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卷三 未游滄海早知名

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士邪僧房中術

卷三 未游滄海早知名

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士邪僧房中術

董其昌怒道:「我沒吩咐過嗎,此時不許打擾!」
陳賓竹道:「服藥就落了下乘,而且久服也無效。」
陳繼儒微笑道:「兄博聞強記,倪雲林石湖詩信口能誦,弟佩服,以兄今日名聲,已遠勝倪雲林。」
自稱百歲神僧的陳賓竹說道:「老衲看董施主氣色,想必平日還要用些藥物助興吧?」這個不用看氣色,單看董其昌一大把年紀有這麼一大群姬侍就知道不服藥不行——
董其昌笑道:「好說好說,仲醇為他說情,我豈敢不從。」
董其昌深以為然。
在一邊侍候的七個美婢面面相覷,一個個都往後縮,生怕被這和尚選到,卻聽這百歲高僧說道:「若只一女怎顯得出老衲這西域秘術的神奇,三個吧。」
董其昌道:「倪雲林枯筆干墨,不求形似,極簡極淡,蕭散超逸,此等境界,我不及也。」吟道:「姑蘇城外短長橋,煙雨空濛又晚潮。載酒曾經此行樂,醉乘江月卧吹簫。」
董其昌眉頭微皺,隨即展顏道:「那好,畫眉、驪珠、玉墨,你三人侍候虛凡大師。」
董其昌將陳繼儒迎進玄賞齋,玄賞齋收羅有大量的歷代名家書畫真跡,鍾繇的《還示表》、《力命帖》,董源的《瀟湘圖》、《雲山圖》、范寬的《溪山行旅圖》、《雪山圖》,還有不少蘇黃米蔡的真跡和大量元明名家書畫,收藏之富甲于江南。
董其昌恭恭敬敬道:「正要向大師請教。」
異僧陳賓竹對那三個婢女笑道:「莫要不情願,待你們嘗過老衲的手段,包管你們如登仙境,樂此不疲。」
陳賓竹又道:「老衲有傳至西域的秘術,修習之後,不但夜御數女不倦,更能益壽延年。」
陳繼儒一笑作罷,將自己的《橫斜疏梅圖》給董其昌看,董其昌熟視良久,贊道:「仲醇畫梅,點染精妙,已是一絕,這幅更如潑墨狂草,卻自有法度,既豪放又嚴謹,直率之氣彷彿暗香浮動。」
董其昌暫時沒有心情探討房中術了,說道:「明日再向大師請教。」見陳賓竹臉有不豫之色,又道:「畫眉,你先侍候大師。」左右不過一個婢女,就送給這和尚又值得什麼。
陳繼儒與董其昌是摯交,這次喜得前輩名家的畫作,自己這幅《橫斜疏梅圖》又畫得頗為得意,便從東佘山騎著大角鹿來到華亭董府,請老友董其昌品鑒。
陳繼儒搖了搖頭,說道:「翼善,等下我為你在董公面前求個情,以你之才,在這裏應門,我都看不過眼。」
董其昌略一沉吟,這些艷姬美婢並非他的妻妾,在房中術而言只是鼎爐而已,既是鼎爐,何妨讓這僧人一用,他也好從中學習到異僧秘術,那被僧人污過的鼎爐到時趕齣戲鴻堂便是,便道:「這裡有七女,請大師任選一人。」
看著陳繼儒跨上大角鹿,帶著一僮一仆離去,董其昌反身回府,走過宗翼善身邊時,冷笑一聲,說道:「從明日起,去清掃馬廄,莫在這裏現眼。」
陳繼儒與董其昌是同鄉,董其昌比陳繼儒年長三歲,二人同一年補縣學生員,數十年的交情了,董其昌在陳繼儒二十九歲告別科場后的次年鄉試高中,隨即春闈連捷,在書畫上的名聲也逐漸蓋過陳繼儒,這世道,科舉是第一能揚名的,科舉能高中,書畫亦精擅,自然名揚四海——
……
大角鹿後面跟著一僮一仆,在董府門前陳繼儒下鹿時,那僕人趕緊上前扶持,陳繼儒取下鹿角上的布囊,吩咐道:「好生照看這鹿,尋些青草餵食它。」見董府里走出一個青衣小帽的僕人,躬身道:「眉公——」
這對老友在玄賞齋品書論畫直至黃昏時分,董其昌要留陳繼儒用晚飯,陳繼儒婉辭道:「不用了,乘此夕陽殘照,跨鹿回佘山正好。」
陳繼儒心下甚喜,董其昌的品鑒是極有眼力的,正能點到他的得意處——
樓下婢女戰戰兢兢道:「回老爺,大公子說有大事,派去青浦的卜先生被一個叫張原的人痛打了。」
董其昌和顏悅色道:「好生侍候大師,每人賞銀一兩——」,聲音一沉,說道:「若敢忤逆不從,定要痛加責打,罰為灶下婢。」
戲鴻堂兩層三楹,兩側還有曲房密室,是董其昌閑居養性之所,堂前花木扶疏,半畝小池引來活水清漣,荷葉田田,荷花盛放,在樓房透出的隱隱燈光和朦朦月色下宛若圖畫——
這僧人姓陳,名賓竹,法號虛凡,是上海一位姓康的吏員為奉承董其昌特意引薦來的,和尚陳賓竹無度牒、無僧籍,自稱已百歲高齡,但看模樣也就三、四十歲,康吏員在董其昌面前盛讚這異僧采戰術甚奇,不需力氣運動,陽物自能呼吸伸縮,采戰時能令婦人攤手瞑目、快活欲死,這讓年已六旬體力衰退的董其昌很是動心,便將這異僧陳賓竹請到戲鴻堂,待為上賓,請教養生術——
宗翼善苦笑道:「多謝眉公,不用費心了。」心道:「董氏父子恨我入骨,若不是我已是名聲在外,而且董祖常還要留著我以便時常羞辱我,說不定我已被董氏的人弄死,主人打死奴僕雖然也是有罪的,但弄個暴病而亡又有何難。」
董其昌道貌岸然道:「不瞞大師,董某自五十歲后常服固元丹、百戰膏。」
陳繼儒視這頭大角鹿如珍寶,此鹿原屬紹興鄉間一個老醫所有,那老醫將這大角鹿以籠頭銜勒,角上懸葫蘆葯瓮,騎著鹿到處行醫,張汝霖見到了,以三十兩銀子買下這頭大角鹿,只是張汝霖肥胖,這大角鹿馱著張汝霖走數百步就要站住大喘氣,張汝霖便將這鹿贈送給陳繼儒,陳繼儒羸瘦,大角鹿馱著他不甚費力,可行數里,陳繼儒大喜,在杭州時,湖光山色,長堤深柳,陳繼儒竹冠羽衣,跨鹿行於西湖六橋、三竺間,望之如神仙中人,人稱「謫仙」,陳繼儒因自號「麋公」,這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張岱的對聯「眉公跨鹿,錢墉縣裡打秋風」就是那時的事情——
陳繼儒看時,卻是宗翼善,以前是在畫禪室侍候的書僮,聰慧過人,陳繼儒也很欣賞他的書法,現在宗翼善長大了,卻成了應門的賤役,陳繼儒聽說過宗翼善與張汝霖之孫交往之事,因為董祖常與張汝霖之孫有仇怨,就故意懲罰宗翼善服此賤役——
這時,聽得樓下有婢女揚聲道:「老爺,大公子、二公子要見老爺。」
陳賓竹看著戲鴻堂上燕瘦環肥的艷姬美婢,早已色心大動,說道:「我有妙法,不可言傳——」
百歲淫僧陳賓竹叫了一聲:「董施主——」
陳繼儒道:「新得了倪雲林一幅畫軸,願與玄宰兄同賞。」
陳繼儒笑道:「後世名聲誰能知道,只知官高即是仙。」
作為元四家之一的倪雲林的畫作是董其昌極喜愛的,展看陳繼儒帶來的這幅《鴻雁柏舟圖》,董其昌先不看題鑒,只看畫作,說道:「此畫蒼涼古樸,靜穆蕭疏,當是倪瓚五十歲以後的作品。」
那三個婢女不敢作聲,她們都是十二、三歲入董府的,一直都是侍候董老爺一個人,現在卻要她們侍候這和尚,當然不情願,她們雖是低賤婢女,也是有羞恥心的,但老爺既然開口了,她們哪敢不從。
陳繼儒將布囊讓小僮捧著,甩甩袍袖,隨宗翼善進到董府,早有董氏家僕入內通報,在門廳稍等了一會兒,董其昌迎了出來,笑道:「仲醇兄,是否又有得意佳作要我賞鑒?」
二十九歲時焚棄儒冠、絕意科舉的陳繼儒今年已是五十七歲,兩頰如削,清瘦如梅,頭戴竹冠,身著道袍,騎著一頭大角鹿來到董府門前,大角鹿樹杈一般的斜角上掛著一個布囊,囊里有兩卷畫作,一卷是陳繼儒近日花重金購得的倪雲林名作《鴻雁柏舟圖》,另一卷是陳繼儒自己新近畫的《橫斜疏梅圖》——
董其昌又驚又怒,又是這個張原,往年的舊債沒清算,又敢欺負到我董氏頭上來,應道:「讓他們進來。」
陳繼儒笑道:「玄宰兄目光如炬,倪雲林四十八歲后信奉全真教,這正是他信教以後的畫作。」
宗翼善就知道陳眉公為他說情會適得其反,果然,但為了老父老母,他還得忍,垂首應道:「是。」
董其昌連連擺手道:「豈敢豈敢,仲醇不求功名,潛心書畫,後世評價當在愚兄之上。」
董其昌夜裡還有事,也不強留,殷殷送出府門,陳繼儒看到應門的宗翼善,便對董其昌道:「玄宰兄,這宗翼善小有才,往日過錯責罰一下也就行了,讓他回書室侍候吧,不然我來貴府見他應門,總是心下不安,太屈才了。」
如此良宵美景,董其昌卻沒有題書作畫的雅興,而是一腔淫興,美其名曰養生,董其昌作畫是在畫禪室,品鑒收藏是在玄賞齋,而這戲鴻堂則是董其昌修鍊房中術的地方,兩邊曲房密室住著二十多個美姬艷婢供其淫戲采戰,本來這戲鴻堂是絕不許外人踏入的,但今夜這裏卻有一個外客,還是個僧人,碩大的禿頭油光鋥亮,在燭光下顯得尤為觸目——
七個美婢中立即跪下三人,哀求道:「老爺,婢子只侍候老爺——」
董其昌聽和尚這話頗為淫邪,不像是有道高僧說的話,不過他董其昌也不是向這和尚請教佛理禪機的,而是學其房中術,含笑道:「那就請大師示現神通如何,請到這邊曲房——」
董其昌道:「我與仲醇一樣是平民百姓,官高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