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絕筆（下）——男人的承諾
好吧，你這個傢伙，反正我現在已經死了，就讓你得意一次吧——沒錯，我，辰·奧古斯丁，自承是不如你了。
甚至，我曾經夢想過，要當一個比開國皇帝阿拉貢更偉大的君王！我相信，憑我的聰明，和你的幫助。神殿也好，魔法工會也好。教宗那個老頭子，魔法工會主席那個老傢伙，我們都可以和他們好好的斗一斗！
那個時候，你故意留在帝都，把自己放在我的刀鋒之下，也是在等著看我的反應吧。哼哼，你這個人，總是這麼自信么？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當著你的面，問你一句：你就這麼自信我不會動你？
杜維手裡捏著信，此刻已經熱淚盈眶，他卻沒有抬手去擦，任憑眼淚流了出來，卻看著那水晶棺，低聲道：「你這個傢伙！死就死吧，還騙了我這麼多眼淚啊。」
哈哈，你這個傢伙，真是張狂的讓我佩服。
不過，我終究還是輸了你一籌。你賭贏了，我，相信你。
說著，抬起手輕輕一抖，指尖冒出一絲火光，手裡的這一封信紙頓時就燃燒了起來，片刻之後就在火光之中化為了灰燼。
你大概忘記了吧，可是我，卻記得每一個字！
「放心吧，我的朋友。你的帝國，我一定為你守護好它！！」
杜維走出了這座靈堂大殿，剛來到外面，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來。
我就不能感情用事一次？哈哈哈哈哈，臨死之前，我偏偏要感情用事一次！賭一把，就賭你杜維的心！
好吧，繼續剛才的話，我臨死之前就選擇相信你，沒有動你。第一個原因是我早就在你的啟蒙老師羅西亞特那裡得知你幼年的那些言論，我相信你對皇權是沒有野心的。
卡琳娜公主頭髮散亂，跑得衣衫不整，甚至腳下就連鞋子都掉了一隻，遠遠而來，身後那個宮女藍藍跟在後面，連連呼喊。可卡琳娜卻不管
第二個原因么……還記得那天政變的時候，在皇城上，我當眾宣布封你為鬱金香大公爵的時候，我還說了一句什麼話么？
你知道那個老頭子為什麼會被你嚇跑么？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但是，我就偏偏賭你杜維的心！
飛灰飄散，杜維站在棺材前，朝著裏面那人點了點頭，用無比鄭重的聲音，一字一字緩緩開口：
似乎有很多話要對你交待，可惜，我很累了，也寫不動了。
那個老傢伙教了你一年多時間，最後卻被你嚇跑了。你恐怕都已經不記得那個當初被你嚇跑的老頭子了吧。
唉，寫到這裏，忽然想起了你偶爾一次和我聊天時候說起的幾句話：英雄氣短。
不過，時間，是沒可能倒流的。
三十年……不，二十年！哪怕只有十年！！」
別把我丟在努林行省的那個師團放在心裡，別人不知道，但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用意的。那個師團，名義上是去監督你，其實，是我故意這麼做，為了讓帝國朝野的那些大臣放心，對你放心。
唉，可惜啊。你的父親雷蒙伯爵雖然聰明，當時卻也糊塗了。其實你哪裡是什麼白痴，你簡直就是一個連我都自愧不如的天才。
杜維嘆了口氣，將小公主抱住站好，蹲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睛。
當時我說的是：只要我有生之年絕不負你！
就是因為你的一句話：皇權的過於集中才是導致腐敗的根源。
我很想做到像你這麼洒脫。可惜，我是君王！
幾百年前，是你羅林家族的祖先，輔佐了我的祖先，開創了奧古斯丁王朝的偉業。
「你不懂的。這不是眼淚，是……男人的承諾！」
……」
杜維，其實……當初我就職攝政王的時候，曾經
你對皇帝這個位置沒有野心，那麼，我就不用懷疑你了。
老朋友，沒錯，你是我的朋友。別記恨我，我死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後人，為了我的帝國。我想，你能理解我的。
唉，又寫遠了。
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感動？
想問為什麼嗎？我告訴你吧，原因有兩個。
前些日子，我們兩人之間最後的那場遊戲，我更是曾經動搖過。我想，你似乎早就猜到了我身染絕症了吧。你會裝糊塗，我也會裝不知道。可這個遊戲，也只有你，才有資格和我默契的玩下去。
我，還有很多夢想不曾實現！
算了，還記得有一次，你酒醉之後和我說的一句話：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可惜，我明白，這些夢想，都不可能實現了。
所以，有些事情，委屈你了。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時間！為什麼！！
真的是英雄氣短啊。
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是不是很驚訝呢？
可是，這次，我偏偏不！
後面的字跡越發的潦草，顯然寫到這裏，辰皇子的體力有些不支了。
「老師，你回來了。」小公主撇了撇嘴，流出了熱淚。
嗯，這麼算來，我們扯平了吧。
我私下裡常常想，一個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的傢伙，心裏到底裝著什麼呢？
我甚至夢想，能夠在我有生之年，將荊棘花旗幟，插上西北草原的雪山！讓帝國的船隊，縱橫南洋，我想征服這個實際上所有的土地，我要把南洋變成帝國的一個行省，在那裡設
可是你應該明白，區區一個師團，怎麼能抵擋得住你的鬱金香家族私軍呢。如果真的要放你，那就不是一個師團了，我會把王成近衛軍團調過去一半。
杜維，我對你的承諾，不負你。我，做到了！
我恨！真的很恨！！
信寫到這裏，上面的字跡開始變得潦草，顯然當時辰皇子在書寫到這裏的時候，心情變得激蕩，而這一段的紙面上，有斑斑點點的紅色血跡。
你看，就是這麼簡單。或許就連你心裏也時常疑惑，我為什麼會那麼信任你吧。
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我把皇位留給了我的兒子，把宮廷魔法師留給了我的女兒。至於你，我沒有什麼禮物留給你了，卻只能留給一個囑託，也算是一個死去的老朋友的請求吧。
有的時候，我真的挺忌妒你的。
那麼幾百年後的今天，我原本相信，我們兩人聯手，可以做得比先人更出色一百倍！
就在政變的那天，在城頭之上，你也曾經對我動過殺機。不過你後來沒有動手。
而第二個原因……呵呵，你別猜了，第一個你都猜不到，第二個你就更猜不到了。
還是那句話，在我死之前的這段日子，我也曾經很想把你拖著和我一起走！哼，別怪我心狠啊。
哼，人人都以為我辰是一個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傢伙，我殺了親哥哥，軟禁了父親，大家都以為我是那種為了權力心狠手辣的人吧。
可是，後來當我們認識了之後，我卻偷偷的派人去找過他，從他的哪裡，悄悄的得知了很多你的事情。
我承認，我的確對你起過殺心——在偶爾的瞬間。
別怪那個老頭子，我派去的人問他話，他不敢不說。
第一個原因，你是死也猜不到的
這句話讓杜維心裏一驚——這幾乎是觸及了杜維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了！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他最親密的人，薇薇安和喬喬，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我從小，就自問聰明。可是偏偏在你面前，我卻覺得自己毫無半點優勢。有的時候我甚至想，假如換做了我是你，我出生在羅林家族，能不能像你一樣創造出這麼一番奇迹？
我也曾經擔心過，我死了之後，留下你這麼一個傢伙，我的兒子肯定是沒本事駕馭你的了。
恐怕，寫到這裏的時候，辰在激動怨憤之餘，又吐血了吧。
……
只是做做樣子罷了。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啦。
不要否認，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曾經想殺過我，對吧？
杜維，我的帝國，請幫我守護好它，好嗎？拜託了！
你這個傢伙，現在一定很感動吧。
你真是一個讓我看不透的傢伙。你知道么？有很多次，我都覺得你這種人實在很危險，如果……如果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帝，那麼我早就把你幹掉了。哈哈！看到這句話，你是不是很驚訝？
只要花上幾十年的功夫，我就有信心一定能將這些制肘全部掃除！我們兩人聯手，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王朝！建立一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業！
可惜……老天，卻不給我時間了。
「嗯，我回來了。」杜維淡淡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了一條手帕，幫她擦了擦臉蛋上的淚水。卡琳娜卻看見了杜維眼角的淚痕，不由得有些意外：「老師，你……你也哭了？」
幸好，偏偏是這一條，讓我對你徹底放心了。因為從你的話里看出來，你對皇帝這個職業似乎很沒有好感。你甚至不喜歡皇權，如果讓你去當皇帝，你多半是不肯的。所以，我很放心。
……
是
杜維搖頭，卻不擦自己的眼淚，忽然卻笑了一笑，笑容雖然平淡，卻隱隱的帶著一絲堅決。
放心吧，辰，我會守護好你的帝國！
哈哈！
信的內容就到這裏了，最後的那一句話，字跡已經很模糊，顯然辰寫到這裏的時候，精力耗盡，甚至已經捉不住筆了。
唉，我甚至會想，假如……我早認識你幾年，那該多好？如果我早認識你幾年，有你這樣神奇的傢伙的幫助，我也不用韜光養晦，苦等到那次政變的機會了。有你的幫助，我大概就能提前好幾年把大皇子給扳倒，早早的掌權，豈不是就能多幾年的時間了么。
因為，我不負你！
所以，如果換了歷史上任何一個皇帝，遇到你這樣的權臣，恐怕臨死之前肯定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把你幹掉的，但是我，就偏偏不！
定了定，抬頭又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靈堂。
而此刻，在這個和自己似敵似友的傢伙面前，卻被他彷彿這麼輕鬆的點破……
這些日子，我悄悄的把你當初給卡琳娜的那一套大陸通史偷了過來看了一遍，看著你留下的那些筆記，我就越發的看不透你這個傢伙。
我有一個兒子，但是我深深的明白：他，是絕沒可能繼承我的夢想了。他能繼承皇權，可是這些夢想，他做不到，也學不來。卡琳娜是我最喜歡的孩子，可惜，她卻是一個女孩子。
杜維，我很早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了。從你嶄露頭角開始，你被人稱為白痴少爺，伯爵的傻瓜兒子。可是後來你創造的一系列的東西：你在羅林平原弄出的那個足球遊戲，飛艇，那個叫『女神之寬恕』的煙花，再到你弄出的魔法共享精神，魔法學會，帝國軍事學院，還有你在帝都的那個拍賣會所……所有的這一些，都是這個世界從來不曾有過的新鮮事物。
可是，我衡量了再三，卻依然選擇了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