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遂你個心愿
紅衣太監怒道：「我是乾清宮高平高公公手下的執事，姓段名勤。上次林大人您進宮，我還見過您的。怎的，林大人莫非懷疑我的身份？」他用力晃晃手裡金光燦燦的聖旨，神態甚是倨傲。
「可以——」林大人點頭笑道，段公公大喜，正要跨馬上前，卻見林大人一揮手：「不過么，我還與個條件！」
林晚榮點點頭，沒有說話。許震臉上的冷汗汩汩淌下，敵人既然在北邊布下了火藥，那也絕沒有理由忽視南邊。這藏人的樹林子，林深茂密。許多死角都難以搜到，萬一真是被人埋了火藥，一旦爆燃的話，火光藉著風勢，幾千兄弟就要葬身於此了。
連環弩接連發射，二百餘人眨眼便死傷過半，那駿馬卻載著諸人屍體往大營奔來。轟隆轟隆，火藥爆燃的聲響，震得大地都在嗡嗡作響。光射人已無用了，林將軍臨危不亂，猛的大吼一聲：「兄弟們，射馬腿！」
一個斥候急急進營來報：「稟將軍，離我大軍十里開外，突然出現大批人馬，數量在二千開外！」
「討厭。」秦小姐掩唇輕笑，一指點在他額頭，大眼睛撲閃撲閃：「相公，等你北上回來，我就遂了你一個心愿，你可願意？」
「沒有必要。」林晚榮笑著揮揮手：「北門有徐大人坐鎮，出不了亂子的。倒是我們這邊，有些不同尋常。」
林晚榮嘆了口氣：「小許，北邊又是火藥又是大炮的，打得轟轟烈烈，可是我們這邊呢？」
許震感激的點了點頭，神色迅速恢復正常。遠遠一騎飛奔竄入營中，傳令兵從馬上跳下，急急抱拳道：「稟兩位將軍，徐大人囑小的來報，城北方向，突然出現大股敵人偷襲，有數千人之多，來勢極為兇猛。」
數千人？林晚榮也吃了一驚，忙道：「都是些什麼人？是從城內竄出來的么？」
「夫人，不要這麼誇我么，我會害羞的。」林晚榮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
仙兒笑道：「我明白了，你叫高酋放出風聲，在王府里發現了一處龍宮，又叫他用炸藥炸開入口，便是要敲山震虎、引蛇出洞，逼他非逃不可。」
傳令兵急忙搖頭，林晚榮嘿了一聲，沒有說話。
「報——」又是一騎飛奔而來。第二名傳令兵急喘著跳下馬：「
三百余名弓箭手。強弩便似紛飛的蝗蟲一般，衝著對方馬隊疾射而去。
「狡猾的狗東西！」許震看的明白，原來這些騎士雙腿便綁在馬肚子上，即便是被射殺了，身軀依然隨著戰馬狂奔，綁在他們身上的火藥，迅疾被同伴點燃。
「聰明！」林晚榮笑著贊道。
「吁——」那太監長喝一聲，牽著馬頭打了個迴旋。他身後的官軍也瞬間停了下來，離著林晚榮大營便只有三四十丈的距離。
他越想越后怕，神色無比的凝重，林晚榮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小許，不要太過於自責。我們是人不是神，出些紕漏在所難免，只要汲取教訓就可以了。我也是看到北邊的煙火，才聯想到這裏的。」
林晚榮仔細看了一眼，只見這二百餘人，個個披盔戴甲，衣袍甚是寬大，腰間鼓鼓囊囊，也不知是裝的什麼。
他將那聖旨隨手甩開，左手提韁繩，右手舉著火把，胯下駿馬飛奔而起。他身後二百餘人也學他模樣，齊齊扯開衣衫，腰間綁紮著厚厚的布帶，帶中黑色藥粉隱現，長長的引線便與火把綁在一起，隨時都可點燃。
「將軍，我們可要到前方去？」隆隆炮聲傳來，震的腳下大地都在發顫，知道這是敵人進入了火炮射程之內，許震頓時心裏痒痒，主動向林晚榮請纓。
「是！」傳令兵回道：「據徐大人推斷。這些人是在城下挖好了地道，埋好了火藥，已潛藏多日了。眼下裡外兩股敵人正在拚命靠攏，看情形似要掩護那大魚出逃。」
「啊——」對面馬上騎士數十人中箭，他們卻似無絲毫的痛感，緊緊的抓住了馬韁繩，不讓身體掉落下來。
「遵令！」幾個斥候急急下去了，許震興奮的滿臉通紅。秦仙兒忽地開口道：「相公，方才那假太監，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夜色越來越沉，營中火炬高燃，幾千兵士各就各位，等待著那不知何時到來的突然情況。可惜事與願違，北邊的廝殺聲越來越激烈，徐渭的急報一個快似一個的飛來。偏偏這南門邊安靜異常，連蚊子煽動翅膀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林晚榮笑著點頭：「起初我也不清楚，但是
營中眾將士早已待命多時，聽林將軍喝止對方，三百余名弓箭手便刷刷上前。手中連環弩放著幽幽光芒，正瞄準了對面的人馬。
林晚榮點點頭，嘆道：「更猛烈的也許還在後邊，許震，你吩咐弟兄們，多留些心眼，誠王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一席話說的秦仙兒茅塞頓開，前面所有的疑難之處都解開了，秦仙兒拉住林晚榮大手，認真道：「相公，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何李泰拼了老命，也要請你隨他北上。放眼大華，鬥智斗勇，無一人是你對手。」
秦仙兒感慨萬分，自己這相公看似嬉皮笑臉，實際上，卻是見識廣博、頭腦活絡，知天地物理，懂人心百態。他最大的厲害，就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細微之處，看似取巧，卻是生活的積累沉澱，是最真實的本領。所謂于細微處知人心，這便是他永遠不落敗的道理了。
「這個，我就猜不透了。」林晚榮往輪椅上一靠，長長舒了口氣，苦笑道：「最有效的方式，或許就是從我開始了。」
那太監縱馬飛奔，騎姿甚是熟練，身後二百官兵如一陣旋風般沖了過來。林大人大手一揮，威嚴喝道：「慢著——」
林晚榮嘿嘿道：「這秘密么，說來也簡單。段公公，您身上穿的這執事制服，怎的還是去年的舊款？宮裡所有的執事宮女，今年一開春，都已經換了新的衣衫，還是我們蕭家接單親手製作的。連那掃地的僕役都換了。怎麼，段公公您不知道？」
林晚榮搖頭笑道：「怪就怪這小子太囂張。一個太監，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騎馬的動作，竟然比我還帥，他媽的，這還有天理嗎？」
秦仙兒緩緩按摩著他肩膀，柔聲道：「相公，若是誠王真要從我們這邊逃走，那你說。他會選擇從哪裡開始？」
「應該是火藥爆炸產生的硝煙——」說到這裏，許震臉色驀然一變，大驚道：「林將軍，你是懷疑，
林榮話里的意思，許震依然不敢怠慢，急急射出一支響箭，那遠處的林子里便嘩啦作響，暗處現出無數軍士的身形，急急退了出來。
別說許震了，就連林大人自己的耐心都快耗盡了，望著北門外濃濃的塵煙，他忍不住的眉頭輕皺：難道，我真的猜錯了？
許震沉眉半晌，點頭道：「我們這邊有些靜——」
望見許震大軍據弓瞄準，嚴陣以待，紅衣太監神色惱怒，尖著嗓子喝道：「林大人，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要拒旨不成？」
林晚榮笑了笑：「那兄弟們衝殺之時，可有人見到那大魚？」
「相公，為何要撤出人馬？」秦仙兒問了一句，也代表了許震的心思。
傳令兵急忙回道：「這些人身著黑衣，未打旗號，並非從城內竄出，而是自從大軍外圍發起攻擊。他們行動迅捷，戰力極強，與我大軍呈膠著態，更有二百余悍不畏死的死士，身綁火藥沖入我軍陣營，情形極為悲壯。徐大人判斷，這些人極有可能是對方篆養的死士。他們此番傾巢而出，定是要接應那大魚突圍，請兩位將軍早作準備。」
「林將軍，像是真的。」許震目力甚好，將那絹布上「聖旨」二字看的甚是清晰。
「地下？」許震不解的問了一句。
「我們這邊？！」許震奇怪道：「將軍，這是從何說起？」
段太監哼道：「城門封鎖了，外面又不太平，皇上特地囑我帶些兵馬——林大人，這聖旨你到底是接還是不接？若你抗旨，我便直接回去，向皇上回話了。」
「火藥——」秦仙兒驚呼了一聲，許震聽得心駭，急急怒喝：「射——」
「相公，你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仙兒愛死你了。」秦小姐抱住他肩膀，脈脈含情道。
終有六七匹駿馬，穿越了火海，踏入營中，猛烈的爆炸聲中，數十名弓箭手葬身其間。
林晚榮臉色沉重，指著北邊滾滾的濃煙，緩緩道：「小許，你看那是什麼？」
話音一落，強弩便帶著猛烈呼嘯，直射駿馬腿間。這一著果然奏效，在最前的幾匹駿馬人仰馬翻，後面的騎士便毫不留情的踐踏在他們身上，火藥的爆炸接連不斷，衝天的火光中，無數的盔甲散落，血肉橫飛，
段公公一聽他話，便知身份已被識穿，頓時面色猙獰，嘩啦一聲撐開上衫。怒吼道：「為了王爺，取林三首級，殺啊——」
許震聽得似明非明：「將軍，有一件事情，末將一直未想明白，四處城門都緊閉著，那大魚究竟怎麼逃出來的呢？」
段公公急道：「什麼條件？！」
「原來是這回事情，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段公公訕訕笑道：「今日皇上著我宣旨，時間匆忙了些，一時未來得及換，下次定然注意了！林大人，現在可以接旨了吧。」
「可是將軍，還有一點我不明白。」許震皺眉道：「你為何不炸開湖底，直接進去拿人，反而要引他出來呢？」
「是！」許震應了一聲。立即著人將林將軍的囑託傳了下去。
那兵士抱拳稟道：「北門外突然火藥劇燃，待我等趕到時，自地下殺出三四百名黑衣人，向我大軍猛烈攻擊。」
「不要慌。」林晚榮淡淡擺手：「任他外面打的再熱鬧，那都是假象，是為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大魚不出水，打了也是白打。」
嘀嗒嘀嗒，突然，遠處傳來陣陣清脆的蹄聲，驚醒了林晚榮的沉思，他急忙抬頭望去，只見遠遠行來一隊人馬，足有二百來人，皆是官兵打扮，當前一人，卻是個紅衣太監。那太監神色焦急，縱馬飛奔，手中一道黃色紗綢高高舉起，尖著嗓子大聲喝道：「聖旨到，林三接旨——」
林晚榮點點頭沒有說話，接著便聽北面傳來更加劇烈的爆炸聲，烈焰衝天，比先前的氣勢還要強上幾分。隔著如此之遠，依然能聽見那邊傳來的激烈廝殺聲。
北邊的爆燃一陣猛似一陣，將士們的喊殺隱隱沖入耳膜，從這聲勢來看，敵人似是要拼個魚死網破了。許震憂心忡忡道：「將軍，看那邊的陣勢，不似作假，要不要我派人過去看看——」
「真的？」許震神情大震。望著林晚榮的眼神滿是佩服：「將軍，果真如你所料，大魚是要南下啊！二千人馬，真不少。這應該是他最後的本錢了。」
「什麼秘密？」段公公提提馬韁繩，他身後人馬漸漸往大營逼近。許震一抬手，弓箭手便將強弩抬高了些許，殺機隱現，
許震哈哈大笑，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一個死太監，能騎個驢子就不錯了，又怎會騎馬？
「真的？」林晚榮嘿嘿一笑，大聲喊道：「段公公，您出來宣旨，還帶這麼多人馬乾什麼？」
「快講！」林晚榮大喝一聲。
「不是靜——是靜的可怕！」林晚榮哼了聲：「老話說的好，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不咬人，那邊打的越熱鬧，我就越擔心！許震，你傳下話去，叫各位兄弟務必提高警惕、堅守崗位，一有風吹草動，即刻撲殺！」
「瞧您說的，我這樣的老實人，怎麼敢拒旨呢？」林晚榮嘿嘿笑道：「這位公公，你是哪一宮的執事啊，以前怎麼沒見過您？您貴姓啊？」
「這條件么，說來簡單。」林晚榮忍住笑：「就是請段公公你，脫光了衣衫，獨自一人過來宣旨——」
林晚榮嘻嘻一笑：「接，我當然接了。不過，段公公，我告訴您一個秘密。」
「為了王爺，必殺林三——」三四十丈的距離，對於快馬來說，只在瞬間，二百餘人同時怒吼著。點燃了身上的火藥，向林三營中衝來，轟隆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顫。
「殺啊——」這邊戰事還未結束，離著大營數里的的外圍，突然傳來衝天的號角，接連著馬蹄踩踏大地的鼓點，咚咚傳入耳中。
「原因有二。」林大人正色道：「其一，那地下龍宮是他的地盤，我們不清楚地形，若貿然闖進，他偷偷在裏面埋些火藥，與我們拼個魚死網破，一旦引爆了，不僅對我們，對周圍的百姓，更是一場天大的災難。其二，誠王經營多年，在京中根基穩固，引他出逃，便能暴露他更多的羽翼，誰是跳樑小丑，誰是忠貞棟樑，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你瞧，他在暗處隱藏的人馬，不就都暴露了么？唯有斬草除根，才能永絕後患。」
「得令！」許震一抱拳。朝那斥候道：「火速傳令下去，擺開陣形，著神機營弓箭手在前，騎營、步營按陣形展開。全軍將士，只准進，不準退，違者軍法處置！」
「殺啊——」二百餘人似是發了狂一般，個個雙目赤紅，反手一刀，正插在胯下的馬屁股上，戰馬吃痛之下，似是迅捷的流星，飛速向大營奔來。
聖旨？林晚榮愣了下，都這個時候了。老爺子還頒的哪門子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