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金錢幣
「這個女人看似神秘，其實心思卻欠缺了一些細膩，輕易的就暴露出了自己的身份，皇宮裡面的人，宮女又不像宮女，深夜來西山幹什麼？」洪易心中疑問一閃過後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要請教書先生居然出十兩金子一個月，可見學生也並不是那麼簡單教的。你把錢收起來，還是找個時間去看看吧。」
西山是玉京城外的一座大山，方圓近乎百里，雖然算不上雄偉，但也叢林茂密，地形複雜，山頭極多，有流泉飛瀑，也有亂石山林。
燈下美人，是一副絕美的景象。
突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從遠處的深山中傳了出來，一團黑影在鬼火之中飛起，轉眼上了天空，令人聯想到老妖夜出，吸食人心。一般的人如果看到這樣的場景，已經毛骨悚然了。
突然間，他倒是來了幾分詩性，朗聲念道：「百年老鴞成木魅，笑聲碧火巢中起。」
「少年，你年紀不大，卻是個雅人。笑聲碧火巢中起……」
「哦？你好像對妖鬼之類的很了解，讀書人不說怪力亂神，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女子看著洪易的眼睛裏面有了一絲疑惑。
果然，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女子說話之間，帶有香氣的吐息，是個活生生的人。
但是洪易卻根本沒有欣賞美人的心思。想一想，深山古寺，突然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女人來，不是鬼就是妖。
「這個女人比馬還跑得快。」洪易索性閉上眼睛。
「當然。」女子又是嘻嘻一笑，「離這裏還有大約六十里，不過以你的腳力天亮都走不到，還是我帶你吧。」
「哦？」
突然之間，一個清脆甜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那隻不過是讀死書的人，我輩讀書人，存大義，明六合，知妖鬼，達神明。這才是格物
「這種鬼火是人體骸骨之中散發出來的，亂墳崗經常見到，倒也不算什麼靈異。」面對上下漂浮的鬼火，洪易笑了笑，自言自語。
「我今生自覺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來古寺讀書也是為母親守墳，你來找我幹什麼，如果你是個風流女鬼，想找書生一夜風流，那我告訴你，你找錯人了。我洪易自幼讀書，雖然遠遠算不上正直聰明，但道理節操還是守得住的。你趕快出去。」
這些狐狸，半蹲半坐，好像是人一樣，尤其是它們，一個個捧著書本，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好像是在誦讀，就好像是私塾裏面讀書的小孩子一樣。
「很簡單，你的衣服淡薄，深山寒冷，正常人根本不能忍受。第二，這方圓十里都沒有什麼人家，你一個單身女子，怎麼會深夜出現在古寺？」洪易說著，腳下突然感覺有點酸麻。
「這金的成色，不是一般的金子。只有皇宮裡面才有這樣的錢。」洪易看了這金錢之後，心中一愣，原來這個金幣的顏色是赤色的。
洪易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全身都冒出了冷汗。急忙轉身，就看見了自己的房間裏面，燈下，站立了一個身穿粉紅色仕女裝，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少女，年齡在十八九歲上下，艷麗不可方物，看上去有一種令人喘息不過氣來的美。
不過洪易聽聲音，倒是知道，這是山中的夜鴞。
叮咚，叮咚，一排閃閃發光的小金餅子擺在桌子上。
耳邊穿來呼呼的風聲，還有女子的聲音，洪易只看到一株株大樹遠去，而自己好像是一隻風箏在被人放飛，耳朵嘴巴裏面全部
洪易彈了彈自己的手指頭，鼓起眼神，狠狠地看了過去。
洪易聽見這個女子的話，抬頭望了望燈下的倩影，果然，燈火下這個女子有影子。
洪易看到了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松竹軒出的雪紙？這可是經過數十道手續製作出來的，一百張最少都要二十兩銀子，相當於我半年的月例。紫石硯台也是上等品，石質細膩潤滑，有一股溫意，冬天磨墨都不會結冰。麝香墨，是上等的松煙摻雜了金箔，麝香，錘打成的，書寫起來，流暢無比，字體精神，帶有提神的清香。筆也是好筆，純狐毛。這一套文房四寶，最少都要數百兩。這小理國公景雨行出手還真大方，聽說這人禮賢下士，急公好義，也經常救濟窮困的讀書人，在玉京城中名聲很好。不過我看其志不小……」
裹緊了衣服，洪易打開房門，走到了院子裏面。
給了老和尚幾串香火錢，吃過一碗蘑菇素麵之後，便住在了偏殿安歇下來，點上燈，燒上炭火，準備夜讀。
這一躍，好像縮地成寸一樣，直接就是普通人二十步的距離，洪易只感覺到騰雲駕霧一般。
洪易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大乾王朝製造的金錢，和小餅子一樣，民間又叫做「金餅」，官方叫做「金幣」，一兩一枚。
遠處的深山之中，傳來了幾聲凄厲的嚎叫，似狼似狐，夾雜在夜風之中，又似是夜梟。
「我可沒有那些道士驅神御鬼的道法，手上也沒有力量，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碰到鬼了，只能憑藉自己氣盛……不能示弱，一示弱，對方就侵害過來了。念頭要剛正堅定。」
砰！
「天亮我就要回去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又沒有人看見。」女子抬頭
眼神盯著菜子油豆大的燈花，洪易默默地祈禱著。
洪易母親的墳就在西山，孤零零的一座，他母親的身份，死了之後是進不了洪家的宗廟祠堂的。
七成金是青色，八成金是黃色，九成金是紫色，而十成金才是赤顏色。
洪易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鎮定住心神。
北風呼嘯，吹得四面的牆壁咔嚓咔嚓作響。
這座叫做秋月寺的寺廟是一座破敗的佛寺，廟裡面就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和尚看守，洪易每年都會在這裏住一會兒，一是給母親守墳，二是圖個清凈。
他準備要科考了，懶得在侯府之中受氣，乾脆到西山住一陣子，也可以為母親守墳。
「現在就走？」洪易眼神瞪了一下。
洪易背著一個包袱，徒步前往玉京城外西山的道路上。
燈花爆出了一個花兒。
山谷中間燃燒了一堆大篝火，篝火的旁邊，圍坐著幾十隻雪白皮毛的狐狸。
這種赤金，又印成了錢幣，只有皇宮才有。
像景雨行就因為一首詩一下送給洪易價值數百兩的文房四寶，就連洪雪嬌這種侯門的富貴女都驚訝。
嗚嗚嗚！嗚嗚嗚！
不過煉丹的道士們卻能夠燒出來，這種赤顏色的金子，又叫做「葯金」，是道士練鉛燒汞，練金丹的一味藥材。
「一月十兩赤金？」洪易大吃一驚。大乾王朝金和銀是一對十五，十兩赤金就是一個月一百五十兩銀子，算得上是巨額了。
雖然很想要這筆錢，但今天的事情太怪了，洪易不得不小心：「不貪女色，不貪錢財，什麼妖鬼都奈何不了我。」
寺廟偏殿的院子裏面，蓬蒿滿地，枯草被風捲起，一片的凄涼。
「那是什麼！」
「那是肯定的，走吧，現在找個教書先生可真難啊，難得碰到你這個明白的讀書人，雖然年齡小了一點，不過不怕鬼，不怕妖，倒是難得，就是你了。」女子自言自語的道，站起身來。
「嘻嘻，我今天來西山，是來看親戚，卻想不到遇到了你這樣一個有趣的少年。」紅衣女子自言自語：「讀書人，嗯，不錯不錯。正好，我那些親戚之中也有小孩子要讀書，想雇請你當老師給他們講課，不知道你去不去，酬金一月十兩赤金。」
「母親，如果您有在天之靈，保佑我一科得中，為您正名分。」
洪易狠狠瞪燈下女人的時候，心中給自己打氣，堅定信念。
「嘻嘻，嘻嘻。少年，你真有趣。」
常言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意思就是說，十足赤顏色的金子，世界上根本沒有。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笑盈盈的看著洪易。
一邊行路，洪易一邊想著昨天小理國公景雨行叫人贈送自己的文房四寶，心中揣摩。
對付妖鬼，洪易堅信首先要氣盛。
「嗯？那是什麼？」
但是洪易心中倒是沒有什麼恐懼，一是他自認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二是熟讀狐鬼筆記，裏面的讀書人都只要內心剛正，無所畏懼，鬼魅陰靈都近不了身。
「你是鬼還是妖？」
大約兩三柱香的時間，洪易突然感覺到驟然一停，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山谷，山谷中央，隱約有火光。
一般是皇帝，皇后賞給文武大臣，或者是後宮嬪妃的。
「你不相信么？我可以預付定金。」女子笑了笑，手晃了晃，在桌上一抹。
天擦黑的時候，洪易到了西山腳下，給母親的墳墓打掃了一遍之後，上了香，再在山腳下不遠處一座小小的寺廟中寄居了下
「什麼縮地術？這隻不過是『縱猿提身』的步法而已。」
「嗯，你不是妖鬼一類。妖鬼都是無形的念頭所化，就算功力深厚，能顯化出來，也不過是冷冰冰的一團，不會有血肉之軀的感覺。你不是妖鬼，卻也不是普通人，那肯定是隱居深山的劍仙俠客一流了？」
遲疑了一下，洪易還是邁步走進了屋子裡面。
突然，女子嘻嘻一聲笑了出來，招了招手：「我剛才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我並不是鬼，鬼在燈下是沒有影子的，你過來，應該感覺得到我身上的氣血，有這樣的鬼么？如果有氣血的鬼，那也就不叫鬼了，而是道家中的陽神天仙了。」
山中多狐灌豺狼野獸，每年冬天，都會有一些王公貴族進山獵游。
「這座寺廟一年比一年破敗了啊。不過大乾王朝不重佛寺，好修建道觀。這也難怪。」洪易看著這樣凄涼破敗的寺廟，雖然心中感慨，卻感覺比侯府之中要清爽得多，心裏舒暢。
「縮地術？」
「哦，你怎麼知道我是鬼還是妖呢？」
洪易在侯府之中，一個月只有四兩銀子的月例。別看只有區區四兩，但是一倆銀子兌換銅錢是一千文，而一文銅錢可以買一個大燒餅。一兩銀子足夠一家三口的小戶人家生活一個月。
深山，古寺，北風，狼狐笑，這一切，都是令人恐怖的場景。
「男女授受不親，再說這麼晚了，你明天白天再過來吧。」洪易當然竭力推辭，晚上深山古廟的，突然跟隨一個神秘的女人出去，肯定是禍非福。
洪易一到院子裏面，就發現了遠處大約幾裡外的山谷之中，有數點拳頭大小的綠火上下漂浮著，十分詭異。
「不錯，我是鬼。」女子突然變了顏色，語氣冷冰冰的，臉上鐵青，好像是隨時都要撲過來吃人一樣。
一群狐狸，像人一樣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