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節 焙制
趙應用力地點點頭，這筆錢，足夠他們家花銷好一陣子了。看到趙應激動的模樣，老張頭不由又是一笑，取出五十根白間銀。不過老張頭的注意力倒大半放在這位跟著趙應一起來，卻始終沉默不言神色不動的少年身上。
從趙應的講述中，葉重了解到了一位普通采邑客的辛酸和生活的艱辛。他能聽出趙應平實而略顯生硬的話里所蘊含的深沉的感情。
所謂采邑客就是專門在野外採摘植株的人。在管瘋子晶元的記述中，這個體系調培專業人員的劃分有著不遜於五大星域的調培體系的精細。
當這株焙制好的平苡草擺放在趙應夫婦面前時，趙應禁不住激動地哆嗦起來。以這株平苡草的品相，絕對能賣一個好價錢！
趙應每天都要出去採摘植株，而他的妻子則要對這些採回來的植株進行一些簡單的粗加工。他們的收入來源便主要靠販賣這些只經過簡單加工的原料。夫婦倆都沒有學過真正的調培，完全是野路子，所以收購價格也被壓得很低。兩人每天都要努力工作，否則連女兒都養不活。
趙應小心地接過五十根白間銀，然後更別小心地放入包里，貼身放著。
內間里煙氣瀰漫，充斥著一股子難聞的氣味，這是許多植株焙制時散發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的結果。葉重不由皺了皺眉頭，從專
「火要用微青火，雙手用力要均勻，不要用水。它的烘焙順序是下到上，由根至葉，根微焦黃，莖變成淺紫色，葉子烘焙時要用小刷子醮清水反覆刷三遍，每次要干透再刷。」
飯後趙應便和葉重閑聊起來，不過很顯然，葉重對這種說交流方式非常不習慣。基本上都是趙應在說，葉重在聽。平實老實巴交的趙應難得遇到一位比他更木訥更沉默的人，今天他說的話，比他以往十天說的都要多。
正在這時，趙應也進來了。
卻在他說話間，葉重已經走向內間，趙應便只好連忙跟了上來。
映入他視野的是幾件非常原始的焙制工具，趙應的妻子正滿頭大汗地在那對一旁的植株進行粗加工。
老張頭進去，不一會兒帶著葉重和趙應進去，把他們領到一位中年人面前。
「是誰要去天軸市啊？」余領隊懶洋洋地開口。
「天軸市？」老張頭的目光不由又落在一旁沉默不言的葉重身上，不緊不慢道，「怎麼？趙應啊，你想去天軸市？天軸市可很遠哩。」
「那您有地圖嗎？」葉重出聲問。只要有地圖，對他來說，去天軸市實在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以月服王的速度，他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
略為沉吟一下，葉重便開口：「那就有勞阿公了。」
老實的趙應的心神並沒有在這株能賣大價錢的平苡草上，而是在腦海中反覆咀嚼葉重剛才所說的每個細節。他知道，就憑這個，他們以後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趙應感激對葉重道：「這次多虧了先生啊，如果不是您，我就已經一命嗚呼了。」使勁地搓了搓手，卻發現自己手上全是泥。趙應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吭哧道：「能不能請您到我家去坐坐？」
老實厚道的夫婦，怕生卻又好奇的小孩，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卻給了葉重前所未有的溫馨。他想起了老爹，想起了牧殤，想起了錢爺爺。如果對葉重非常熟悉的人，便會發葉重平日里冷峻剛硬的臉部線條竟變得柔和了幾分。
老張頭沉吟道：「天軸市我年輕的時候倒是去過。不過那離這很遠，具體怎麼走我也一時半會說不清。」
「平苡草拿來。」
在趙應看來，這位中年人不怒自威，衣著也華麗無比，一看就是一位大人物。但是在葉重眼，對方臉色發虛，皮膚鬆弛，典型的外強中乾，衣著過於耀眼，不利於四肢行動。
葉重並不知道葉家等三大世家是怎樣焦頭爛額，不過就算知道了，只怕也無用。他的謀略，還沒有到能夠利用這件
葉重聽得懂趙應的意思，平苡草要在採摘下來的五個小時內進行焙制。否則的話，效果起碼差一半。
撲通一聲，趙應拉著妻子跪了下來，滿臉感激地用力地磕了三個頭。這位老實的漢子只能用這樣一種最樸素的方式來感謝給他們生活帶來轉機的少年。
「不是不是。」老實的趙應趕緊搖頭，說，「是我這位朋友想去，可他不認識路。我就問問您，您見識多廣，一定知道。」
聞言，趙應不由一臉焦急，反倒是葉重神色如常，不急不躁。
就在剛才，他救了一位老實巴交的采邑客。這位采邑客年紀三十上下，一臉憨厚，不過此時全身皆是泥漿。就在剛才，他為了采一株平苡草，不小心陷進泥沼之中。情急之下大喊救命，泥沼離葉重不遠，聽到呼救聲的葉重把這位采邑客救了出來。
「不錯不錯，火候老到，這株平苡草的品相很不錯。我說趙應，這可不像你的水平啊。」負責收購的老張頭抬頭看了一眼趙應，隨即眼神落在一旁的葉重身上。趙應的水平沒人比他更清楚，像他以前的那些加工品，整個城裡根本沒幾人會收。
「過去看看。」葉重輕輕道，自己卻先起身了。
「地圖？」老張頭驚詫地看著少年，
趙應一愣，隨即有些惶然：「我們就在這裏坐吧，裏面太亂了。」
林花茶、酸梅腌肉，這個家裡最好的東西全部被趙應夫婦拿出來招待葉重。
這年輕人可真夠沉得住氣的，老張頭不由在心下暗贊。不過他隨即道：「不過呢，行里正好有商隊要去天軸市，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能不能帶你們一起去。」像這種事老張頭經常辦，商隊有護衛，人多安全，許多人都想搭夥跟著上路。
葉重沒想到自己會遇到一位采邑客。
趙應的妻子看到葉重時明顯一愣，連忙起身，手搓著圍裙，不好意思道：「您怎麼進這裏來了？這裏面太亂了！」
「我。」簡短帶著幾分冷意的回答在空中飄蕩。余領隊的睡意立即煙消雲散，他不由打量起來葉重，微眯的眼睛透著幾分精明：「哦，年輕人，去天軸市做什麼？」
「阿公，您知道天軸市怎麼走嗎？」趙應問老張頭，他這是為葉重問的。
「這是余領隊。」老張頭向兩人介紹道。
火候掌握不好，手法有錯誤，順序也有偏差。
趙應憨笑幾聲，沒吱聲。老張頭見狀，也不由一笑：「行了，估計是老天看你辛苦半輩子，給你福氣了。這株平苡草，我出五十根白間銀，你看怎麼樣？」
趙應的
看到趙應思考的神情，葉重便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孩子他爸，快過來，這平苡草怎麼處理啊？」趙應的妻子過來問。
葉重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焙制用具前。在趙應夫婦驚訝的目光中，他把焙制鍋里的所有東西全倒入廢棄池裡，另一隻手卻伸了出來。
煙氣瀰漫的房間里，一位少年神情專註地對著焙制鍋，在他身旁，一對夫婦滿臉崇敬地瞪大眼睛，唯恐錯過一丁點細節。
轉過臉，趙應有些肉痛地道：「唉，明天就只有賤賣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賣得出去。」
趙應這才猛地想起今天運氣不錯，採到了一株平苡草。不過他隨即也只有頹然坐了回來，無可奈何道：「算了，我也不知道，明天就賣了吧。你先忙，我陪先生說會話，待會過去。」
這位中年人嘴角留著兩撇微微翹起的鬍鬚，顴骨很高，眼窩深陷，光站在那便忍不住打了兩個哈欠。
葉重不由在心中輕輕搖搖頭，難怪他們焙制的植株在市面上賣不到好價錢。這樣製成的調培原料在某種意義上只能算殘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