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明門錦衣新貴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兒女親情
「大人？」龍如人努力辨識藍熙書的弦外之音，他的身體跟隨者藍熙書來回的踱步而倒手鐵柵欄跪行跟隨藍熙書的步子，稻草在他的膝下悉悉索索：「龍如人悔不當初，只是我的家人無辜啊！」
下面傳來婦人的慟哭和小兒小女哭喊著爹爹的聲音。
藍熙書靜靜地坐著看著龍如人從絕望的嚎啕大哭到女人般的啜泣再到他止了悲聲，足足一頓飯的時間，藍熙書很少心軟，很少盲目悲憫，但是說不清楚此時的藍熙書看著匍匐在地的龍如人，心裏微酸，既然這樣視家人如命如何不珍愛前途，好生做官，忽然想起那句老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哦！
「怎麼了？逛街逛累了？小安！」藍熙書側首，他發現房子的臉色也不好，有點兒強顏歡笑：「房子！不是你兩吵嘴了吧！」
小安自打來到京師簡直就是房子的小尾巴，也不和貞姐他們住客棧了，蔫蔫乎乎就跟房子回楊宅了，安之錢也拿他沒辦法。
龍如人不知道期間的關係，但是藍熙書這樣交代就是擺明了要保王運祥，他沒想到老實巴交的王運祥會跟眼前這個新晉的鎮撫關係很鐵。
龍如人臉色死灰頹然跪坐當地，雙手從鐵柵欄上脫落，看著藍熙書不太明晰的影子萬念俱灰。
「哦！大好人？」藍熙書擰了眉頭感興趣的看著龍如人，龍如人趕緊說道：「這個王運祥根本不是和遲學增一路的，只因他的妹子被選秀女入宮做了宮女，是遲學增托欽天監的魏同仁疏通以怪病為由將
「你要是不說，你的家人才真的完蛋了，你要感謝你的識時務！」藍熙書一甩衣袖，彈衣坐到了條登上。
藍熙書也來氣了，他知道房子護著小安，即使平常丫無雙對她再好，她也不能容忍丫無雙討厭小安，這是原則問題。
「不是！四少！」小安習慣叫四少了：「是因為丫無雙，不！是因為我，四少跟丫無雙吵嘴了，逛街沒逛完就不歡而散了。」
「呵呵！一時糊塗？」藍熙書氣極而笑：「如果一時糊塗，幡然悔悟你何至於陷的如此深，你只不過總是認為事情不會敗露心存僥倖罷了，如果不是宮裡的蠢才露了馬腳，你再做一百次也不會收手！」
龍如人一怔，很快他就明白了：「大人！龍如人記下了，平心而論，王運祥卻是冤枉，王運祥是個難得的大好人！」
安排妥當，還沒見吳連旺，藍熙書知道這回有吳連旺受得了，很顯然自己的人是不會走漏龍如人沒死的消息的，查出這個人不難，難的是他吳連旺怎麼跟自己交代。
「大人！龍如人明白！」龍如人說著又是三叩首。
「不怕！」龍如人像個男人一樣堅毅的看著藍熙書：「龍如人得大人保全家人，死而無憾！」
「無辜？」藍熙書停下來，龍如人也停下來，一高一矮的對視，藍熙書冷哼一聲：「你的家人沒有享用你非法所得帶來的好生活嗎？憑你的俸祿日子水準怎麼樣
「死很容易，你可以不停的撞牆直到頭破血流殆盡而亡，你也有做，為什麼停下來，就為等我？」藍熙書站起身一彈袍襟慢慢走到鐵柵欄前，龍如人充血的眼睛隨著藍熙書的近前而加大仰望的力度，藍熙書背手而立俯視著此刻心智大亂的龍如人：「既然不想苟活，那又有何必鬼哭狼嚎做女人態，大丈夫敢作敢當，你走的是一條不歸路，當初並非不明白，男人要有擔當，即使錯了！」
龍如人拳頭擂著稻草的時候忽然感到異樣，突兀的一抬頭，看見了坐在桌子旁冥思忘我的藍熙書。
藍熙書特別交代丁啞整理證供，一絲一毫的漏洞都不要有，明早要趕在早朝之前交與張開望。
「你的家人我已讓人帶到了北鎮撫司，這兒是最安全的！」藍熙書的心具有非凡的穿透力，龍如人覺得自己在藍熙書面前無處遁形，心思全無。
藍熙書想到了楊士奇，想到了盛三要保的王運祥，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很多時候官場形勢難以駕馭，而有時候很多利益驅使或者很多情形下身不由已呢？
「大人！」龍如人千言萬語說不出感恩的話，只咚咚叩首不止。
藍熙書聽完小安說完，房子還氣鼓鼓的生丫無雙的氣呢！
官場是一路迷途，該有多少智慧和定力才能一生平穩。
藍熙書心頭一塊隱秘的巨石搬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為他冒一次險也值了，但如果不是這樣就為送盛三一個人情會讓藍熙書始終耿
「大人！」龍如人驀然抓住藍熙書話里的一線希望，眼睛死死看著藍熙書的臉來求證自己的揣測，他甚至不敢問下去，怕自己意會錯了，或者藍熙書表達錯了，那麼被千刀凌遲的滋味真真不敢忍受了。
「哎！」藍熙書一擺手，龍如人趕緊閉上了嘴：「龍如人！現在！我只告訴你一件事，北城兵馬司的王運祥未參与此事，任何人提取你的口供你都要記住這點。」
龍如人咬著龜裂的嘴唇欲言又止。
但是看見藍熙書的小安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胖嘟嘟的小臉耷拉著，嘴角耷拉著，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藍熙書收回目光再看向龍如人的時候，龍如人大張著稻草碎屑的鱷魚嘴怔忪看著藍熙書，這是個聰明人，但是聰明人的一時糊塗會致命的。
「我就說嘛！一個被寵壞了的臭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以後不理她就對了，她自以為是慣了，還以為誰都在巴結攀附她呢！」藍熙書火上澆油，開始覺得小安來了不錯，房子跟丫無雙絕交不錯！
怨恨追悔和憤恨於事無補，龍如人很明白，面對藍熙書他一下子沒了主張沒了求生的意志。
藍熙書知道今夜有很多人要失眠了，但他不會，他著急著回家了，今夜的麻煩就都交給吳連旺了。
龍如人抻長了脖子張望。
藍熙書有點兒高興，房子跟丫無雙鬧翻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小安！你亂說話了？惹到那個潑婦了？」
「記住你說的話！記住我說的話！有些事扛不住也要扛
哦？
龍如人語塞，低下頭嘴唇開始哆嗦：「他們從來沒要求我榮華富貴，是我一時糊塗！」
「啊？」龍如人跪直了身子，雙手又牢牢地抓住鐵柵欄，臉擠在兩根柵欄間扭曲但迫切的看著藍熙書：「但是大人！……」
藍熙書轉身錯過了一個眼睛紅腫的婦人和相依相偎給他讓路的一對小兒女，頭也不回的拾階而上，耗子和李四樹靠在牆壁上恭讓藍熙書。
藍熙書遞給他一塊破布，龍如人馬上明白了，趕緊接過來擦拭額頭，等他感激的看向藍熙書時，藍熙書已轉身直奔樓梯口打算走人了。
楊宅門前沒見到楊羅鍋，倒是房子和小安正在門口等他回來，有家人等待期盼的感覺真好，要是小安不在就好了，藍熙書這樣想但是臉上還是保持了微笑。
龍如人的額頭鮮血淋漓弄得滿臉都是，藍熙書看到了牆壁上斑斑的血跡，看來人內心孤獨無助的痛苦有時候是需要肉體的痛楚來分流的，龍如人讓藍熙書明白了有一種境況叫生不如死。
藍熙書回首，只淡淡的問了一句：「龍如人！你怕死嗎？」
龍如人的安靜也讓沉思中的藍熙書抬起了頭，四目交織，藍熙書的眼神恢復了冷酷肅殺，但是很平靜，那種平靜會讓人覺得必須仰望。
「是嗎？」藍熙書隱藏起眉間的憐憫和同情，冷冷的一轉眼，望著高高的透氣窗那小塊的光明：「那你哭著喊著想見我是要和我辭行還是有什麼臨終遺言要我代轉你的家人？」
人不能光靠運氣或
「也許我不該說那麼多！」龍如人木雕泥塑般的一動不動。
「大人！大人！」龍如人爬著撲到鐵柵欄前，雙手死死的撼動著鐵柵欄：「龍如人但求速死！」
這個丫無雙囂張跋扈慣了的，因為朱瞻基的偏愛，平時皇太孫的那些侍衛也都不敢招惹她，使她吆五喝六除了主子不把任和人放在眼裡，她跟房子投緣，倒是處處謙讓房子凡事從不計較，但是忽然多了小安和貞姐，丫無雙就難以容忍了，壞脾氣自然而然的流露，動輒就對小安指指畫畫，小安一張嘴就是錯，房子忍無可忍兩人吵翻了，一氣之下，房子喊著與丫無雙絕交帶著貞姐和小安回到了安之錢住的客棧。
上面有踢里拖拉的腳步聲，很雜，有人低聲說話，有鐵門嘩楞的聲音，繁雜的腳步聲響在了婉轉的石階上。
這件事誰也沒跟安之錢和王百草提，房子架不住小安磨嘰就帶她回楊宅了。
「他們沒事！」藍熙書終於不想再殘忍下去了：「五城兵馬司的幾個指揮使剛從刑訊房出來！」
藍熙書用潑婦形容丫無雙，房子和小安小女子心性一聽都樂了，剛才的不快煙消雲散。
龍如人冷汗淋漓，他徹底不敢面對藍熙書了，藍熙書的眼神將他的靈魂切割剖析的片甲不留。
「那個丫無雙罵我土包子！四少跟她急了。」小安扭著手指頭，垂頭喪氣的樣子很可愛：「我知道第一眼丫無雙就不喜歡我！也不高興我跟著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