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六十一章 重色輕友張介子
兩艘烏篷船才駛出十丈外，張萼問：「那是誰家的船，賀家的？」
商澹然說道：「嗯，張公子兩位就坐這邊這條船，黃媽、蔡姑，你們兩個送張公子到東岸。」
張原道：「很好，很清晰。」十丈外的商澹然近似眼前一般，比方才在島閣上看得還清楚，細密整齊的雙眉像畫上去的一般，那雙眼睛晶亮醉人，和她侄女景徽一樣靈慧可愛，更有一種少女的秀美和輕愁——
張原知道商澹然不肯上船的，這同船渡還是等以後吧，來日方長，對商澹然道：「要不商小姐就坐這條船，我到那條船上去，免得景徽小姐上上下下的。」
岸上的張原看著載著商景徽的烏篷船掉頭向西，後面那艘船不待靠岸即轉向，沒能再見商澹然一面，不免遺憾，便遙遙一揖，料想商澹然應能看到——
商澹然從那艘烏篷船的篷窗探出頭來，就聽小景徽叫道：「姑姑，張公子哥哥說了個笑話故事給我聽，有趣極了，姑姑，小徽講給你聽好不好？」
小景徽最是仗義，笑眯眯道：「張公子哥哥，你們這船不能坐了，坐我們
張原道：「應該不是賀家的，是商家的，是商氏小姐送我過的湖。」
張萼推了張原一把，笑道：「我還以為你掉到湖裡餵魚鱉了，方才那麼大的雨你躲在哪裡？」
張原忙道：「景徽小姐，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老僕婦梁媽察覺小姑娘神情有異，柔聲問：「景徽小姐怎麼了，怎麼突然悶悶的了？」
問了好幾聲，商景徽才答道：「張公子哥哥走了。」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是不是能看到商氏女郎。」張萼一邊嚷著一邊要來拿望遠鏡。
商景徽一聽說故事，立即不鬧了，睜著一雙可愛妙目，問：「是什麼故事呀？」
突然船身一震，商景徽吃一驚，扭頭看時，卻已是靠岸了。
……
「如何了，介子，望遠鏡有用嗎？」張萼伸著脖子問。
商景徽等不及，她覺得這個故事太有趣了，要儘快與姑姑和姐姐分享，就那樣攀著篷窗，身子被梁媽抱得緊緊的，小腦袋歪著，衝著後面那艘烏篷船大聲說著
商景徽不依了，扭著身子要鬧。
雨後空氣清新，島上花木滴翠，只是石階有些濕滑，周船媽背起商景徽先下去，其餘僕婦搬棋桌等器物下船，張原、武陵主僕依舊走在最後，下到島岸一看，那條無篷小船艙底積了半尺深的水，要把這些積水清理掉可得小半個時辰，而且還要有木瓢才行，當然，若是力氣夠大，把小船拖上岸，來個底朝天也行，可張原和武陵顯然沒這個力氣——
商澹然道：「好，等下講給姑姑聽，你先坐好，不要亂動。」
「啊，商氏女郎。」張萼嚷了起來：「我都沒見著，你倒見著了，可惱哇！哎，介子，那商氏女郎品貌如何？」
兩位船婦答應一聲，解纜登船，張原向商澹然道謝，與武陵上了左邊這條烏篷船，未想小景徽卻跟了過來，在岸上伸著小手：「張公子哥哥，拉一下我，小徽也要坐這條船。」
商澹然無奈，對
張原回頭一看，三兄張萼帶著兩個僕人大步過來了。
張原執著望遠鏡，輕輕旋轉後面兩截銅管，調整焦距，對著商澹然那艘烏篷船，方形的篷窗一閃而過，趕緊又拉回來，正看到坐在篷窗邊的商澹然手托香腮、眉峰微蹙、秀目含愁，那目光與望遠鏡對了一下，露出詫異之色——
梁媽撫著她的小腦袋笑道：「景徽小姐呀，這張公子不是你自家哥哥，他當然要走，要回他自己家去，咱們也很快就要回咱們的家了，你娘親在等著你呢。」
老僕婦梁媽道：「姑姑和姐姐坐那條船。」
兩個僕婦答應著，上了張原這條船，梁媽牽著商景徽進到篷艙，坐好，商景徽問道：「姑姑和姐姐不上來嗎？」
商景徽卻拉著張原的手自作主張道：「張公子哥哥也坐這條船，大家一起都坐這條船，好熱鬧。」
忽聽身後有人叫道：「介子，你怎麼在這裏！」
尋尋覓覓看了好半晌，只看到兩個攘袖划船的船婦，商氏
兩艘烏篷船的四個船婦都看著大小姐商澹然，等她發話。
岸石崎嶇，雨水濕滑，張原生怕商景徽腳下一滑跌到湖裡去，趕緊伸手拉住她，小姑娘有張原的手借勁，膽壯了，一步跨上船頭，快活地笑著，朝著還在岸上的商澹然、商景蘭招手道：「姑姑、姐姐，快上船來呀，船要走嘍。」
「等一下，等一下。」張原伸手格住，望見那烏篷船轉向西北方向駛去，已經不能從篷窗看到商澹然了，這才把望遠鏡給張萼：「好了，你看吧。」
這六歲的小女孩「哦」的一聲，瞬時沉默下來，看著張原主僕二人先後跳上岸，張原向她揮手道別她也一聲不吭。
商澹然趕緊近前道：「小徽，快上岸來，咱們坐那條船。」朝邊上那條烏篷船一指。
張原一指湖心島，說道：「我到那邊小島上去了。」
張萼道：「這望遠鏡不行，遠處近處都模模糊糊，介子你試試看。」
湖上風大，商澹然戴的金釵珠頭巾被吹拂得有些亂，剛把這縷鬢髮掠到耳後，那縷髮絲又滑出
張原道：「回家啊，回我的家，在山陰。」
張原瞥眼看到能柱手裡捧著個長方木盒，忙道：「是望遠鏡嗎，取來我看。」
「張公子哥哥要去哪裡？」商景徽睜大眼睛問。
張原過來輕輕握了握小姑娘柔若無骨的小手，微笑道：「景徽小姐，我上岸去了，再會啊。」
商景徽道：「不嘛，小徽喜歡坐這條船，姑姑快上來。」
張萼湊近一看，「哈」地笑了一聲：「介子，你真行，果然好清晰，待我來看，我要看看那商氏女郎在哪艘船上——」
張原示意船婦撐船離岸，便將馬三立著名的段子《逗你玩》稍微改了一下，小偷的名字不叫「逗你玩」而改叫「騙你的」，小景徽起先沒聽懂，張原又說了一遍，這回聽明白了，原來是賊哄騙小孩子的啊，小景徽笑得不行，讓梁媽推開篷窗，向跟在後面的那艘烏篷船銳聲叫道：「姑姑——姑姑——」
商景徽點點頭，可還是覺得心裏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