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才十二歲啊……（上）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出生皇家，從小養尊處優的查理，身體健壯，加上年少聰明，看上去頗有幾分早熟，從外貌看來，比他的實際年紀要大上兩三歲的樣子。
加布里不敢懈怠，也起來給皇帝陛下行禮，杜維正要讓人進來清理，查理卻趕緊站了起來，攔住了要把那洗腳水端走的僕人，正色道：「不能打攪老師的作息。」
安靜了片刻，杜維柔聲道：「你放心，我只是修鍊魔法的時候出了些茬子，過些天自然就好了。」
看著這個少年臉上的不忿，杜維無言。
這話問的有些太急躁，顯然這個少年已經心中焦急到了一定程度了，這種問題豈能是不加修飾，就這麼一股腦兒一下拋出來的？
杜維心裏一笑，最尊敬？那麼你的父親又往哪裡擺？
只是，很可惜，他如此誠懇的話，這位小皇帝卻沒有能聽進去。
門帘掀起，帝國的小皇帝查理就已經大步走了進來。他是皇帝之尊，進門也不通報，直接就一路進倆，誰能阻攔他？
兩人正閑聊，卻忽然就聽見了外面傳來腳步聲，隨後就聽見小管家桑迪的聲音：「啊！陛下請……」
小皇帝的眼睛里閃動著熱切：「老師，怎麼樣才能算是一個好皇帝！」
「過了新年，就十二周歲了。」查理挺起胸膛。
看這位小皇帝的樣子，只怕是要把這戲演到底了，杜維心裏一跳，趕緊對弟弟使了個眼色，加布里立刻會意，蹲下來把杜維的捲起的褲子放下。否則的話，如果這位小皇帝一時激動，蹲下來親手給杜維洗腳，那麻煩可就大了。
「我知道。」加布里揚起頭來笑了笑：「你是我哥哥，我
杜維訕訕一笑——他已經擦過臉了，這毛巾是端來給加布里的。
「那陛下為什麼還要去呢？」
做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
杜維心裏嘆了口氣，看著這個弟子，忽然心裏生出一個念頭來：如果是卡琳娜那個小姑娘，就算再著急，也不會問出這種不合身份的話來的。
杜維卻自問自答，淡淡道：「我十二歲的時候，被父親送回了羅林鄉下的老家，我在城堡里每天看看書，組織軍隊里的將士們踢踢球，閑暇的時候鼓搗出了熱氣球，在城堡里鬧騰得雞飛狗跳，當時我記得，城堡里的老管家，每個月都要寫信到帝都給我的父親，狠狠的告我一狀，說我頑劣任性。」
小小的聲音，卻帶著一股強烈的願望。
雖然杜維的癱瘓的原因比較特殊，根本不用這些，只不過，為了做樣子，他還是每天享受這樣的待遇了——畢竟他現在可是在「裝病」，天知道家裡的這麼多僕人里，有沒有皇宮裡的耳目。
要知道，這公爵府宅子可是當初辰皇子送給自己的，裏面的僕人必然有皇室的耳目，杜維在接受了之後，乾脆也懶得甄別，一股腦全部接納了。
嘉勉已經半年多了，過了冬天，這位小皇帝就算是年滿十二歲了。
「不，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查理忽然憤憤說道：「實話告訴您吧！現在想起打獵，我都快吐了！打獵雖然不錯，但是連續去十一天，是人都會厭煩了！今天獵兔子，明天獵狐狸。十一天時間，我每天中午都會帶著衛隊出城，一直到傍晚才回來。」
頓了一下，杜維卻把目光盯
旁邊，侍女已經將杜維的褲腳卷了起來，一雙細細的小手給杜維揉捏腿上的肌肉——據說是為了防止癱瘓的人肌肉萎縮。
杜維看著這個少年，心裏不由得感慨：
想到這裏，杜維臉色嚴肅了幾分，看著查理：「陛下，您今年多大了？」
看見了這兄弟兩人，一人靠在椅子上，一人在給哥哥洗腳，查理愣了一下，然後退後半步，恭敬的鞠了一躬：「老師。」
杜維點了點頭，卻輕輕的補充了一句：「可是，我現在卻再也沒有時間去踢足球，去鼓搗熱氣球，去組織侍衛們賭博，或者去樹林里鬧得雞飛狗跳了。」
杜維嘆了口氣：「那麼，陛下您想做些什麼事情呢？」
「看來，陛下是很喜歡打獵了。」杜維悠悠道。
加布里如一團火一樣衝進了房間里來，杜維卻靠在椅子上，雙腳浸泡在一盆熱水裡，旁邊一個手腳輕柔仔細的侍女正在幫他洗腳，同時一個清秀的侍女，將一塊熱毛巾遞了上來，杜維抓過了，仔細的擦了擦臉。
查理的臉上有一種滿不在乎的樣子，杜維就知道，自己的這話是白說了。
這麼一句話，杜維原本還想說什麼，卻心裏一熱，閉上了嘴巴。
這一明顯的把加布里支開的舉動，讓查理頓時鬆了口氣，等加布里才走出房門，查理就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對著杜維深深的一鞠躬，臉上宛然一片熱切：「老師！弟子心中實在有極大的困惑！！」
隨後，杜維把僕人都驅散了，他明白，這位小皇帝今天忽
查理卻彷彿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地方，攥緊了拳頭，咬牙道：「皇宮裡，每天也不過就是在馬術老師的教導下騎騎馬，宮廷老師教我讀讀歷史，或者是看看書，或者是在御花園裡逛逛……我還能有什麼事情做？不出去打獵，我都快悶死了。」
「難道您現在不快樂嗎？」查理皺眉：「老師您現在是名滿大陸的鬱金香公爵，大陸之上，恐怕沒多少人不知道您的名字！您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公爵爵位，帝國上將軍銜，大陸著名的強者，魔法師，天才學者……」
查理閉上了嘴巴，他足足盯著杜維，有大約十幾秒的時間，才用一種僵硬的聲音，低聲幽幽道：「不打獵，我還能做什麼呢？我還有什麼事情可做呢？」
他這話雖然輕，但是語氣里卻帶著由衷的感慨。
「老師。」查理忽然心裏一橫，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將真心話說了出來：「從上個月月底開始，我每天出城去打獵！我每天都去，帶著我的侍衛和獵犬去城外，開始的時候我們去皇家獵場，可是後來我玩膩了，就去樹林。到今天為止，我已經連續去了十一天了。」
兄弟兩人相識一笑，卻不用多說什麼，頃刻之間就瞭然了彼此的心意。隨後杜維隨口問了問軍事學院里的事情。杜維染病的這些日子，自然不能去學院上課了，不過杜維任命的學員隊長亞洛爾幹得不錯，人人都對他服氣，杜維雖然不在，但是課程卻依然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杜維看了是這位小皇帝，眼神里掠
查理果然正有這個意思，可加布里先一動，他立刻愣了一下，隨後一眼看見僕人端進來的擦臉的熱毛巾，上去一把抓過，親手捧到杜維的面前。
「什麼話。」查理趕緊笑道：「您是我的老師，怎麼能讓老師給弟子行禮呢，您可是我最尊敬的人呢。」
「哥！」
「我想……」查理反過來緊緊的盯著杜維：「做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
他也不點破，很隨意的一一解答了那些疑問。
可是這答案顯然不是查理今天想聽的，他皺眉，想了一下：「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想問的是……一個皇帝，要怎麼做，要做一些什麼事情，才能算是一個……好皇帝，一個真正的皇帝！」
加布里哈哈一笑：「我聽說嫂子們今天要來，所以下了課就趕緊奔來了，這一路大雪，我騎馬可遭了不少罪呢。」
查理愣住了。
杜維嘆了口氣，這卻是躲不過的，微笑道：「陛下請說。」
他把「真正」這個詞語加重了幾分語氣。
小皇帝開始的時候還按耐了心思，坐了下來，和杜維隨意的說了會兒閑話，問候了杜維的病體，然後懷念了一番當初被杜維教導的日子，甚至還問了杜維幾個學術上的疑問——不過杜維一聽就明白，這所謂的疑問定然是這小子杜撰編造出來的了。
可過了會兒，畢竟是一個小小少年，耐心哪裡能和杜維這種兩世為人的人精相比？查理坐在那兒，就儼然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了，身子扭了幾下，變了好幾個姿勢，那小臉也漸漸有些藏不住心思了。
看著這位在帝都以年少聰明而聞名的新皇，杜維心裏嘆了口氣。這孩子的確是聰明，但是卻性子有些過於輕佻了，而且……年幼的時候聰明太過於外露未必是什麼好事情。
杜維睜開眼睛看了看弟弟，微微一笑：「跑這麼急幹什麼？」
杜維彷彿笑了笑，他的笑容看似有些不真切的虛幻一般，語氣也渾然不著邊際一樣的飄忽：「陛下，您知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嗎？」
看著哥哥靠在椅子上無力的樣子，加布里忽然眼睛有些泛紅，輕輕推開了那個侍女，一手脫掉了長長的皮襖，捲起袖子，自己蹲在了杜維的面前，然後動手給杜維揉搓洗腳。
杜維沉吟了一下，微笑道：「陛下，皇帝之位是大陸至尊。如果大陸上的子民都能豐衣足食，外辱不侵，國勢強盛，那麼就算是好皇帝了。」
……
「別小看我，在家裡的時候，當初父親病重，你還沒回家的時候，我也給父親洗過。」加布里輕輕道。
杜維心裏一笑，看了加布里一眼：「弟弟，你去把上個月從西北送來的幾罐子沙蜂蜜，封一些過來，陛下和卡琳娜公主從小就喜歡甜食，一會兒給陛下帶回去。」
杜維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然後抓起了桌上的茶杯遞了過去，加布里接過咕嘟一口就全吞下。
這孩子……才十二歲啊……
「哥。」加布里跑進來之後，掀起的門帘，立刻就有一團寒風鑽了進來。
不過既然這位小皇帝要演這禮賢下士的戲碼，自己也不得不配合一下，結果毛巾，雖然心裏哭笑不得，卻依然用力仔細擦了擦臉。
杜維皺眉：「你……」
還是年紀太小啊，心裏一著急，這話說起來就失了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