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族》目錄

第492章 離去

第492章 離去

劉正勛盤坐在地上,神色劇震,開始是極度震怒。但自從方雲提及,華陽夫人每年十月初九都要沐浴焚香之後,怒氣突然消散不少,整個人沉默不少,目光十分複雜。
方雲寫罷這則上聯,衣袖一振,也不等外公劉正勛回答,徑直走出了茅屋。
「你每個月都會出去幾天,去山間散步。我問你,看到那些田間的老人,兒孫滿堂,你有什麼感受?當別膝下子孫纏繞,你獨自居住在這又舊又破的茅屋裡,又有感受?」
「哼!好一個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方雲冷笑:「你也不用扯什麼幌子了。你不就是愛惜羽毛,害怕我大哥方林,敗壞了你的名聲,才上奏的這封文書嗎?你還真以為你是大義滅親?告訴你,別人只會以為你老糊塗了!」
「呼!」
天地人倫之道,乃是一切大義道理的根本。就像心裏再堅固的人,聽到這些,也會心中有所觸動。
方雲又怎麼可能會這個時候離開。老頭子氣焰囂張,向來認為天大地大他最大,不打壓打壓他一番,他又怎麼可能聽得別人的話。方雲得勢不饒人:
劉正勛立即沉默了不少,目光閃動。沒要知道他想什麼。
「大哥,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方雲擅離職守,離開駐地,跑到上京城來。我們若是把他揭露出來。對於方家必然是個極重的打擊。」
「哼!你剛進來的時候,你出了個對子來考我。現在,我也送你一個對子。」
至於忠信侯所說的「人倫」二字,方雲也已經做到了。餘下的,就只能看事情自己的發展了。若是在外公劉正勛心中,「人倫」二字,已經無足輕重了,他真的做到了無情無義,那做什麼都是沒用的。
「鎮國侯跟我說,你唇槍舌劍,極善狡辯。我本來還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我在六部商議階段,上奏文書,雖然有違朝廷禮數。不過,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我既然知道他品行不端,又豈能容他佔據王侯之位。你也不用多廢辱舌了,回去吧。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會收回上奏文書。」
「你以為鎮國侯是貴族,出身高貴。你知不知道,他是因為在軍中爭不過我父親,又怕我大哥封侯,方家勢大才來找你的?你說我大哥無法無天,把世子許權綁在旗杆上。那又知不知道,我大哥為什麼這麼做?世子許權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大哥方林與皇室福康公主相愛。當初人皇和武穆約定,福康公主金枝玉葉,不可能嫁給普通人。大哥只有封侯,才能迎娶福康公主。就為了這個約定,他隱姓埋名,投身軍名,在邊荒立下赫赫戰功,才有了今天。眼看終於夙願得成,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卻偏偏插上一腳。你真的以為,我大哥在乎這個王侯之位?你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既然談到朝廷曆法。我且問你,你現在所任何職?六部商議王侯冊封,你以什麼身份摻和其中。王侯冊立,自有六部官員審查,就算他們不審查,也還有資政閣和議政閣的各位大人。再往上,還有三公。」
與武侯冊立不同。方雲也只是在兵家、儒家表態,朝廷分發文書之後,才上奏的文書。而且武侯關係重大,地位和權勢遠在王侯之上,所以徵詢的範圍的也極大。但是普通王侯的冊立,一般只徵詢兵、儒兩家官員的意見。並不會徵詢普通人。否則的話,朝廷一百多位王侯,人人彈劾像什麼樣。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職。你即已交出權利,退隱山野。此事便合該有其他大人處置。他們都還沒發表意見,你就越過諸位大人,向六部上文書,此舉置儒家其他大人於何地,置三公於何地?置儒家列位大人於何地?真要論起來,就憑這點,就能治你個暨越擅權,擾亂朝政的罪名!」
劉正勛若還是元士,那做什麼事情,都是權利範圍。不過,離職就不一樣了。王侯冊立的商議階段,一般是六部官員先做出裁決。然後徵詢其他官員意見的。
「上去!」
方雲坐上馬車,迅速驅車離開了茅屋。
走出茅屋,清風徐來,方雲立時清醒了不少。耳中又回想起忠信侯的告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方雲回過神來,感覺到茅屋內不同尋常的沉默,微一沉索,立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道:
方雲說罷,袖袍撩起,一根手指伸出,對著地面虛划,便見一縷極細的刀氣射出,隨後一行文字顯現在地板上:
「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因為鎮國侯和平鼎侯隨便一句話,你就相信了,還冒冒然上書彈劾自己的外孫!你還真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了嗎?」
方雲一言觸及到了劉正勛心底的逆鱗,劉正勛頓時氣得臉都紫,嘴唇都顫抖起來,他手指著門外,道:「你,你……你給你滾出去!」
「你口口生生不認你的女兒,外孫。那你現在的『大義滅親』又是為什麼?大周朝這麼多大儒,鎮國侯、平鼎侯憑為什麼不找其他人,卻偏偏找上你。如果你不是我和大哥的外公,你真的以為,你有資格讓鎮國侯、平鼎侯來求你?如果你不是我名義上的外公,你以為我會千里迢迢趕到這裏來嗎?」
方雲神色從容,對於自己這位外公的反應,毫無意外:
「你!——」
旁邊一道穿著青色錦衣的瘦弱人影道。
劉正勛心中震怒,便卻啞口無言。方雲一句「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正好扣中了他弱點。大周朝歷代的大儒離職之後,一般都會選擇退隱。極少插手朝廷,因為那樣會對繼任者造成影響。
如今方林的王侯冊封還在商議,冊立文書還沒發下。劉正勛在六部商議階段,就上奏文書,進行彈劾。在程序上,是有些愈規矩。
「你母親……」劉正勛猶豫了一下,目光有些恍惚:「真的,每年十月初九,都……沐浴焚香……」
「不妨再索性告訴你一件事。二十多年來,每天接濟你的那些村民,其實都是舅舅和母親授意的。只不過,怕你發覺,所以不敢送的太頻繁。你的房屋,沒有你的同意,更是不敢修葺。只有每次實在破敗的不像樣了,才會大胆修葺一會。這麼多年,你就沒有發覺嗎?你如果自己覺得懷疑,可以出去找那些村民印證一下。」
方雲瞥了一眼,一步步逼了過去:
方雲說罷,衣袖一抖,目光直視老人,咄咄逼人。
「你如此刻薄寡恩,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著你,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並希望獲得你的原涼。但你捫心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母親,你以為我偷偷過來求你?我問你,你知道我什麼時候生的嗎?你知道孫世堃是誰嗎?你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嗎?你知道你還有個兒子叫孫仲榮嗎?你知道他為了你一句,從來不敢踏足上京城嗎?」
方雲說話,一針見血,直指本心。劉正勛聽了這句話,全身顫抖,臉色氣得一片煞白:「混帳!」
方雲也沒在意,隨口答道:「當然,這種事情,還能做假不成?」
外公這種秉性的人,絕不是一番雄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他主意的。這種性格的人,只能是諄諄善誘,讓他自己去思考。而不能太過逼迫。自己再留在裏面,就會使得氣氛僵滯,適得其反。
「實話告訴你。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你!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一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將她趕出家門的日子。」
劉正勛乃是周朝大儒,本來這些規矩不會不知道。只是,退隱多年。思想還一時沒從元士的角色中轉換過來。而且太過想當然,潛意識裡依然認為方林是自己的外孫。自己這麼做,是大義滅親。情理可原。
劉正勛嘴唇蠕動,沉聲道。
「人倫之道,乃是天下最大的道理。你為了名聲,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可以捨棄。試問這樣薄情寡恩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盡君臣之道,又有什麼資格談論國體為重,匹夫為輕?」
「當年你以為我父親出身草莽,門不發戶不對為由,要拆散我父親。其實,你這麼做,為了一已私慾,想要維護劉氏家族書香世家之名。為了這個『名』,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再後來,舅舅棄文從商,你認為這敗壞門風。又是為了這個名,將他逐出家門。甚至為準他用『劉』姓。因為這個,你又失去了自己的兒子。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儒家又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連做一個父親都不合格,又憑什麼去盡臣子之道?」
與此同時,極遙遠的一座山上,兩道人影長身而立,正站在山頂,透過一根軍制的單筒望遠鏡,目視著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