全神貫注在心中琢磨這個念頭。
「事情可能會更糟。雷莫斯打算讓我停職,也許無薪休息一年。我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辦。」
「我想問的是:羅塞把救護車停在那裡可以造成最大損害,不過貴賓席裡的人卻有機會逃生。他怎麼知道應該把車子停在那個位置呢?」
「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她問。
萊姆一時沒有回答。他看著環繞在他身旁的刑事鑑識設備,然後又望出窗外,看向彌漫在中央公園綠樹上方的那團如綠色霧氣般的春天新芽,默默地尋找答案。
艾米莉亞絕對不會知道,我會交代我的人守口如瓶…………
「如果只能用這種方法晉升的話,她一定不願意接受。」
「所以車子是停在最主要的出口——最多觀眾可能由此逃生疏散的地方。」
塞利托反駁說:「林肯,你也知道這次晉升對她的意義。」
她又問:「隆恩對你提過他想替我動用關係的事?打電話到市政府?」

莎克斯下了床,找來一條備用床單,把床單掛在窗戶上,頓時便遮去不少外面的光線。她鑽回床上,弓著身子貼緊他,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塞利托又說:「成績還沒公開,不過我已經知道了。」
「這件事已傳開了。莎克斯是警界之星,不管她發生什麼事,一定馬上會有謠言流出來。」
「這和分數無關。」
「應該實施宵禁才對。」萊姆對躺在身邊的莎克斯抱怨。
「沒問題。」她說。
莎克斯一直遵從萊姆的規則,在刑案現場走格子時身上絕不噴灑香水,以免錯過任何嗅覺上的物證。然而,此時並非她值勤的時間,因此萊姆聞到她的皮膚散發著一股令人聞起來舒暢的複雜氣味。他試著辨析,聞出那是茉莉花、梔子花加上合成機油的味道。
「她被淘汰了,沒通過警佐考試。」
下午,羅納.貝爾來到萊姆的家中。萊姆播放他從網路上買來的戴夫.布魯貝克的爵士鋼琴CD,在迷人的琴聲旋律中,他們談起有關安德魯.康斯特伯一案的證物。
萊姆的視線也瞄向那張白板,然後又落在客廳裡的實驗裝備、證物檢驗桌以及各式書籍——全都與分析證物的科學有關。過去這幾年來,莎克斯曾在這裡和他一起研究過各個刑案現場,解決不少大大小小的案件。
「你覺得如何?」塞利托追問。
「妳和卡拉認識多久了?」他問。
「我……」莎克斯一臉困惑地看向卡拉。「我不知道,」她低聲說:「她從來沒告訴過我。」
「不可能嗎?妳對她瞭解多少?妳知道她的真名叫什麼嗎?」
「他『可能』事前勘查過了,」萊姆若有所思地說:「但我們已派了警察在那兒站崗,因此他應該不太願意冒險去馬戲團那裡調查吧?」
「燒掉了,妳忘了嗎?」

萊姆操縱輪椅駛進客廳實驗室。外貌看起來比往日更邋遢的塞利托則緊跟在後。
「什麼沒了結的問題?」莎克斯問。
「我要威士忌。」萊姆說。在湯瑪斯抬頭看向時鐘的時候,他馬上又補一句:「一小杯就好,這是為了醫療目的。」
「是的。」

「可是你也知道去抗爭的巡警會有什麼下場。就算她獲勝,他們也會把她調到東紐約地區,說不定還調她去那裡做文書工作。」
她睜大眼睛,小心謹慎地看著他。「我盡量。」
「你怎麼了?」
「所以,會不會有哪個在『裡面』的人告訴他,要他把車子停在那裡?」
聯絡完畢後,他放下無線電,一臉嫌惡地回到卡拉那裡宣讀她的權利。
萊姆說:「對不起,那我呢?」
卡拉的眼睛閃過一絲驚慌神情,突然,她用力推開莎克斯和卡德斯基,拔腿便往門外衝。「攔住她,羅納!」萊姆大叫。
門鈴又響了。湯瑪斯消失了一會兒,沒多久卡拉便從房門口走進客廳。她環顧四周,頭上的短髮也隨之飛揚。今天她的頭髮換了個顏色,原本的紫色不見了,變成紅得像雀斑的顏色。
「沒錯,就是他。他在總部的關係可好得很,局長都得聽他的話,而他卻聽我的話。他欠我一分情。」接著,他舉起手,指著那張寫有證物表的白板。「還有,媽的,看看我們剛破的是什麼案子。我們追捕到最難纏的嫌犯。我來打個電話給他,想辦法替她關說一下。」
「妳認為呢?」
萊姆直接面向卡拉,嚴厲地說:「這就是妳一直扮演的角色,對不對?」
「沒錯。我對他說,妳會靠自己努力取得晉升,否則就寧可不要。」
他猶豫了一下,才輕輕回答。「嗯。」今天整個晚上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提到這件事,如果莎克斯想談,她自己會開口說。因此,直到現在這個問題才正式浮現。
「他們有辦法把她淘汰?」
他低頭看著她,突然感到有點緊張。難道他判斷錯誤了?
「是那個眾議員,」林肯.萊姆向來對政治不感興趣,但他也知道雷莫斯是誰:一位投機的政客,過去他對他在西裔哈林區的拉丁選民不聞不問,直到最近政治氣候轉變了,加上選民的數量的考量,才使他有所轉變。這也表示,他可能有意向阿爾巴尼或華盛頓推進。
「別一臉驚訝的樣子,」萊姆刻薄地說:「我又不是沒邀請過人來這裡。」
「我才不需要奶嘴,」等湯瑪斯閃進廚房後,萊姆才大吼道:「我只要這些人小心我的牆壁!」
「我不知道。」他說。
「他是好意。」
莎克斯再問:「那你怎麼說?」
「而妳一直待在貴賓席裡?」她點點頭,於是萊姆又說:「離出口很近?」卡拉又環顧了一次四周,有點尷尬地把雙手擰絞在一起。「我想,應該是吧。」
「說不定我請珍妮來面談的,打算雇用她來取代你。」
「你從哪聽來的?」
「你說不行?」
「正是這樣。」
查理斯.葛拉迪和紐約州首席檢察官已決定把開庭的時間往後延,以再增添幾樁針對這位頑劣分子的控訴——企圖謀殺辯護律師、密謀計畫殺人以及幾件殺人重罪。由於全案涉及康斯特伯、巴尼斯和其他愛國同志會分子,因此並不是很容易偵辦。不過,若說有哪位檢察官能讓人信服的話,此人非查理斯.葛拉迪莫屬。葛拉迪同時也準備起訴亞瑟.羅塞,打算以殺害巡警賴瑞.巴克的罪名要求法官判處他死刑。巴克的屍體已在上西區的一條小巷內被人發現,此刻隆恩.塞利托正在皇后區參加警界為這名殉職警員舉行的隆重葬禮。
現在屋裡只有他們兩人獨處。他們把湯瑪斯支開去和朋友看電影,兩個人整晚聽了幾張新CD,吃了兩盎斯的魚子醬、麗滋餅乾和大量的香檳,儘管透過吸管喝香檳對萊姆而言向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刻,在黑暗中,萊姆又想到了音樂,想到這種完全由音調和速度組成的機械化系統,竟然能如此讓人著迷。音樂確實讓萊姆悠然神往,他越是仔細深思,就越肯定這東西並不如它表面上看來的神秘。畢竟,根深柢固在他世界中的觀念是:科學、邏輯和數學。
萊姆點點頭。「今天早上我做了點調查,思考幾個還沒了結的問題。」
音樂聲突然停了,緊接而起的是一陣掌聲,再來是有人透過麥克風說話的聲音。
「萊姆,」莎克斯說:「你究竟想問什麼?」
「可惡。」她喃喃說。
「我可以開槍射壞他們的發電機。」她回答,聲音相當清楚,顯然也還沒有睡著。她和他躺在同一張枕頭上,嘴唇貼在他的脖子上。憑藉身體的這個部位,萊姆可以感覺到一點點被她頭髮撥撩而生的搔癢,感覺到她平滑冰涼的皮膚。除此之外,她的胸部還抵著他的胸膛,小腹貼著他的臀部,雙腿和他的兩隻腳交纏在一起。當然,萊姆是透過觀察才得知莎克斯的這些動作,無法從觸感中求證。和過去一樣,他只能用視覺來享受這種親密的感覺。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又把頭轉向卡拉。「我是幾點請妳去馬戲團那裡找卡德斯基先生?」
莎克斯說:「我聽說他有辦法把整件事擺平,繞過雷莫斯那一關。」
「嗨!」他對坐在床邊一張椅子上的珍妮.威廉斯說。
這位看護瞄了萊姆一眼,但他聽出蘊含在這句話中堅決和困擾並存的語氣,便馬上點點頭離開了客廳。接著,這位刑事鑑識家對卡拉說:「謝謝妳過來這裡,我只是想再弄清楚和那件案子有關的幾件事。」
貝爾忍不住問:「林肯,你到底想問什麼?」
「那天晚上的表演原訂在八點開始,沒錯吧?」萊姆問卡德斯基。
「糟糕的是,那個傢伙剛好是維多.雷莫斯。」
他咯咯笑了起來。「他的確想這樣做。妳也知道隆恩這個人。」
「這個嘛……」這位胖護士低頭看著才剛重新整理過的地板,似乎不太敢肯定地說:「我會盡量配合。」
「不是。」他回答。
她笑了起來。「很接近了。」
「他是想要馬上裝新的,只是他太忙了,到處都需要他打點。我叫他先別管這裡,晚點再弄。」
「湯瑪斯,麻煩你先離開一下,謝謝。」
這位年輕的女郎拚命搖著頭,但早已淚流滿面。終於,她開口說:「艾米莉亞,我很抱歉……但你們並不知道……巴爾札克先生和威爾是好朋友。他們一起合作表演多年,威爾在那場大火受了重傷,當他過世後,巴爾札克先生也崩潰了。羅塞告訴他關於復仇的計畫,巴爾札克先生便逼我去幫助他。但是,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事前並不知道他打算傷害人。巴爾札克先生說只是想勒索卡德斯基先生,要他為那場火災付出代價。等我發現羅塞殺了人時,已經太晚了,他恐嚇我說如果不繼續幫忙,他就要把我的名字告訴警方,而我會被關在牢裡一輩子,巴爾札克先生也一樣……」她揩了揩臉。「我不能讓巴爾札克先生落到這種下場。」
「我一定要狠狠罵隆恩一頓,他根本連這個念頭都不該有。」
萊姆主動回答:「卡拉,我這麼問是因為我想起妳告訴我的事,有關幻術師在表演時會牽涉到的一些人。幻術師會有站在舞台上直接協助他的助手,也有從觀眾裡面挑選上來的志願者,此外,他還有其他人——他的暗樁,這些人表面上看起來與幻術師無關,他們會偽裝成劇場工作人員或台下的觀眾,但實際上卻是替幻術師工作。」
湯瑪斯帶領愛德華.卡德斯基走進客廳。「萊姆先生。」他頷首向這位刑事鑑識家打招呼,然後向莎克斯點了第二個頭——雖然他忘了她的名字,接著又和羅納.貝爾握手。「我接到你的留言,你說那件案子還有一些重要的事。」
「可能吧,他在警界也待很久了。」
「我們一定會撐過去的。」
現在已經是午夜了,在陰暗的臥房裡,萊姆躺在他那張佛雷西卡爾病床上,凝視著窗外。外頭傳來一陣翅膀拍動聲,那是住在窗台上的鷹隼——上帝所創出運動最流暢的生物——狩獵完畢回家所發出的聲音。隨著光線變化和牠們的運動姿態,這兩隻大鳥的身影有時會縮小,有時則會放大。在今晚的這個時刻,牠們看起來比白天還巨大許多,不但身形變大,讓人感受到的威脅感也增加不少。此時的牠們,也一樣因為中央公園裡的幻奇馬戲團所發出的噪音而感到焦躁難安。真是的,萊姆覺得有點不高興。他只打了十分鐘盹,就被帳篷那裡傳來的鼓掌喝彩聲給吵醒了。
「她會抗爭,她一定會去抗爭。」
「媽的。」萊姆脫口說出髒話。
「愛你。」她輕聲說。而他的回應是深深吸一口她身上的花香味,然後告訴她他也愛她。「天啊,外面實在太亮了。」她看向窗戶,窗外亮晃晃地被馬戲團的探照燈光給照亮了。「窗簾怎麼不見了?」
他相信她環抱住他胸膛的手現在抱得更緊了些。「萊姆,你怎麼不告訴他,對我來說光明正大比什麼都重要。」
未了結的問題……
貝爾一個箭步衝上前把她拖倒在地,兩人在客廳角落裡拉扯扭打起來。儘管卡拉十分有力氣,但貝爾最後還是銬住了她。他喘著氣站起來,走到萊姆這裡,拔出腰帶上的摩托羅拉無線電,當著一臉沮喪的莎克斯面前,呼叫總部支援一輛防護最森嚴的囚車準備將這名人犯送到女子拘留所去。
「所以妳也是為了師父。」萊姆痛苦地說。

萊姆先前的緊張立刻轉變成對艾米莉亞的同情。
這名體態肥胖的女人瞄了房門一眼,才依他的話起身去把門關好,然後回到座位坐下。
塞利托在客廳裡踱步,跨過地上的電線,又看向那塊寫著妖術師一案的白板。他撿了一張椅子坐下,體重立即讓這張椅子發出吱嘎聲響。他捏著腰部的一圈肥肉,以神秘的口吻低聲說:「我倒是有個辦法。」
「當羅塞把救護車停在帳篷門口的時候,你因為接受採訪而還沒趕回來?」
塞利托說:「呃,林肯,我有事情想和你談談。」
萊姆向大家解釋:「那天晚上妖術師把救護車開進馬戲團,我想弄清楚那時候的幾個細節。」卡拉點點頭,塗成黑色的指甲輕彈出聲。「我很樂意幫忙。」
「大概是七點十五分吧。」
沒錯,他相當清楚。
「我是親耳在旁邊偷聽的,莎克斯。」
「妳可以和我一起當顧問。」
「什麼?」
「我們只是按照雷莫斯的遊戲規則罷了,既然他想暗中動手腳,那我們也來這麼做。既然要玩,那麼方法就要公平。」塞利托覺得這個主意棒透了。他又補充說:「艾米莉亞絕對不會知道,我會交代我的人守口如瓶,而他一定會保密的。」
作一首曲子的感覺是什麼?如果他從事的復健運動最後出現效果的話……他能不能把手放在琴鍵上彈奏一曲呢?當他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透過朦朧的光線,他注意到莎克斯正抬頭看著他的臉。「你聽說警佐考試的事了嗎?」她問。
「我認識一個人,就是上次清理『十八』的那個人。」
接下來,他們談的全是莎克斯的事。她曾在刑案現場要求某人離開,而當那個人不順從時,她便下令把他銬起來。
「不、不,他還好好地待在裡面。」
萊姆說:「我說不行,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事實如此。」
「只有健保,大部分的錢都是由卡拉付的。」珍妮說,旋即又馬上補充:「她會儘可能繳清。她現在是沒欠費啦,但以前曾拖欠過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