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姐夫，你好傻
「小氣鬼！」李香君倒也不是那麼在意，她忽然嘆了聲：「姐夫，我要去西洋！」
這是哪裡跳出來的姐夫，香君似乎對他言聽計從？侯方域惱火不已，大聲道：「若只是花枝，那自然算不得上乘！侯某身無所長，唯飽讀二十年詩文，今斗膽賦桃花一首，與那花簇，一起贈與香君賢妹。還望笑納！」
「好啊，」李香君拍手笑道：「侯公子的詩文遠近聞名，我最喜歡聽呢！」
小師妹噗嗤一笑：「你是狗，我才不是耗子呢！現在你弄明白沒有，我到底喜不喜歡那姓侯的？」
林晚榮驀然睜大了眼睛：不會吧，仙子對我說過的話，小師妹怎麼知道？
侯方域果然生的唇紅齒白、一表人才，林晚榮打量他幾眼，笑著道：「這位就是侯公子么？我姓——」
這小白臉再好看，林晚榮也不會留意的，倒是他那一聲「香君」。讓人皺眉。
林三兩個字出口，那可就不得了，所有人剎那都呆住了！
「香君，這位是誰啊？」侯公子也不知怎麼爬上樹去的，采了兩枝鮮艷的桃花。殷勤送到小師妹手中。聖坊之上四季如春，別處的桃花早已敗落多時，唯獨這裏卻是粉嘟嘟的一片，甚是美艷！
李香君睜大了美麗的眼睛，臉上滿是天真無邪，只有林晚榮知道，這小丫頭比魔鬼還要魔鬼！
「什，什麼意思？」林晚榮大吃一驚。
娘的，老子真被這小丫頭整糊塗了，他搖頭苦笑：「小師妹，你的抱負很偉大，只是要達成這個夢想，今生恐怕都很難實現了！」
你倒是看見了我，怎麼不給我打招呼？他笑著道：「那是因為客人多，才沒留意到你。你放心，下次再辦酒席，我一準記著你！」
她語如黃鶯，說話又脆又快，一點也不留情面。
「你——」林晚榮勃然大怒。
「你有什麼事，不就是急著去看我師傅么？」小師妹忽然笑道：「師姐答應了沒？要師姐答應了，你也得好好求著我！沒我點頭，你永遠上不了千絕峰！信不信？」
小姑娘哼了聲，似也不願意搭理他，偏過頭去與身邊的女伴說著話。
李香君狡黠一笑：「我就說你答應了，她們難道還敢反對？」
他一連問了幾遍，李香君惱怒道：「你猜！！」
李香君頓時惱了：「我喜歡誰，用的著你來管？當初與我師姐說，叫我一定遠離姓侯的人，你憑什麼就能掐會算？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是好是孬，我自己還辨別不清楚么？你，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你一定要知道么？」李香君望著他，無語輕笑：「我去西洋，就只有一個目的——學好本事，讓你崇拜我！」
「好看什麼？！」香君聽了卻甚是惱怒：「這沒有生命的花枝，比之你與師姐
「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林晚榮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忽然語重心長道：「小師妹，我問你個事！」
聖峰之上，雲霧籠罩，煙嵐環繞，亭台樓閣，飛檐走壁，直似雲中仙境。林晚榮來來回回巡視一圈。遙想與青璇和寧仙子的經歷。彷彿就在昨日一般，心中溫馨無比。
侯方域得了讚賞，頓時喜上眉梢，慢行了幾步，緩緩吟道：「園中觀玉樹，杯里落影長。花紅一萬里，處處即吾鄉。」
林晚榮被這丫頭整的怕了，冷冷回絕：「對不起，國家機密，恕難奉告！」
這丫頭到底幾歲？林晚榮沒問過青璇，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今日記掛著寧仙子，不願在此多留，也沒與小師妹打招呼，拔腿就往山上行去。
「嗯！」
兩世為人，她都能與侯方域相遇，總會有那麼些瓜葛吧，林晚榮點了點頭：「我猜不出來，但按照道理，應該是喜歡的！」
聽那公子獻殷勤，小姑娘輕輕道：「你看到的花朵都是死的，好看是好看，卻是少了些靈性！我見過最美麗的花兒，便是在這園中。落英紛飛、桃花如雨，有情人生死相依，那花瓣就如人心，片片都有真情！」
四德敬佩的點點頭，那倒是，現在全京城的小姐丫鬟們，誰不知道三哥的大名？若聽說他要逛窯子，還不都得排著隊等他？到時候誰嫖誰、誰掏銀票，那都是說不準的事！
「啊！」尖叫聲瞬間響成一片，男學子們倒還矜持點，小姐們卻如開水般沸騰著涌了上來：「林公子，林公子——」
三哥憤憤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不滿道：「混到我這個份上還用逛窯子嗎？窯子逛我還差不多！」
小師妹興奮的拉住林晚榮胳膊：「姐夫，你也來作一首，一定要壓過他。」
四德眼前一亮：「窯子？！」
侯方域？林晚榮聽得心神一震，這就是青璇說過的姓侯的那小子？還真有這麼一號人物？他竟然真的和小師妹混到了一塊？！
「我才不信！」李香君望著他，輕聲念道：「暮曉春來遲，先於百花知。歲歲種桃樹，開在斷腸時！這是什麼？」
周圍的男女學子們本就在留心聽他們說話，聞這一言，頓時笑聲四起，頗有些好奇的打量這位舒先生。
真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麼！林晚榮無奈道：「叫我崇拜你？那你首先問問自己，你崇拜我嗎？！」
小姑娘有些惱了：「這花兒生在樹枝上才美麗，你要摘了下來，那便是斷了它的根源，鋪在門前，與一團亂泥無異，比那多情桃花雨，更是相隔十萬八千里！再說了，無緣無故的，我要你
四德眨了眨眼，悄悄道：「三哥，那位小姐好像在叫你呢！」
這公子是對著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說話，那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玉面紅唇，隱隱有種顛倒眾生的魅力。
「他姓舒，」李香君笑著截斷他的話：「大名叫書好！」
「什麼？！」小師妹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說起這個李香君，倒真是個奇怪的人物。炮轟聖坊時初次見她，她還扎著兩個小辮子，彷彿十二三歲模樣，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可等到下了山，她抹去小辮，卻是身材容貌漸變，又彷彿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看的人眼花繚亂！
小師妹凝望著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姐夫，你好傻哦！
李香君冷笑望他：「你說喜歡，那就算喜歡吧！」
叫我？他急忙回頭過去，只見侯方域侯公子正爬在樹上摘桃花，李香君卻站在園子邊上，跳起來向他招手，笑得無比甜蜜。
那說話的人是個年輕公子，約莫十七八歲模樣。手執一柄摺扇。面帶微笑，長身而立。生的玉樹臨風、英俊瀟洒。周圍的女子，臉帶紅暈。羞羞答答，目光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香君雖年紀幼小，卻已隱隱有股傾倒眾生的味道，林晚榮很認真的點頭：「不錯，挺好看的！」
昔日的聖坊已改成了學堂，文理工農醫皆有傳授，有這些年輕的學子們來此遊玩也屬正常。林晚榮搖頭一笑。正要繼續上山，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香君，你瞧這些花兒好不好看？」
侯方域欣喜不已，連道：「賢妹，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做個有節氣的人！」
「這就對了！」小師妹嘻嘻笑道：「你根本就不明白的事情，跑來胡說八道什麼！我要喜歡一個人，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叫我說啊，你這人不僅多管閑事，而且笨的要命！真是弄不明白，師姐和師傅，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笨蛋？」
她所說的白面小生，自是指侯方域而言了，男男女女的學子們失聲輕笑，林晚榮大樂，笑得比他們還歡！
四德奮力抵擋住那如潮的攻勢，拼盡老命嘶喊：「三哥，我斷後，你走先！」
「侯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位三林！」李香君嘻嘻一笑。無聲站在林晚榮身邊：「他是我姐夫！」
四德跟在他身後，嘴裏叼著塊鴨脖子，咬的有滋有味，含混不清道：「三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公子臉上紅了紅，忙道：「香君說的對，花要有根才能有情，這次是我錯了，為兄給你陪個不是。」
她拉著他拔腳飛奔，直往山頂而去，那人群便在後面猛追。也不知行了多遠，拐了幾個山角，李香君終於停了下來，拍著酥胸，喘著粗氣道：「媽啊，嚇死我了！這些人幹
李香君眼神閃爍，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輕笑道：「侯公子，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侯方域被搶走了風頭，又見李香君對她這姐夫崇拜的緊，心中極大失落，惱怒之下哼道：「光會作詩算得了什麼，只是耍耍筆杆子而已。好男兒就當錚錚傲骨、以身報國，上陣殺敵才是正經！侯某歷來習文練武，廣交朋友，多年前便已寫好了遺書，只待朝廷一聲召喚。便會毫不猶豫的奔赴前線！就算戰死沙場，也比那些膽小鬼一輩子龜縮在後方，要強上百倍！」
這丫頭眼睛倒厲害。隔著老遠都能認出我來。他嘻嘻笑著走過去，點頭道：「喲，是小師妹啊！好久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又瞧不起我了不是？我有武藝，誰敢欺負我？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樣能做到！」李香君顏色一整，忽然又嘻嘻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去了西洋，你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姓猴的、姓貓的、姓苟的會接近我了！豈不是省了一大麻煩？！」
「三哥，還上山么？」四德見他停住了腳步沉吟，忍不住小聲問道。
望著他吃驚的樣子，李香君得意一笑，大聲道：「侯公子，你送我這桃花，我姐夫說難看的緊！你還有什麼新花樣？」
李香君輕揚中桃枝，貼住臉頰，笑著道：「姐夫，這是侯公子送我的花，好看么？」
徐小姐倒是急性子！林晚榮笑著搖頭：「去西洋留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裡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受人欺負。何況你又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會有諸多不便！」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姓侯的？」
李香君緊盯住他，默默咬牙輕嗯了聲，聲音細不可察。
英俊公子聽得精神一震。急忙道：「賢妹喜歡這桃花雨？那為兄便多采幾朵，鋪在你的門前，保教你歡喜！」
「是啊，他就是林三！是我姐夫！」李香君得意道。
二人出了城門，直往北郊行去，過不上半個時辰，便到了玉佛寺前。
林晚榮淡淡搖頭：「我可不會寫詩！」
「舒書好？！」侯公子念了一聲，滿臉的疑惑。
姐夫？這丫頭叫誰呢？林晚榮心下疑惑。
「沒試過怎麼知道？」小師妹輕柔道：「我這一生的目標，就是要讓你崇拜我！就好像我崇拜你那樣，嘻嘻！」
「對了，那姓侯的說你是膽小鬼！」小師妹嘻嘻哈哈，樂得不行，緊緊抓住他臂膀道：「姐夫膽小鬼，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前線打仗的事？聽說你連他們可汗都抓了，全大華最了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與青璇一席夜談，解決了所有難題，心中的爽快自不用提。連喝了兩碗稀粥、將巧巧做的點心吃了個底朝天，又與兩個
林晚榮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喜歡這個侯公子？」
這丫頭的想法天馬行空、來去自由，連林晚榮都有些跟不上節奏，他急忙正了臉色：「小師妹，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去西洋？」
李香君不滿的哼了聲：「你是故意認不出來的吧！前幾日師姐生寶寶，我回去探望。你這人滿大院子的晃悠。卻是沒看見我！」
「姐夫，姐夫——」傳來，似帶著無限的驚喜：「你怎麼也在這裏？！」
林晚榮聽得一樂，半年沒見，小師妹還是那麼的牙尖嘴利啊！
李香君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雙眸不知不覺濕潤，怒喝道：「笑什麼，很好笑么？不准你笑！」
林晚榮愣了半晌，忽然前俯後仰，放聲大笑起來。
這地方是一片鮮艷的桃李園。落英繽紛，七彩的花瓣如同紛飛的雨點，燦爛奪目。二十余個年輕的男女，正在園邊賞花嬉鬧，笑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他說的慷慨激昂，林晚榮卻是哭笑不得。這小子口號喊的噹噹響，遺書寫了多少年，還不一樣龜縮後方、什麼實事都沒有辦過？！這個侯方域，還真是有些不靠譜！
這詩是三林所作？諸人吃驚的望住他，一片艷羡之色。
我怎麼看不起你了？要不是沖李香君三個字，鬼才願意管你呢！看她憤怒模樣，林晚榮無奈搖頭：「好吧，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是我狗拿耗子了！」
林晚榮白眼一翻，火大道：「我怎麼知道？！」
林晚榮微微一呆，小師妹卻已咯咯笑了起來：「我崇拜你？！這你也相信？！姐夫，你真的好傻哦！」
小師妹哼道：「你裝糊塗么，聽說你要選派三十人去西洋學習，徐軍師昨晚連夜上了山，今天一早就開始選人了，好多人都想去呢！」
小師妹微笑搖頭，驕傲的拉住林晚榮胳膊：「是我姐夫寫給姐姐的！『歲歲種桃樹，開在斷腸時！』，這是我一生中，聽過最美的桃花詩！」
這句話真難理解！但見李香君心意已絕，再難阻擋，林晚榮無聲一嘆：「你有宏大志願，我沒法阻攔！但是青璇和仙子姐姐那邊，如何說服她們，就靠你自己了！」
林晚榮微微一嘆，侯方域也好，李香君也罷，該說的都與青璇說過了，相信她自會想辦法，若是老天執意要讓小師妹遇人不淑，那也不是我能改變的事情！他自我安慰了幾句，微微點頭，帶著四德沿階而上。
侯方域心下一喜，急忙盯住林晚榮，期待著他的回答。
拾級而上，蒼松翠柏，鮮花遍地，遙望瓊樓玉宇聳立絕峰之巔，彷彿天上宮闕般清幽美麗。他心裏念著仙子姐姐，腳下步伐加快，快到山頂之際。便聽
林晚榮無奈嘆了聲：「雖然你年紀還小，但是鑒於李香君這三個字，我只能把你當作一個成熟的女孩來看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告訴你一句話。這個姓侯的，不值得你喜歡！」
小師妹嘻嘻笑著拉住他手：「姐夫，我們快走！」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怎能相提並論？李香君這丫頭年紀雖不大，性格卻是喜怒無常，倒把人嚇了一跳。林晚榮訕訕笑道：「這個不能比的，以後你自然會明白！小師妹，今天我還有事，咱們改天再聊吧！」
四德噗嗤笑出聲來，林晚榮亦是莞爾。這是當日炮打仙坊之時，他誑騙李香君時用的名字。沒想到小師妹還記得。
「噓！」林晚榮轉過頭來，偷偷壓低了聲音：「我們今天去的地方，你可得替我保密，對誰也不能說！」
「啊。我想起來了！」人群中一位女學子冥思苦想，忽然蹦了起來，指著林晚榮，興奮的直顫：「桃花詩。《林三詩集》！三林，你是林三？！天哪，你是林三？！」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往來如潮，吆喝聲、叫喊聲不絕於耳，販夫走卒，百戲雜耍，讓人眼花繚亂。林晚榮心情甚好，一路哼著小曲，東走走、西逛逛，碎銀子不斷的使出，買了許多小吃、零食提在手中，倒像是專門逛街來的。
三林？這個名字生僻的很，侯方域微哼了聲，放寬了心思。
侯方域倒是有些傲性，林晚榮微笑道：「侯公子不要介意，這是香君與你開玩笑呢。我渾號三林，道上的兄弟都這麼叫我！」
侯公子也已意會過來，這是李香君在拿他開涮呢！他不能對香君怎樣，唯有對著林晚榮怒哼了聲：「在下侯方域。商邱人士！受前任國子監祭酒舉薦，來聖坊進修學習！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你才多大年紀，這就最美了？林晚榮啞然失笑。
旁邊的幾個女學子聽得又驚又羡：「香君，這，這詩是你作的？我彷彿在哪裡聽過！」
半年沒回來，這玉佛寺已舊貌換新顏，不僅磚塊瓦礫清理乾淨，那笑卧的彌勒佛也整飭一新。聖坊改成教書育人的學院之後。來往頻繁，上山的道路也重新修建拓寬，比之昔日尋訪青璇之時，已是通暢了許多。
李香君轉過頭來，盯著他背影看了幾眼，忽然大聲道：「侯方域侯公子，我喜歡那桃花，你去與我摘幾片來！」
姐夫？侯公子瞪大了眼睛。旁邊的諸位學子也是大驚，其中一位小姐望住林晚榮，輕笑道：「香君，你還有姐姐么？怎麼沒聽你說過？不過你這位姐夫。倒是與一般白面小生不同，生的別具風味！」
侯公子的才學果然名不虛傳。片刻之間便有一首詠桃花，周圍無不叫好。他朝諸人一一抱拳，得意之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