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
寧雨昔雙手尚未收回，胸前全無防護，這一箭石破天驚，焉能阻擋？
那年紀最為幼小的俘虜，被如狼似虎的大華人狠狠按在地上，掙扎著，顫抖著，隱隱能聽見輕輕的嗚咽。
胡不歸手中的俘虜越來越少，僅剩的十余名，也被一一按著跪倒在了草地上，還包括著薩爾木。望著小可汗那稚嫩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抖，大可汗臉色蒼白、身形急顫。啞巴雙眼血紅，心中有一種窒息得幾乎碎裂的感覺。
他回頭望著自己身後的勇士，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頰上，寫滿了驕傲與悲壯，所有人悄無聲息的望住他，眼中滿是堅定不屈。
玉伽靜靜坐在草原中間，眼瞼低垂，不言不語，不哭不笑，全無聲息。片片的雪花飛舞，緩緩落在她柔順的黑髮上，像是為她掐上一朵美麗的小花。
「姐姐小心！」話音未落，那第二箭的末尾，卻又神一般的飛出第三箭來，黝黑粗壯的箭頭疾速旋轉，嗡嗡作響，彷彿飛起的陀螺，疾快的就如一縷輕煙，電般射向胸前。
「吼——」方才還沉寂的突厥人，瞬間人嘶馬鳴，爆發出狼一般的怒嚎，手中彎刀閃著寒光。馬蹄來回打轉，大地瞬間地動山搖。
這一擊是她渾身功力所聚，威力何其之大，塵土飛揚，血光四濺，數百名胡人剎那間身首兩處，橫飛了出去。
抑制不住的鮮血，自他鼻腔、耳朵、眼眶、口腔滾滾而出，如噴泉般狂涌，滴滴落在他的胸前、肩膀、小腹、大腿，瞬間他就已化成了血人。
金刀大可汗美眸瞬間濕潤，她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手中金刀揚起。忽然用力揮下：「勇士們。為了草原的榮耀。殺啊——」
那顫動的墨箭，深深插入他胸膛，金色的羽翼，彷彿在眼前閃動的月牙兒的俏臉，如此美麗。
胡不歸一馬當先，殘軍像是一條奔涌的長龍，生生破開了胡人的包圍圈，拖著尾巴，疾涌而出。再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回家的步伐。
林晚榮一揮手。胡不歸兩眼血紅。越步上前。嘩嘩的兩聲。鮮血如柱般衝上天空，兩個失去頭顱的突厥王公，咚的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成百上千的大華將士。眼中閃過興奮與悲壯。像是突然撒出的大網。電一般的疾射出去。
「林將軍！」行在前面的高酋胡不歸等人見狀大驚失色，瞬間就要回馬相救。
一輪噴薄的紅日，自草原盡頭奮力跳出。艷麗的朝霞映紅了天空，照在他們的臉上。無數黑色的瞳孔，在溫柔的晨暉中流光溢彩。
片刻之間。兩股賓士的洪流便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嘩」。刺耳的刀聲響成一片。伴隨著戰馬的嘶鳴、將士的凄嚎。蓬蓬血霧，像是瞬間綻開的花朵。染紅了草原。
「我們的鮮血。就是大華的長城！殺啊——」啞巴憤怒的咆哮。與大可汗嬌聲的厲喝，同時迴響在草原。大華人、突厥人瞬間沸騰。一大一小兩股洪流，在草地狂涌。
刀槍交鳴，血霧蓬蓬。青草不見了，滿眼都是紅色。四處都是人，能聽見月牙兒瘋狂的怒吼，卻看不到她在哪裡。
「下雪了，下雪了，老天他媽的下雪了——」胡不歸流著淚縱聲狂叫，所有人都失聲痛哭。
這一箭的速度、氣勢，幾乎入了化境，全無軌跡可循。
血光蒙蔽了雙眼。仇恨覆蓋草原。遍地都是火光，遍地都是鮮血。
玉伽金刀疾揮。攻擊如潮水，沒有一刻停止。無數的胡人前仆後繼，彷彿遍地的管涌
「將軍——」
「薩爾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淚珠緩緩流淌，她輕輕的站住了身子，胡人的攻勢，頓時弱了下來。
「小賊，」仙子淚如泉湧，緊緊依偎在他懷中，臉頰貼在他胸前，任那無盡的鮮血沾染了自己的髮髻、臉頰。
仙子輕輕搖頭，還未說話，忽覺身後的胡人。馬蹄聲如春雷。竟然瞬間加劇，似有雷霆萬鈞。洪水般追殺了過來。奔行最前的金刀大可汗，手執彎弓。眼神冷冽而又堅定，腮邊淚痕猶新。
「殺！殺！殺！殺！」胡不歸雙眼齜裂，沖入俘虜群中，眼也不眨，大刀快如閃電，一口氣連斬四人，鮮血噴濺著，覆蓋了他的雙眼。
轟然巨響中，四五十名胡人與戰馬一起倒飛出去。殘肢斷臂四處飛舞。寧雨昔臉色蒼白，酥胸急喘，疾躍至他身邊：「小賊。你怎樣？！」
身為突厥大可汗，玉伽絕對不可能罔顧各部族的感受、而一意孤行讓這些突厥精英全部成為大華人的刀下亡魂，何況裏面還有她的親弟弟、未來的草原主人。
腥風血雨中，大華的最精銳。與胡人的最精銳。終於迎來了一場最慘烈的正面交鋒。
這就是對我的懲罰么？她眼中浮起一抹凄慘的微笑，留戀的向小賊張望，卻覺身如撞上了大石，橫向飛了出去。
「殺了那妖女！殺了她！」金刀大可汗眼中閃過無邊的怒火。銀牙咬得吱吱作響。手中金刀揮舞，疾指寧雨昔。
雖在千軍萬馬之中，這聲音卻清晰的如同在耳邊響起。玉伽掃了一眼，瞬間雙眼圓睜，目光獃滯了。
這樣的時機，人生能有幾回，錯過了就不可能重來！別了，玉伽！
城外的胡人越聚越多，突厥人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趕來。馬挨馬，人擠人，像是層層推進的烏雲，覆蓋了整個草原。
落雪紛飛中，她秀美如玉的鬢角，似是染上了幾抹雪花，先是淡淡，慢慢轉濃，一絲絲、一點點，漸漸斑駁，及至蒼白如雪、鬢染秋霜……
「為什麼，為什麼……」她雙目空洞無神，嘴唇急劇哆嗦，喃喃自語。
「啞巴。是你逼我的！」
大華將士默默聚集在一起，背靠背，緩緩移動著步伐，就像是一個緊緊相連的實心圓環。他們高昂著頭顱，緊握長刀，渾身的血跡、滿臉的硝煙。面對著數十倍于自己的胡人，沒有一個人懼怕，眼中滿是驕傲的神采。
「放屁！哪有五月末下雪的——」他話聲未落，就覺耳邊冰涼。抬頭望去，不知何時，旭日已然消逝，草原上狂風四起，天空中布滿了陰靈。漫天的柳絮在空中緩緩搖擺，輕輕的飄落，漸漸遮蓋了雙眼。那雪花，晶瑩透明，恍如水晶。
「老胡，你忘了我的話嗎？！走，快走啊——呃——」他努力的閉上嘴，鮮血卻似是瓢潑大雨，自他耳鼻口處處流下。
「殺——」地動山搖中。無數突厥大馬掀起的塵煙，剎那籠罩草原。胡人彷彿滾滾泥沙。洶湧呼嘯而來。如同兇猛的狼群，朝著覬覦已久的獵物衝去。
他那鄭重的神色，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胡不歸高酋急忙抱拳：「末將遵令！！」
李武陵刷的衝過去，刀鞘狠狠砸在小王爺嘴上，怒道：「賣祖求榮的狗東西，我們大華怎麼出了你這樣的敗類？」
無盡的鮮血，在啞巴胸前噴涌，彷彿盛開的鮮艷玫瑰花，他卻在咧嘴笑。
「不可！」林晚榮
鮮血、淋漓的鮮血！小賊的鮮血！
望著胡不歸手中滴血的彎刀，玉伽身子急急顫抖，臉色慘白，銀牙深深陷入紅唇，一株一株的鮮血緩緩溢出。
「走，統統跟我走，誰也不準回頭！」胡不歸無聲咧嘴，朝林將軍深深一躬，轉身打馬飛奔，淚珠與汗珠一起奔涌。無數的大華將士跟在他身後，淚如雨下。
寧仙子一咬牙，憤而嬌叱，雙手合十，毫釐之間猛一抬手，將那箭鋒向上托起，墨箭擦著耳邊飛過，風聲如刀，刷的割斷她幾縷青絲。
突厥人卻是砍殺不絕、多不勝數。無邊的箭雨密密麻麻，帶著凄厲呼嘯，瞄準騰空的仙子，疾射而至。刀聲、風聲混成一團。血流成河。
「噗！」箭體入肉、骨骼碎裂的聲音。
她還未來得及喘口氣，第一箭的羽梢處突又冒出個黝黑的箭頭，來勢迅猛，快如閃電，眨眼就到她胸前，那氣勢，比先前一箭更要強盛。
「姐姐！」林晚榮大駭。顧不得身後密密麻麻的箭雨。急忙伸手去拉她。
小李子駭道：「下，下，下雪了！」
四周的突厥人，聽著大華人的號角，無聲無息的逼近。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從空中望去，無邊無際的人頭和黑馬，彷彿顆顆蠕動的黑點，組成一個緩緩移動的、碩大的黑色圓圈。五萬匹大馬同時奔踏。吼聲落在耳中。恍如滾滾的春雷。
「看什麼？！」胡不歸擦擦眼角，怒聲道。
相距數百丈的距離，突厥人慢慢的停下了。一盞金黃的輦帳在中軍緩緩升起。突厥大可汗身背金弓墨箭。站在瞭望台上，眼神默默。秀美的面頰，閃著淡淡的金光。
林晚榮眼眶齜裂，回手一刀。便將尾隨上來的突厥人斬于馬下。只是胡人數量龐大，戰馬又精，瞬間便有數百人超越了他，那已衝破的包圍圈。眼看著就要被截斷再次合攏。
胡不歸、高酋啊啊的狂叫著拍轉馬頭，淚珠如雨點般狂涌，拚命打馬，便要殺回，卻聞林將軍一聲怒吼：「走——快走——」
所有將士怒目圓睜，刀劍出鞘，慘烈的腥風血雨即將到來，就連那素來淡雅的寧仙子，也忍不住的握緊了手中長劍。
五月末的飛雪，百年難得一見。這般奇景，震驚了所有人，突厥人睜大了眼睛，跪伏在地，向蒼天祈告。
他的手驀然停在了空中，再無言語。
寧仙子臉色潮紅，如風擺柳般閃開腰身，揮起一掌擊開那箭鋒。墨箭略微一偏，帶著勁風呼嘯而過。
仙子目含淚珠，抹去他發上的血絲。柔聲道：「不怕，你是我的小賊。我們生死都在一起。」
「我再說最後一次。」玉伽面無表情，神目如電。清脆的聲音，不疾不緩，回蕩在兩軍陣前：「大華人，留下薩爾木，我放你們走！」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面對十倍於己的胡人，生存已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每砍殺一人，那都是賺的。在這抱了必死之心的絕境之中，所有的大華將士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以一敵十。勇猛如虎。鮮血淋漓中。年輕的身軀一個個倒下去。躺在他們身邊的，是無數的胡人！
啞巴狠狠的一刀，深深扎入對面胡人的體內，看著對手哀鳴倒下。他眼前瀰漫的全是紅色。雙眼模糊。頭腦麻木。這一刻，誰也無法
戰馬凄聲哀鳴。無邊的殺戮中，雙方將士一波波倒下。大華人倒一個就少一個，胡人卻像是連綿不絕的海水，迅速沖刷了先前留下的血跡，又捲土重來。
林晚榮冷冷的聲音清晰傳來：「我也說最後一次。大可汗，把你的聰明，放在即將到來的談判桌上吧。在這個時候挑戰我的耐心，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仙子心已窒息。她溫柔合上他不瞑的雙目，擦去他臉頰的淚水，在那冰冷的唇上輕輕一吻：「小賊，我們回家！」
「刷，」他熱血沸騰，猛的拔出戰刀，怒聲大喝：「克孜爾城下。就是我們的埋骨之所！兄弟們。你們害怕嗎？」
沉默良久的金刀大可汗，幽幽的聲音緩緩飄了過來：「這是你們大華人自己的選擇，不能怨誰！勇士們，準備攻擊！」
天空漸漸的幽暗，滿天的陰霾，早已將紅日覆蓋，草原上烏雲密布、微風漸起，瞬間陰沉起來。五月底的天氣本已是炎熱，只是今日空氣似有些異常，微風中竟夾雜著凜冽寒意，老高望了望天空，搖頭嘆道：「好像要下雨了！」
所有大華將士齊齊調過馬頭，冒著如林箭雨，疾速飛奔。薩爾木幼小的身體在胡不歸手中不斷的掙扎，玉伽雙眸濕潤，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不知是該舉起還是該放下。
無數的突厥人、大華人跟在他們身後，草原的塵煙與火光交織成一色。
寧雨昔清叱一聲，長身而起。長劍在空中疾舞。劃出數道銀光。凌厲的冷風快如霹靂閃電。塵灰揚起，血光四起。無數的胡人身首異處。
林晚榮拉住寧雨昔的小手，大聲道：「姐姐，我們快走！」
大華陣中寂靜一片，二十余名突厥王公，連帶著薩爾木，被推上了陣前。他們口中塞著布條，眼睛蒙上黑布，不斷的掙扎扭捏著，雪白的刀光，時時在他們脖子上劃過。
「林三，你還是投降吧，突厥人不是好惹的。」一個呱噪的聲音傳來，小王爺趙康寧被許震擒在手中，大聲叫嚷著。
他心中一窒，鼻子發酸，強忍著扭過頭去。只是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怎可錯過，他奮力大吼一聲：「老胡，老高，走，快走！」
林晚榮臉色沉默，目中射出電一樣的冷光：「胡大哥，老高，你們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玉伽稍一猶豫，你們就帶領弟兄、押著薩爾木，即刻就走！機會也許只有一次，千萬不要有任何的耽誤！只要過了玉伽這一關，草原就是一路平坦，有薩爾木和圖索佐在手裡，剩下的胡人，誰也不敢動你們一根汗毛——都記住了嗎？！」
就只一剎那，卻為大華將士贏得了最為寶貴的救命時間，尾翼的五六百名將士，如風般衝破那殘破的包圍圈，殺了出去。
他緊緊咬牙，堅如磐石，屹立不倒，連後退都不曾有過。
「我沒事！」林晚榮狠狠的吸了口氣，搖頭抹掉臉上的鮮血，咧嘴一笑：「月牙兒太狠，竟差點趕上我了！姐姐。我們只怕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林將軍——」
看著趙康寧滿嘴的血和牙、殺豬般的嚎叫，他心中一陣爽快，嘻嘻笑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們大華人也是不好惹的！」
「將軍——」胡不歸怒號一聲，雙眼血紅。
望著薩爾木，再看看那些渾身浴血的大華人，玉伽緊咬著銀牙、眼神瞬息萬變。
金刀大可汗連續的三波攻擊，毫無間歇，胡不歸則是滿臉血跡
李武陵想了想，忽然道：「林大哥，那你呢？！」
舉世無雙的三箭連環！玉伽對所有人隱瞞了那關鍵的一箭！！這一箭的威力驚天動地、穿金破石，她是當之無愧的草原天驕！
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打在臉上、發上，落在草原，與那鮮紅的血漬融為一體。
玉伽臉頰冰冷，眼神低垂，默無聲息。空靜的草原，除了戰馬輕輕的噴嚏，聽不到一絲的響動，寂靜的彷彿一個隨時可以點燃的火藥桶。
「林兄弟——」
林晚榮橫刀立馬，黑臉上閃爍著騰騰殺氣：「大華好兒郎。寧願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就讓突厥人的王廷，成為我們終身的榮耀吧！！」
不管是誰的兒子，他首先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在血色刀光前懼怕乃是天生本性，強抑不住的。
「我從來只逼自己！」
「將軍，我們一起走！」高酋幾人劈開周圍的胡人，急急擁在一起，奮力大喝。
「殺啊！」漫天的血光中，他二人互望一眼，彼此眼中的淚光都清晰可見，卻突然如同兩顆火藥桶，同時爆炸了，兩聲怒吼驚天動地。兩匹駿馬，彷彿霹靂閃電，劃破草原，雙方主帥發了瘋般，怒吼著沖向彼此。這一刻，只有殺聲，才能讓他們忘記一切。
「妖女，我殺了你！」怒叱響起，一隻墨箭帶著凄厲尖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寧仙子胸前射來。
突厥人這一發力，密密麻麻的箭矢瞬時加劇數倍。似是疾飛的冷雨。突厥人的戰馬遠勝大華將士，他們四面急追，要把那包圍圈合攏。啊啊的慘叫聲中。綴在尾翼的大華將士紛紛落馬。瞬間少了五六十人。
一桿金黃的龍旗高高飄揚，寥寥數千的大華殘軍。像是那最堅定的圓心，挺然屹立、紋絲不動。胡人臉上的兇殘清晰可見，他們一步步推進著，不疾不緩，人與馬的呼吸，彷彿春夜的蠶房，沙沙作響。
沒了大可汗的指令，突厥人茫然不知所措，攻勢銳減，瞬間就被大華人殺出一條血路。
「哦！」跟在他身後的高酋一聲悶哼，肩頭已被流矢射中，鮮血滾滾。許震手臂也已挂彩，年紀最小的李武陵緊緊護在他二人身邊。大刀都已砍得卷了刃。
小賊的眼神漸漸渙散，手心如雪般冰涼，他忽然睜大了眼睛：「姐姐，我好想回家，我媽在叫我——」
玉伽雖是佔據著絕對優勢，但是她心中的壓力，遠勝於大華人，這是一場誰也輸不起的較量。
小賊熱淚盈眶，大聲道：「不會的，我們馬上就回家了。所有的懲罰都沖我來，和姐姐無關！」
他洪亮的嗓音，如鐘鼓般，迴旋在每個人耳邊。氣勢磅礴。所有將士熱淚盈眶，在這漫山遍野的胡人堆中，無一人有僥倖存活之心。
林晚榮雙眼圓睜，步伐凌亂，他卻死死的站住了，誓死都不肯退一步。
刀鋒泛著寒光。無數的胡人向寧仙子逼來。
仙子連日奔波，本就舊疾未愈，今日又護在他身邊救他性命、力戰千軍，消耗巨大，已是身心俱疲。她臉色慘白，望著小賊微微一笑：「我沒事，只是乏力罷了。小賊，我心裏有些不安生，恍如被人跟隨，只怕今日之事還未了結。難道，上天真的要懲罰我？！」
「小賊——」寧雨昔如夢初醒，發瘋一般的撲了上去，淚水像是決了堤的河
趕月！大可汗的神技！
「殺！殺！殺！」大華人全體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以整齊劃一、凄厲如歌的刀聲，作為他們最好的回答。興奮而又悲壯的號角。讓大地瞬間都震顫了起來。
寧雨昔微微點頭，卻再也抑制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煞白中，一縷暗淡的血絲自嘴角緩緩溢出，與她晶瑩的肌膚交響輝映，觸目驚心。
「當！」美麗的金刀可汗，手中的弓弦，與她的心臟，一起破裂。她似一片枯草葉般癱坐地上，目光痴獃，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靈魂。
飛奔中的李武陵正咬牙抹淚，卻覺耳後一涼，隨手摸了兩把，忽然驚得跳起來：「看，看——」
「姐姐，我說過，」他大口喘息著，卻是在笑，鮮血如雨點般灑下，眼神中滿是溫柔：「所有的懲罰，我一人承擔！和你沒有關係。這一箭，是我還月牙兒的。現在，我不欠她的了，我很開心。」
「殺！」眼看著胡人越來越多。那包圍圈就要合攏，寧雨昔忽然疾躍而起，奮起全身力氣，手中長劍瞬間化為兩柄，一左一右，兩道勁光激射而出，便似是人間最靚麗的彩虹。
綴在最後，身後密密麻麻的箭雨似流蝗般射來，雖是狼狽逃竄，精神卻已輕鬆了許多，他與仙子並轡而行，疾速賓士中，喘著粗氣道：「神仙姐姐，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被俘的二十多位突厥王公睜大了眼睛望著他，滿臉的殺氣，薩爾木更是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被他一拳打出七葷八素的右王圖索佐尚未醒來，要不然也一定會衝上來與他拚命。被人攻破了王廷，精英盡數被俘，這在突厥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
「兄弟們準備——」林晚榮放聲大吼。
方才那一擊，幾乎耗盡了寧雨昔所有的功力。這強力無匹的金弓墨箭，再加上玉伽的神奇箭術，誰能阻擋？
他一刀劈開身邊的胡人，突厥人卻又潮水般涌了上來，攻勢雖減，那人群卻如螞蟻，密密麻麻纏住他。仙子護在小賊身側，劍光疾速揮舞，汗珠已將絲紗緊緊的沾在了臉頰上。
聽到這一聲呼喚，林晚榮抬起頭來，玉伽含淚的雙眸中，那令人心碎的軟弱無力和猶豫不決，像是電光般劃過他眼前。
林晚榮雙目齜張，一刀快似一刀，一個個胡人在他身邊倒下，手臂都已麻木了。
「我？！林晚榮點頭微笑：「有機會的話，當然跟你們一起走！你們也知道，我很怕死的！」
「小賊！」寧仙子方才挑翻身邊的敵人。抬頭看去。頓見如山般的胡人向小賊迫近，四周滿是突厥人冰冷的刀光。如閃電般劈了過去。她焦急之下。急叱一聲，身如匹練般飛射而出。長劍在空中劃出兩道霹靂閃電。
「呀——呀——」高酋捶胸頓足，咚咚的聲響，如同重鼓，所有大華將士都失聲痛哭。
這是一種鬥狠的戰術，更是一場賭博。她的每一波進攻，大華人都會毫不留情的斬殺俘虜。而玉伽賭的，就是自己比大華人更狠，要逼著大華人率先崩潰！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救回薩爾木。
在如此緊張的時候，也就林將軍還能開這樣的玩笑，諸人笑出聲來。唯有那默默無聲的寧雨昔，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輕輕去拉他的手，小賊的掌心濕漉漉的，滿是汗漬。
這些都是突厥的精英，放在任何人眼中，都要顧忌三分。只是那玉伽卻像是發瘋了一般，指揮著胡人衝鋒、絞殺，眉頭都不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