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曲夢追人
棒球是很累的，棒球也是有很多痛苦的，每一個走到決賽的球隊，可以說他們的身後都有著不少球隊傷心的淚水。一次次的淘汰高三生們，彷彿是在把他們一位一位的推上刑場，殺死的，則是他們身上有關高中棒球的一切。
如果櫻高拿下比賽，史淇的賭約，川榮學長的甲子園之旅，櫻島高中從不曾觸到的高嶺之花，又何嘗不是這一結果的意義所在呢？
松崗透在按上壘包之後對著裁判舉起了手，他覺得，自己是先一步到達二壘的。
「這場比賽有勝利者，但並沒有輸家。」山崎遼道。
「但是等來到了這裏，淚水止也止不住……」
「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人，這樣的旅行也很好……」
本來被派往鹿兒島，採訪史淇，就準備在史淇威風堂堂的進入甲子園殿堂之後就大肆報道的記者們，突然好像都忘記了中國少年，他們把鏡頭，一致的對象了另一所默默無聞的高校。
室外棒球場這個環境，也並不是非常適合現場收音，所以很多歌詞，史淇這邊聽的都有些似是而非，但歌曲中傳達出的意義，卻幾乎百分之百的被球場內的每一個人接收到了……
但此時，一貫比較偏向于輸家，比較喜歡記錄他們痛苦的媒體人卻幾乎都忽略了痛苦的櫻高。所有的攝像機掃過去，記錄的都是至學館球員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
而到了十年之後，這場比賽，或許只會存在於此刻在球場內，在電視機前攥緊拳頭，咬緊牙關的觀眾們的記憶當中，跟五年前的，二十年前的比賽一起，陳列在大家的回憶書架之上。當然，這時的觀眾，即使是記憶力再好的人，恐怕也只會記得那一年那一天，跟其後大火的某隻冠軍了。至於亞軍，恐怕不查個維基百科，是不可能有任何人想的起來的。
「out！出局！比賽……結束！」
這是今年最後的防空警報了，史淇覺得，這聽了兩年的聲音，今天顯得格外的凄厲跟不舍。
「揮棒了！」
三壘的人，一壘的人，本壘的人此刻都已經不重要了。
「輸……輸了？」松井未來舉著的手還未放下來。
「但是為什麼……」
棒球，松崗透，游擊手，三條軌跡，都匯聚於二壘之上。
「有你在，就能跨過黑夜，化為銀河……」
在沒有超慢鏡頭的現在，具體誰先按上壘包這樣的問題，就只有裁判說的算，
「海風陣陣吹過，以最近的距離，看到了仙后座的閃耀之光……」
「啊啊啊啊啊！」解說員的喊聲在電視機中傳了出來，畫面中兩隊在狼狽的跑位。
下一球是什麼？
「櫻高！至學館！」
史淇跟這一切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
趙敏留了下來。
這一個禮拜當中，還有一件事兒發生了。
棒球朝著一二壘之間滾了出去。
或許是全場的合唱有著太大的破壞力，完成了比賽之後的櫻高隊員們都有些恍惚。
用中文翻譯過的歌詞，並不能體現出這首歌的押韻之處，但用日語唱出來的時候，再冷血的人，恐怕都有很深的感觸。
「乒！」松井未來把球打了出去！
裁判的手終於舉起來了，同時，他的嘴裏也把結果喊了出來。
去年的他在輸球的那一刻若有所失，更多的是對學長們輸球的愧疚，是不知應該怎樣反應的迷惘，是不多的遺憾。但是今年，他的感情已經遠不止於此。
把隊友們一個個拉起來推上球場之後，史淇最後一個走上了球場。他走向了本壘，在那裡，至學館的隊員們已經又哭又笑的等著了，而且……
此時松井未來站在場上，身前是滿壘的三個壘包，對手投手手中攥著的，則是兩個可以隨意投出的壞球，那麼如果把松井換成你，打還是不打？
本來追著三壘川榮的攝像機被推向了深處，在一壘盜二壘的路上，松崗透正瘋了一樣跑著。他的啟動一點也不慢，球還未出內野的時候，他就已經跑過了因為要接球而移動的二壘手身前，當二壘手撿起球的時候，他距離二壘已經很近了。
沒人知道他在這一刻想了什麼，更沒人知道松井未來對面的岡大樹，在看到對手揮棒的那一刻，心中是怎樣的想法。
「結束？贏了？」
「不停地追逐夢想……」
好球，對面的松井也揮棒了，那麼結果會如何呢？
史淇走到本壘附近的時候，伸手拍了拍仍然跪坐在那裡的一個人。
因為最後的結果，肯定會是百分之五十左右，當然你可能從最開始就連著問到三個相同的答案，但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樣的問題，問的人越多，其答案就肯定越趨向於50%，因為這本來，就不
「好了，出去吧。」若田部的手搭上了正面向牆壁的史淇。
恐怕讓松井在知道對手是好球狀態下揮棒，十個球里，打擊率超群的他搞不好能中八九個吧？可是，這樣的數據這樣的經驗，在現在這個局面下，真的管用嗎？
史淇的性格相對來說是比較外向的，不過在縣大會失利的一個禮拜之內，他卻都顯得沉悶無比。每日吃飯練球睡覺，做著幾乎像是個宅男一樣的事情。只不過這練球的時候，整個運動量，卻增加了一倍不止。
這首歌，跟剛剛投手丘上的仰望，無疑都是這屆比賽最令人感動，令人記憶深刻的畫面，在未來的日子里，恐怕絕不止鹿兒島一縣，整個日本，或許都會認識這所學校，這首《夢追人》了……
是在說……桐林史樹嗎？
對於這樣的一件事兒，史淇倒是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隱隱約約的，他雖然知道女孩留下來的目的，但既然事情並未捅破，他也就樂得裝著糊塗，繼續著自己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沒日沒夜的練習。
史淇捂住了嘴。
黝黑的中年大叔教練麻王義之彷彿是哭的最慘的一個，桐林史樹在球隊的三年，麻王義之對他的培養其實遠超自己的兒子健之郎，可以說在球隊中，桐林史樹才是麻王義之的親子。付出了如許深情的情況下，再怎麼不輕彈的男兒淚，也絕對到了傷心之時了。
「選擇的是最艱苦的那條路，懷著最堅強的那顆心……」
「你是隊長。」他簡單的說道。
這麼突然的瞬間，即使是在之前其實早已準備好了的至學館也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甲子園真的開幕那一天。
解說員這時已經語無倫次了。
只有在這一刻，才能看出他對棒球用了多少心，輸球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痛苦。
而此刻的二壘之上，並沒有任何人站住。
就連本來想著不再在球場上逗留的櫻高隊員們，也在聽到了兩三句歌詞之後都停下了腳步，看著場上正唱著歌的隊員們。
「是個地滾球！」
夢想啊信念啊，都沒什麼用，最後說得上話的，掌握著結果結局的，無非就是五個字而已：成敗論英雄。
兩好。
川榮並未再浪費太多時間，他在史淇的手搭上來之後很快站了起來，抹了一下臉的川榮看著史淇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他臉
毫無組織，非專業的高中生們，即使歌曲再爛熟于胸，也不可能唱的有多好聽。
「你們也是好樣的。」站在球隊最前面的，是山崎遼，在跟史淇握手的時候他說道。
「這種話一年前跟我說還可以，現在的我，就是日本高中棒球的一部分！」
「從奧林匹斯山上聽見了女神的歌聲……」
可只怪這首歌的旋律太美，只怪這首歌的歌詞太恰當了。
「那麼就期待你們明年捲土重來好了！」
若至學館拿下比賽，自然成全了他們對桐林史樹隊長的一番心意。
「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兒，已經不會太急於向前……」
他的眼中，也已經開始充盈起淚水。
那些球場上哭著的，笑著的，嘶啞著嗓子的少年們如此唱到：
「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球隊的，不要小瞧了日本高中棒球。」
「贏啦！！！！」一瞬間有些獃滯的氣氛終於被至學館的一個球員打破了，就站在二壘上的游擊手舉著還緊緊捏著棒球的手套，在分辨出裁判的判罰之後，在反應過來比賽已經結束之後，終於喊了出來。他舉起了雙手，朝著最近的隊友毫無目的的跑了過去。
史淇不知道這首歌作于什麼時候，但這時候唱起這首歌，最先的這三句歌詞，似乎在說縣大會的冠軍一樣。
即使是以對手的身份，站在這裏的史淇，卻仍舊忍不住想要裂開嘴哭出來。
「贏了？即使是在最後這個半局，仍然搞出無數問題之後，終於……贏了？沒有延長賽，沒有反敗為勝的贏了？」
岡大樹所投出的第四球，是個好球。
沒人知道，為什麼這球松井會打出地滾球來。或許是岡大樹在投球的時候給球路添加了松井沒推測到的什麼旋轉，或許是岡大樹求勝的信念起到了作用，或許乾脆，無非就只是桐林史樹的守護起作用了。
「櫻高，出去列隊了。」裁判來休息區這邊喊了一嗓子。
儀式結束之後，櫻高隊員們就退回了自己的休息區，而至學館的隊員們，則繼續留在場上。
至學館這個名字，隨著那首《夢追人》，開始傳遍日本的大街小巷，為即將出征的甲子園高中生們，為即將前往背景的奧運選手們，注入了巨大的活力。
而《夢追人》這首歌也同樣如此，幾乎所有日本人，都
縣大會之後很快就要進行甲子園，甲子園進行到一半，奧運會就要開始了，可即便如此，在幾乎整個日本列島都準備著這些東西，無暇顧及太多其他小新聞的時候，卻仍舊有一系列來自九州島的新聞，逐漸佔據了電視台跟各大節目。
「怎樣！？」幾乎所有人都這麼問道。
「是。」史淇用胳膊抹了一下臉之後轉過了身，開始一個個的把隊友們拉起來，此時的他的臉上已經不見了幾乎永遠掛在臉上的笑意，但似乎也並沒有淚水，有的就只是撲克一樣的嚴肅神情。
作為勝利者的墊腳石，那一戰的背景，多數時候，他都只是在一些角落上才會偶爾被提起，再逆天的表現，也不可能掩飾球隊失利的事實，雖不能說百分之百以成敗論英雄，不過這個時候，恐怕也就只有他的家人朋友們，才會繼續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聚餐，總結，告別，大家都做的沒精打采，回到家之後史淇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高二暑假，終於算是開始了。
「可是勝利者到底還是你們。」史淇道。
「比起最亮的那顆星，其實更想要夏日的那顆星……」
「可惜到時候已經沒有你們來給我們打敗了！」史淇猶自不服氣的說道。
一壞。
亂糟糟的畫面持續了有兩三分鐘才終於被控制了下來。
「傳球！」沒有任何觀眾能聽到這一刻場內的球員們到底喊了什麼，這樣的喊聲，是出自解說員秋元計介之口。
勝者唱校歌這個儀式一直都有，只是今天這首校歌……似乎格外的吸引人。
球場內在唱著這首歌的，不只是至學館的隊員們，還有看台上無數至學館高中的同學們。
「看到了你微微低下的臉龐，看到了你雪白手臂深處展開的翅膀……」
列隊，敬禮，然後防空警報響了起來。
總之，給松井打十次，有九次會形成的普通安打這一刻並未產生。
至學館是對手沒錯，可他們的表現，的確指的人尊敬。史淇絕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掉眼淚的傢伙，剛剛的輸球，即使再怎麼在乎，他也仍舊沒有落淚。
一壘跟三壘的山崎遼竹山清哭了，休息區的麻王健之郎跪在長凳後面，雙手扶著長凳的靠背，腦袋埋在裏面，聳動的肩膀能看出他此刻到底在做著什麼。
在兩好一壞的狀態下，松井未來揮棒了。
那麼今天，被埋葬的，將會是哪一方呢？
「登上最
這樣的問題擺給人看，讓人選擇的話，其實你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無數的節目，無數的主持人們，都講述著相同的故事，至學館這個名字，成了這一年這個夏天，最先紅起來的名字。
「去更遠的地方……」
「卻總是想要大家在身邊……」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盯著二壘。
「學長……」史淇很想說對不起但並未說出口，他也很想把川榮拉起來，但放在對方身上的手卻並未使出任何力量。
至學館的二壘手移動出去接球了，至於游擊手，則也在朝著此處趕來著。
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不去想那一日的失敗，不至於一直感受到那痛苦似的。
附近的裁判也蹲了下來，緊緊的盯著這裏。
本來被交流而來的上海高中生們，特別延長了在日本滯留時間的他們，在縣大會之後就可以準備行程回國了，可令人沒想到的是，趙敏這個女孩子，竟然瞞著所有人悄悄通過了日本政府的特別考試，以交流的名義獲得了留學日本的權利。沒人知道她家裡動用了多大的能量，但至少結果是這樣子的，這位中國女孩，看起來不僅可以在櫻高念完整個高中，甚至就算高中畢業之後，也可以留在日本念大學了。
「輸了啊……」本壘前，頹然停住腳步的川榮理一郎跪坐在了地上。
其實，意思很簡單，到了這個時候，岡大樹的這一球，不論是好是壞，松井不論是揮棒還是不揮棒，最後得出的結果都正常無比。
隊長投手的死去，繼任隊長的受傷，如此傳奇的故事，讓整個日本都感動了起來。
「這樣的話，是只有勝利者才會說出來的，我可不會用這樣的話安慰自己。」
球場內的廣播響了起來：「下面請聽，至學館高中校歌，《夢追人》……」
「不停地追逐夢想，然後站在了這裏……」
沉默的轉過身，史淇低著頭不再看球場一眼，進入休息區之後，他換換的摘下手套，用近乎抑鬱般的聲音說道：「輸了……」然後，他整個人的胸腔似乎突然鼓了起來，這樣的史淇把手抬了起來，然後，他把手中的棒球手套猛地摔在了地上：「混蛋！！！！！啊啊啊啊！！！」
遺憾的櫻高球員們有的跪在地上之後，把腦袋抵在地面之上，雙手擺在兩側看不到表情，有的在場下勾肩搭背的低著頭，彼此支撐著各自身體的重量，有的拍打著球場的看台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