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37 日耳曼史皮歐尼
「鑑識組有每一位在犯罪現場警員的指紋。妳請他分析杯子裡的東西。」
哈利又睜開眼。那張棕色的小臉不見了，笑聲來自外頭，透過開著的門，一束陽光大剌剌地射入車內，照上他身後的牆和釘在牆上的幾張照片。哈利用手肘撐起身子看。其中一張是兩個小男孩勾肩搭背地在他現在躺著的這輛拖車前方。兩個男孩看起來很滿足。不，不只是滿足，他們很開心。大概因為這樣，哈利差點認不出年輕的洛斯可。
「是我。」對講機裡的聲音說。
哈利的目光掃視馬路。一輛小巴迅速駛過。他請泰絲——叫醒他的那個棕色眼睛女孩——到德揚區替他買一份《每日新聞報》和《世界之路報》，但兩份報紙都沒有警員遭到通緝的消息。那並不表示他就可以到處露臉，除非他錯得離譜，否則每輛警車裡都會有他的照片。
「你在想什麼？」貝雅特問。
貝雅特躺在床上，聽著戶外的車聲。小時候，她經常聽他講話聽到睡著。他說的故事不在書本裡，都是他臨時編的。那些故事從來不重複，儘管有些有類似的開場，或有同樣的人物：兩個壞小偷，一個聰明的爹地和他勇敢的女兒。故事也總是以小偷被關進牢裡作結。
「他所寫的，」她說，「有關『只有復仇心最強者才得以存活』那段。哈利，你覺得是真的嗎？」
「最好不要，哈利。我剛才說了，我根本不該過來的。」
大平底鍋後面有兩個大酒杯，一個有細細的紅色沉澱物，另一個似乎還沒用過。哈利把鼻子湊進杯口，但只聞到杯子的氣味。兩個酒杯旁還有兩個普通的水杯。他找來一條擦碗巾，方便舉杯對光看而不留下指紋。一個杯子很乾淨，另一個有黏黏的一層。他用指甲刮了一下，吸吮著手指。糖。有咖啡的味道。可口可樂？哈利閉上眼。酒跟可樂？不對。一個人喝水和酒，另一個人喝可樂，沒用酒杯。他拿擦碗巾把酒杯包起來，放進夾克口袋。接著他一陣衝動，走進浴室，把馬桶水槽的蓋子轉開，摸了摸裡面。沒有東西。
貝雅特點頭，但沒動。哈利揚起眉。
一輛大拖車的門打開，哈利看到一個女人身影，幾個小孩從她身後探頭出來。哈利數了數，一共五個。
「聽起來的確如此。」哈利不耐地用手揉了揉臉。「我前陣子打過電話來，你們說有個住在索根福里街的女人收到她家的三把鑰匙。一把我們在她家裡找到，第二把她給了一位電工，要對方修理東西；第三把我們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但現在情況是，我不相信她訂了第三把鑰匙。能請你幫我查查嗎？」
兩個男人靜靜地抽菸。哈利指著牆上的照片。「那是洛斯可和他哥，對吧？叫史帝方，是安娜的父親？」
「這是什麼意思？」
「算了。要拿到備份鑰匙，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賽門捻熄了菸，站起身。「不是安娜，但安娜有個母親。晚安了，史皮歐尼。」
「哈利……」她用告誡的語氣開口。
男孩放
「等韋伯有了結果，我要怎麼跟你聯絡？」
「如果妳改變心意，想查名字了，可以去查拉斯曼登的員工名單。這是一家小鎖店。」
哈利傾身靠向櫃檯。「但還是請你查一下好嗎？」
貝雅特驚醒。有人按了門鈴。她咕噥一聲，雙腿跨下了床。
「怎樣？」
賽門呵呵笑了。「那是日耳曼史皮歐尼的簡稱，意思是德國間諜。但朋友你放心，這個詞沒有冒犯的意思。有些地方還拿來當男孩的名字。」
哈利已經說完安娜．貝斯森的事。說他們見面的時間、他對最後那個晚上的記憶，還說到洛斯可。貝雅特也對哈利說完他們成功追查到那台筆電的事。電腦是三個月前從羅馬競技場電影院旁的專家商店買的，保證書上的名字是安娜．貝斯森。連到電腦的手機則是哈利聲稱掉了的那支。
哈利拉緊身上的夾克。「要不要走了？」
賽門沒有回答，但哈利知道答案已經不遠了。「史帝方跟安娜斷絕關係，是因為安娜遇上外地人嗎？」
車子前座的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休，用混合著挪威語和瑞典語、外加一種馬戲團團員、賣刀子的、傳教士和舞團歌手的特殊腔調。但他們並沒真正說了什麼。「老哥，你好嗎？」「天氣真夠爛的。」「老哥，這套衣服不錯喔。要不要跟我換？」開懷的大笑和香菸打火機的閃動。哈利抽菸嗎？俄國菸哦。抽一根吧，味道可能有點嗆，但「有它的好味道」。更多笑聲。沒人提到洛斯可的名字，或他們要去哪裡。
「貝雅特？」
賽門借給哈利一套皺巴巴的西裝、乾淨的寬領襯衫，和一副大墨鏡。他們爬進賓士車，開上芬馬克街，在卡爾柏納廣場的紅綠燈口，賽門搖下車窗，對站在雜貨店外抽雪茄的一個男人大喊。哈利隱約覺得看過這個人。根據經驗判斷，他知道這感覺通常代表這個人有前科。那人大笑，喊了一句話回來，但哈利沒聽清楚。
這個疑問在他跨出車外時得到了解答。
「在這種時候——對。」
「線人。」哈利跟著說了一遍，看著一輛警車在十字路口對面等綠燈。
「密勤局的俄國專家告訴我，前KGB特工還在暗中操縱。」
這裡有垃圾和油脂變質的氣味。他打開窗戶，查看廚房水槽裡的盤子和餐具。這些東西沖了水，但沒洗過。他用叉子戳了戳變硬的食物殘塊，弄下醬汁裡的一小粒紅色東西，放進嘴裡。節朋椒。
到了外頭，風增強了。哈利在瓦爾基莉廣場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
那群小孩訝異地看著哈利靠著拖桿，對著棕色的草地嘔吐。他咳了一聲，又呸了幾下，用手背擦過嘴角。他轉身看到賽門站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好像倒出胃裡的東西是展開一天最自然的事。「吃壞東西啦，朋友？」
哈利睜開眼，仰
男孩用力嘆口氣，消失在後面的房間，不久拿著一本檔案夾回來，一面翻閱著。「你自己看，」他說，「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貝雅特嘆口氣，接下那包東西。
「我道完歉就走。是我失心瘋了，我平常不會那樣的。我……失控了。拜託，貝雅特，只要五分鐘。」
「我在想要不要請妳替我查幾個名字。」
一時之間，哈利感到一陣驚慌。
「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了。」貝雅特說，穿著薄薄睡衣的她打著顫。「走開。」
哈利留神聽著腳步聲愈來愈遠。「安娜．貝斯森。」他聽到自己低聲說，「你能不能查一下，她是不是親自領取所有鑰匙的？」
「我們也希望妳當律師。」
哈利立刻認出這家鎖店櫃檯後方的年輕男子。
他又閉上眼睛，但那女孩的笑聲和頭痛都沒有消失。
公寓裡的空氣很悶。他走進最裡面的房間。自從他上次來過之後，這裡的一切都沒動過。灰塵在透窗灑入的陽光裡飛舞，陽光照亮了那三幅畫。他站著看畫。那幾個扭曲的頭顱有種怪異的熟悉感。他走到畫前，指尖摸過突起的油彩。如果畫在對他說話，那麼他也不瞭解他們在說什麼。
賽門聳肩，對這話題不是很感興趣。哈利知道這是禁忌。
「拉斯曼登鎖行。」哈利說。
賽門停步。
「拜託啦？」
「不必查，她一定是親自領的。」
「後來呢？」
「我帶了禮物來。」那個聲音說。
風勢減弱了，現在只剩下芬馬克街上的嗡嗡車聲。然而哈利還是睡不著。
「一定是啊。」男孩插嘴，「那是系統鑰匙，不是嗎？」
「他們分不出哪個是洛斯可、哪個是史帝方。吉普賽人兄弟，要挪威警察分辨並不容易。」他冷笑一聲，遞給哈利一根菸。「尤其他們當時還戴了面罩。」
「嗯，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他們就像連體雙胞胎，是好夥伴。洛斯可還替史帝方坐過兩次牢。」賽門笑了。「朋友，你好像嚇到了。這是傳統啦，你懂嗎？能替兄弟或父親受懲罰是一種榮譽。」
哈利長長吸了口菸，朝黑暗噴出。「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
貝雅特的反應是生氣地甩開手臂。
「一定是那天晚上從我夾克口袋裡掉出來的。我說過，那時我醉醺醺的。」
賽門大笑。「也許哦。如果你想不出還有誰更會找人。」
「什麼事？」男孩說，視線越過哈利肩頭。
「可是妳來了。」哈利放棄在風中點菸。「這表示妳相信我。對不對？」
但那些故事講的並不是律師。當貝雅特告訴母親，自己被警察學校錄取的時候，母親哭了。
「嗨。」看到她時，他微笑著說。一個燦爛、露齒的大衛．赫索霍夫笑容。
「哎呀！」男孩說，眼皮連眨都沒眨。
過了孟克美術館以後，他們駛離馬路，車子顛簸地開過坑坑窪窪的路，駛土荒涼、滿是泥濘的足球場，停在足球場前方的停車場
「對了，我在想妳能不能把這個拿給韋伯。」哈利從夾克口袋取出用布裹住的酒杯。「請他檢查上面的指紋，跟我的指紋比對。」
「線人。」賽門說。
「沒有。打這些鑰匙的崔奧芬公司，只接受像我們這種授權經銷商下的訂單。而且我剛才說過，我們會檢查證件，注意共用物業和住戶委員會訂購的鑰匙。這個流程應該滿有保障的。」
「朋友，要是我沒記錯，他們已經不存在了。」賽門笑得更大聲了。
她嘆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遲早會跟他見面，在這裡把話說清楚總比上班時要好。她按下鈕，拉緊身上的睡衣，站在門口等，一面聽著他上樓的腳步聲。
「不能。」男孩以科幻漫畫雜誌讀者那種信誓旦旦的語氣說。「只有崔奧芬能做出有用的備份鑰匙。所以唯一的辦法是假造住戶委員會的書面授權書。但就算那樣也會被查出來，因為你來領鑰匙的時候，我們會請你拿出證件，跟該公寓戶主的名單比對。」
「真討厭海鷗叫。」哈利說。
「是熟人嗎？」他問。
「他有你的指紋嗎？」
他說他不餓，只坐在角落看他們吃。食物由拖車裡兩個女人中年輕的那個端出來，很快就被一掃而空，也沒有飯前祈禱。那群小孩看著哈利，一邊咯咯笑一邊互相推擠。哈利對他們眨眨眼，笑了笑，覺得自己僵硬、麻痺的身軀慢慢有了感覺。這是好事，因為他將近兩百公分的身軀，每一吋都在痛。之後，賽門給了他兩條毛毯，在他肩上友好地拍了拍，朝那輛小拖車點了點頭。「雖然不是希爾頓飯店，但你在這裡很安全，老哥。」
有人敲門。是賽門。「泰絲明天也想請你講睡前故事給她聽。」他說著走了進來。哈利已經對她講過袋鼠學跳的經過，還得到每個小孩的晚安擁抱作為回禮。
「他們在外面。」那聲音說，「說住十四號的那個老女人被闖空門了，她需要立刻換新鎖，所以警察在問我們能不能馬上派人過去。」
「警察。」一個宏亮的尖嗓子在他身後說。哈利嚥了一大口口水。
「這上面說，最後一把鑰匙是在八月領走的，」他說，「但那是在我過來以前好久的事，而且……」
哈利迅速走到門口，把洛斯可的鑰匙插進鎖孔，轉了轉。他盡量不在走廊弄出聲音。艾斯翠．蒙森家門外有份報紙。一進入安娜的公寓，他立刻輕輕關上門，吸了口氣。
「我知道的不比妳多。」哈利說，「我甚至不敢說我沒開槍射安娜。」
「他們在照片上看起來像是好朋友。」哈利說。
「我。不過，我會一直被蒙在鼓裡，等收到挪威電信的帳單之後才會發現不對勁。搞不好就算到那時候我也不會察覺，因為我不會仔細看帳單。」
哈利動也不動地站著，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事。一股輕微的打顫，會不會是門口吹來的風？足
「KGB特工？」
貝雅特怎樣也想不起看過她父親讀書。長大之後她才發覺，父親得了一種叫閱讀障礙的病。要是沒這樣，他早就當律師了，母親當時這麼說。
「史皮歐尼是什麼意思？」
她遲疑了。脖子還有僵硬感，還被哈利注意到瘀青了。
她做出放棄爭辯的表情。
哈利停步，看著南方。一艘載有兩架大起重機的綠色貨船正駛進峽灣。
哈利凝視著空氣。「謝謝你。」他說，「我找到我要找的東西了。」
他嘗試回憶昨天晚上的情景。
他走進廚房。
「我記得你來過這裡拿鑰匙。」男孩開朗地笑了，「我記得住我每一位顧客。」
「有人對她頭上開了一槍。」
「哦？」
「可是我就拿到了一把這種系統鑰匙。而且還是別人的。」
「史帝方現在在哪裡？」
「安娜？」
哈利在拖車的短床上伸展雙腿。芬馬克街上的車聲讓哈利想起在奧普索鄉的童年，他都躺在床上聽車聲。從前暑假時，他們在爺爺家，翁達斯涅鎮上一片寂靜，當時他唯一渴望的就是回到有車聲的地方，那種規律、催眠的嗡嗡聲，只會被摩托車、吵雜的排氣聲和遙遠的警笛聲打斷。
貝雅特從長椅上站起來。「我不該來的，哈利。你不應該打電話給我。」
「你的手機為什麼會在安娜家？」
「手機掉了以後也不會去停話。」
別去想你要找的東西。
哈利嚥了口口水，點頭。
「警察可不會這樣想。」
「告訴我，」哈利說，「洛斯可在莫斯科的線人是哪種，竟然能在一座有兩千萬人口的城市裡，一下子就找到人？」哈利彈了一下手指。「是俄國黑手黨嗎？」
然後他關上門，走了。
「嗯。」哈利從長椅上跳起來，開始前後踱步。「更難理解的是，他怎麼進到我家地下室的儲藏間的。你們沒找到破門而入的跡象，我家那棟樓的人都不會讓陌生人進來。換句話說，他一定有一把鑰匙。事實上，他需要的只是一把鑰匙，因為我們用一把系統鑰匙就能開大門、閣樓、地下室和公寓，可是要拿到鑰匙並不簡單。安娜家的那把鑰匙也是系統鑰匙……」
「你就只有這句話可說嗎？」
哈利清了清喉嚨。「呃，我並不是真正的客戶。」
回到馬路上，他看到雲層從西邊掩來，空氣裡有一絲寒意。哈利咬住下唇，下定決心，開始往威博街走去。
哈利聳肩。「妳如果能把酒杯給韋伯，我就很高興了。」
哈利的雙腿跨出床外，決定不理會頭痛了。為了確保肚子沒問題，他多坐了幾秒鐘。他經歷過比昨天更糟、糟上數倍的事。前一天晚上吃飯時，他差點就要開口問他們有沒有更烈的東西可以喝，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在克制了這麼久之後，或許他的身體現在比較可以接納烈酒了？
男孩皺眉。「不，我記得很清楚，你拿出證件，我還檢查了名字。你說
哈利從櫃檯後方玻璃的倒影中，看到剛才那輛警車從相反方向過來。
她立刻把手放在脖子上。「健身。柔道。除此之外你還在想什麼事？」
賽門轉向西，往伍立弗醫院。
哈利體內的每一絲暖意，在進入那有如蛋形冰箱的拖車之後都消失無蹤了。他踢掉愛斯坦那雙比他的尺寸至少小了兩號的鞋，揉著雙腳，想辦法在短短的床上找地方放他的一雙長腿。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想脫掉身上溼了的褲子。
海鷗振翅飛起，在一陣強風中表演出優雅的迴旋。
「早安，我是警察。」哈利說，希望對方不會要求看他的證件，因為證件留在史蘭冬區薇格蒂絲．亞布家的夾克裡了。
哈利認得這些送貨單，就跟他之前幫安娜來領鑰匙時也簽收過的那幾張一樣。但這三張都是安娜簽的名，他正想問他簽的那張在哪裡，目光卻先看到了日期。
賽門點頭。
「你說呢？」賽門睜開眼，比出誇張的手勢。「當然是女人。」
賽門聳肩。「朋友，這是幫忙和回禮。都是這樣的。」
「對，那把鑰匙不是我的。但我並不是因為——」
原來目的地並不遠。
「他原本的計畫很簡單：殺了人以後，開車到拉可倫村，把剛才用過的那把鑰匙放在亞納．亞布的農舍，加上寫有『亞亞』縮寫的鑰匙圈，免得有人起疑。但是他後來發現了我的手機，就突然想到可以把計畫稍微改變一下，讓事情看起來像是我先殺了安娜，再嫁禍給亞布。然後他用我的手機連上埃及的伺服器，開始用讓人追查不出寄件者的方式，寄郵件給我。」
哈利點頭。他從眼角看到一輛警察巡邏車緩緩駛過。「我就是想問系統鑰匙的事。像這種系統鑰匙，如崔奧芬鑰匙，不知道外人能不能拿到備份？」
「我知道這個人不知怎麼拿到安娜家的鑰匙，然後在謀殺案發生當晚開門進去。他離開時，拿走了安娜的筆電和我的手機。」
「唔，那你跟他們去吧，艾夫。你也看得出來，我正在忙。」
「那要是追查得到，結果就會是……」
男孩聳肩。「當然可以，但你為什麼不自己問她？」
「嘻—嘻—嘻。」
「妳真的想知道？」哈利微笑。
「我也在想妳的瘀青是怎麼來的。」
「再把你知道的事情跟我說一遍。」貝雅特說。
洛斯可、地鐵站的廁所、穿著亞曼尼西裝的矮胖男人吹口哨、戴著一堆金戒指的手朝自己伸來、黑色的頭髮和小指上又長又尖的指甲。「嗨，哈利，我是你朋友賽門。」跟破舊的西裝成強烈對比的，是一輛閃亮的全新賓士車，車上的司機就像賽門的哥哥，有一樣愉悅的棕色眼睛，手上一樣戴滿了金戒指，也一樣長滿了手毛。
兩隻海鷗朝水手學校塔上的風裡飛去，在塔上盤旋著。海鷗下方是已轉成一片可怕墨綠色的奧斯陸峽灣和艾克柏區，長椅上的兩個人成了兩個小點。
「我想知道得愈少愈好。你跟我聯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