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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拯救

第470章 拯救

任他如何呼喚叫喊。蕭夫人身體綿軟,便似睡著了一般,呼吸早已停滯了。
這是什麼話,馬上就能重見天日,看見青璇仙兒了,我能不高興么?見他發愣,蕭夫人嫣然一笑:「與你鬧著玩的,我也高興的很!」
朦朦朧朧中,他早已精疲力竭,喪失了所有的知覺,耳不能聽,眼不能看,就像一具牽線的木偶,被人操縱著。懷裡那柔軟的身子輕輕動了一下,他卻無絲毫察覺。
郭君怡漲紅了臉瞪他一眼:「我是女子,這衣衫如何能撕得?」
他正得意洋洋的想著,忽覺坑內一片寂靜,聽不見郭君怡的聲音,低頭看時,只見她低頭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夫人,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他的淚水奪眶而出,用力拍打著郭君怡嬌俏蒼白的臉頰:「我們得救了,我們還活著,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還疼么?」望見他貪婪的呼吸空氣的樣子,郭君怡微微一嘆,玉手摸索著撫上他腿彎。他受傷的大腿緊緊挨著她身體,血跡沾染上她衣裙,將衣衫粘連的有些粗糙,卻如此真實。
「是么?」郭君怡輕輕望他一眼:「你高興么?!」
「我是賤命一條,死了也不知多少回了。哪是什麼貴如金石。」林晚榮笑著安慰道:「別說是你,就算是阿貓阿狗出了事,我也一樣會救的。」
廢墟里黑暗無比,肖青璇的聲音響了一下便再沒了反應。懷中的郭君怡身上最後的體溫正在緩緩退去,嬌軀漸漸的僵硬。
「嘩啦」一聲,頭頂上磚瓦碎石被搬開。「壞人,娘親——」二小姐嬌泣一聲,直直向二人懷裡撲來。
「林,林三,」郭君怡喘息著,淚如泉湧:「我們死了么?」
林晚榮見她臉色發白,神情恍惚,忙拍著那透著光亮的鐵管道:「夫人。你看,這是什麼?!」
方才廢墟里一片黑暗,看不清楚,眼下有了些微弱的燈光,林晚榮就著亮光掃了一眼,只見蕭夫人渾身衣衫早已破爛,便似一塊塊布條纏繞在身上,她蜷身間,隱隱露出豐滿的酥胸、修長的玉腿,肌膚一片晶瑩。林晚榮頓時明白了,就她這身衣衫,確實不能再撕了。
肺腔里傳來鑽心的疼痛,他卻來不及在乎了,緊緊抱住郭君怡柔軟的身子,狂叫之下淚水狂涌,似有一種浴火重生的感覺。
似是感覺到了他心中那股熾熱的歡喜,這是一種超脫于情慾之外的情感,蕭夫人淚珠簌簌。心裏無比的溫暖,輕舒衣袖,緩緩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展顏一笑:「你是男子,怎能輕落淚水?要叫別人看去了,豈不笑話於你!」
如此循環不斷的人工呼吸,他沒有來得及吸入一口空氣,生怕自己的一時懈怠,便葬送了郭君怡最後的生存希望。
蕭夫人忽地泣道:「以後你莫要這樣傻了,你的性命貴如金石,哪能拿自己的命去救別人?!若叫玉霜玉若她們知道了,還不恨死我?!」
他無聲而泣,哭得稀里嘩啦,猛一低頭,捏住郭君怡小巧的鼻子。大口便含上那鮮艷的紅唇。她的紅唇柔軟香甜,帶著一股淡淡的芬芳,口腔牙齒都已冰涼,再也尋不到一絲呼吸的感覺。
林晚榮感慨的嘆了一聲:「夫人,要沒有這東西,咱們兩個人早就命喪於此了。方才你吸入的空氣。都是從此而來。」
林晚榮鬱悶道:「夫人,我身上有衣衫,你身上也有衣衫,為什麼你就偏偏撕掉我的呢?」
林晚榮猛的吸了幾口氣,抬起頭來,將自她肺部吸出的廢氣吐掉,又低頭吸了一口,再吐掉,如此循環不斷,自鐵管中流入的少的可憐的空氣。他來不及吞下一口,便毫不猶豫的渡入郭君怡口中。
「你就是個有膽做、沒膽說的膽小鬼!!!」郭君怡罵了一句。
他的眼神黑白分明,純潔的像是水晶,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三,直叫郭君怡也望的呆了。
水珠落在林晚榮臉上,清涼冰冷的感覺讓他一頓,神智頓時恢復了許多,望見郭君怡顫抖的睫毛,他獃獃的愣神半晌,忽然瘋了似的大叫起來:「夫人,你醒了,你醒了,咳咳——」
郭君怡輕嗯了一聲,拉住他手,潸然淚下。
「沒有什麼!我是說,現在我們能夠這樣暢快的說話。都是靠了它。」林晚榮笑了一笑,一言帶過。似蕭夫人這樣的貞潔寡婦,視名譽重逾性命,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曉的為好,就讓它盡數掩埋在這瓦堆下吧。
「夫人,你放心,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還當她是在擔心二人的命運,林晚榮馬上安慰道。
「你便作踐我吧。」蕭夫人幽幽一嘆,喃喃道:「我倒寧願你去救那阿貓阿狗,也勝過救我。」夫人說話越來越深奧了,竟然連我都聽不懂了,林晚榮搖頭笑了笑,不去管她。他鬧了半天,早已困頓之極,剛打了個呵欠,卻覺一隻小手伸到自己身上摸來摸去。林晚榮嚇了一跳:「夫,夫人,你幹什麼?男女收受不親!」
蕭夫人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小口微微張合,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
我要死了?!他心神漸漸的恍惚,頓時憶起許多的往事,與大小姐、青璇在當塗山中相互依偎的甜蜜,與安碧如、仙兒蕩舟微山湖的溫馨,與寧仙子飛渡長情索,同生共死,不舍不棄的堅決……
「無事,」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郭君怡笑了一笑:「考驗一下你記憶的能力!」
林晚榮對著鐵管深深的吸了口氣,清涼的冷風吹來,他頓時渾身舒坦,雖是頭腦仍有些昏沉,卻比先前已強上不知多少倍了。
郭君怡軟軟的偎在他懷裡,身體僵硬冰冷,早已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林晚榮心中的悲傷似是奔涌的江水,再也難以抑制。「啊——」他發狂似的大叫起來,用力搖晃著蕭夫人嬌軟的身軀,淚珠滾滾而落:「醒醒,郭君怡,你快醒醒!你要還不醒,我就占你便宜了,我說到做到——」
那是一截細長的鐵管,中間空心,自廢墟上面用力穿插進來,光亮便是自空心中間透出。林晚榮大喜,用力擠到那鋼管處,一陣微不可及的清風拂過面頰。雖是極為弱小,對於他,卻是彌足珍貴。
從前聽他叫夫人,聽著很自然,如今再從他口中喊出這兩個字,郭君怡卻有些不適應的感覺。她獃獃愣了半晌,良久才嗯了一聲:「這似是一截鐵管,咦,它是從哪裡來的?方才還沒有這東西。」
「林郎,林郎——」肖青璇輕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雖是細小,卻聽得如此真切:「聽到我說話了么?你快答應我,快答應我啊!」
她的神情溫柔自然,似是姐姐,又似是母親。林晚榮嗯了一聲,擦去淚珠笑道:「這不是淚水,是天上下的露珠。你也知道,我這麼精明強幹的人,誰也欺負不了我,我又怎麼會哭呢?
頭頂上傳來瓦礫石塊鬆動的聲音,接著便是嘩嘩的人聲,見林三神色大喜,郭君怡嘆道:「林三,你記得我的名字么?」
「胡說些什麼?!」郭君怡笑道,嘩啦一聲自他破爛的衣衫上扯下一塊布料,用盡全力的蜷下身去,好不容易才夠到他大腿,小心翼翼的將他那條傷腿包紮一番。
想起平時里與夫人笑鬧的情景,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在自己面前死去。林晚榮喉頭哽咽,難以抑制的痛苦湧上心頭,他聚起最後的力氣,啊的狂叫一聲:「我們在這裏——」
「林郎,林郎,快與我說話!」鐵管中傳來肖青璇焦急的聲音,順著那管子,一股水流緩緩注下,滴落在二人臉上。
「什麼吸入的空氣,我怎麼不明白?!」微弱的燈光中,郭君怡的俏臉粉頸升起一片淡淡的粉色,偏過了頭去,顫聲道。
慚愧啊,最近也不知走了什麼霉字,每次都要老婆來救我,他嘆了一聲,心裏卻有些得意,我老婆能幹,每次都能來救我。我卻更能幹,找了這麼個能幹的老婆!
在這般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天真無暇的孩子,在咀嚼母親的乳汁,心裏生不出一絲的雜念,只有一種痛徹心扉的破碎感覺:救她,一定要救她!
「記得,郭君怡么!夫人,你問這個做什麼?」聽到頭頂傳來玉霜巧巧的呼喚聲,林晚榮早已迫不及待、歸心似箭。
林晚榮額頭直冒虛汗,齜牙咧嘴道:「有,有一點。」
身體和心神的極度緊張疲憊之下,他只覺得魂魄似是遊離了身體之外,唯有靠著心中堅定的信念,他才能千百次不斷重複著那單一的動作。
鐵管中透過的微薄空氣讓蕭夫人的呼吸漸漸的悠長起來,她緩緩的睜開眼睛,透過那微弱的燈光,正瞅見眼前林三的面容。他頭髮上、臉頰上滿是塵沙泥土,卻被洶湧的淚珠沖刷出兩道痕迹,看的甚是清晰。
極度缺氧之下,他的嗓音虛弱嘶啞、毫無力氣,呼吸也越發的急促,隱隱能聽到肺腔里空氣滾動的聲音,神智漸漸迷糊起來。
蕭夫人卻似被催眠了一樣,呼吸漸絕,冰冷的身體無一絲的反應。
「林郎,你在哪裡?快些回話,快些回話!」
郭君怡低下頭去輕嗯了一聲,眼眶濕潤。
聽到他的聲音,肖青璇喜極而泣:「林郎,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你等著,我這就來救你。」
林晚榮笑了一聲沒有答話,郭君怡聽他不言語,偷偷看他一眼,只見他神色萎靡,雙眼緊閉,似是睡著了。想起之前他發下的誓言,她心裏一陣忐忑,歉疚道:「我與你說著玩玩的,你別在意。」
真是怪事年年有,從前是他調笑夫人,現在卻反過來,是夫人戲弄他了。林晚榮正色道:「夫人,我與仙子姐姐的事,還未告訴青璇,請你暫時替我保密。等我北上回來,再好好說給她聽。」
小氣!見他孩子似賭氣上翹的嘴唇,蕭夫人忍不住搖頭微笑,臉上泛起溫柔的母性光輝。
他鼻子酸酸,想哭又想笑,將郭君怡的嬌軀緊緊摟在懷裡,感覺她那逐漸消逝的體溫,心裏忽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從哪裡來,就到哪裡去,我這是要回去了么?青璇,仙兒,永別了!寧仙子,安姐姐,我想你們!
「沒有,我們沒死。」林晚榮咧開大嘴一笑,臉頰半黑半白,塵土沾染著淚水,便像是一個潑皮的猴子一般:「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不能死,你不能死!」林晚榮瘋狂了一般,口中喃喃念著,助她呼吸。他腮幫子鼓得麻木了,每吸一口氣,肺腔里便像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的頭腦越來越昏沉,眼前漆黑一片,早已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渾渾噩噩中,只會機械的重複吸氣呼氣的動作。
「沒事,」林晚榮淡淡道:「我被人一直當壞人,已經習慣了。」
這也不知是肖青璇第幾次的喊話了,方才只顧著拯救夫人,倒把這事給忘了,林晚榮急忙湊到鐵管邊大聲道:「青璇,我在這裏,聽到了就回話!」
「你瞎看什麼?」郭君怡急忙低下頭去,虛弱無力道。這麼狹窄的地方,二人緊緊的擠在一起,別說是看,就是他要做點更出格的事,也是輕而易舉。
「青璇!」林晚榮大喜過望,急忙擦乾了眼淚,大聲叫道:「青璇,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眼皮子似有千斤重,林晚榮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他使出全身的力道,喘息著緩緩睜開眼睛。一抹細細的光亮從頭頂的廢墟投射過來。正照在蕭夫人蒼白的臉頰上,她秀眉微蹙,神態安詳,便像是一個沉睡了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