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分歧
此時兵部大堂緊閉，幾十支燭火，將堂內照得一片通徹。兵部各級官吏齊聚於此。除了兵部大吏，刑部、工部、禮部、吏部等六部大吏全部齊聚於此。
漫長的沉默后，終於陸續有人附和。六部裁決如此之難，並不只是因為外界的彈劾文書或奏章。而是因為這些六部官員，本身對於方雲封侯之事，就有答應。因為本身的疑惑不決，難以裁決，所以當外部誘因出現，就變得更加難以裁決。
「是啊！是啊！……」
結合三公遲遲沒能給出答覆這件事，一件事情頓時變得顯而易見——「方雲封侯」這件事，連三公都沒有定論。
六部商議封侯之事，向來獨立。極少受人影響。但這件事情，已經不是六部能夠獨立審核的了。他們之中，許多人的老師甚至都參雜進來了。
一些敏銳的人直接感覺，方雲封侯這件簡單的事情，因為方家已有兩位王侯，開始變得極其複雜。不止夾雜「君臣之道」的衝突，還摻雜進了大周朝王侯中兩大勢力的博弈和對壘。已經非常不好決斷了。
「也只好這樣了。」
大周朝的平民侯，倒不見得是為自己本身。正如貴族侯一脈，不希望自己的子孫牧牛賣馬，與平民相等。平民侯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註定要耕地織衣，過販夫走卒的日子。
「吱啞！」
「沒辦法。這件事情，只能再次請求三公決議了！」
大堂內一片沉默，眾人都露出思索狀。
諸部之中，禮部受到的心理衝擊，其實是最大的。
平鼎侯府中。
劉秀一隻手伸出
這輛八匹如龍駿馬拉扯的青銅馬車裡，太子劉秀正閉目盤坐，臉色陰沉。他對忠信侯一直極為尊敬，也很信任。沒想到，這次忠信侯居然擺了他一道。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方家若是得勢，他們膝下那些，跟著方雲征戰的子女，必然也是否及泰來！更可況，方家也遠沒到倒下的地步。
與其以後受打壓，不如現在搏一把。更何況，前面有三十八位王侯上書造勢，他們做起來也就安心多了！
「罷了，罷了……」
天子駕九，太子駕八。
劉秀驀然睜開眼來，目中掠過一抹怒火。他到了這裏，忠信侯居然還找借口，避而不見。簡直是不識時務，他到要看看，他有什麼借口。
入夜，兵部衙門中，燈火通明。衙門外守備森嚴。
劉秀立即就將書信撕開，取出了其中的信張。他憤怒之中，倒沒注意到，這封信並沒有鉛封。
張英的聲音從馬車窗帘外響起。他站在馬車旁，低著頭，規規矩矩。
「李大人，你是刑部尚書。不知道你們刑部，對於方雲封侯之事，可有什麼定論？」
這一切，都是在方雲的授意下進行的！
……
李居正點到即止。當初三堂會審，彈劾楊弘。他是主審之一。對於方雲，他總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忠信侯等三十八位王侯上書，更是加重了方家在他們心中的分量。所以才有了，三十八位王侯先上書，其他王公大臣後上書的事。
也就是
「各地儒生的彈劾卷宗，想必大家都收到了。不過現在，朝廷各地的將軍，也有文書上來了，」吏部尚書趙克已拿出一打厚厚的卷宗道。
禮部尚書張公祺一句話，立即引發堂內眾人的感慨，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連一向剛正不阿，不講情面，刻板守舊的禮部老臣，都發出這種人情味的感慨。方雲封侯背後的複雜背景，可見一斑。
「是，父親！」
……
「無論如何，此事不能拖得太久。即便不能迅速得出結束，但至少要有一個對策。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信拿來！」
「『囚』臣張仁，拜見太子殿下……」
看到趙克已手中的一打厚厚的文書，眾人都是心有戚戚然。這段時間，各種文書、奏章，他們都收了不少。各部衙門都差點放不下。
三、四百名王公大臣，大小官吏，幾乎都有孩子在方雲名下任職。這些人都是沿襲的儒家三妻四妾的制度，膝下子女眾多。但能送到學宮學習的，無疑例外，都極受重視。
六部之中，兵部最為特殊。除了兵部是儒家與兵家的通融機構，還因為兵部背後，真正的主事者，是三公之一的太保。所以六部大臣，在方雲的問題久持不下后，選擇了在兵部商討。
一封信看完，劉秀也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心中無限的悵惆。
這封三公裁決下來，六部震動。這種震動，並非是三公決議，針對方雲的決定。而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自然有不同的效果。忠信侯這封信，說的情真意切，幾乎扣中了劉秀的性子。一封書信下來，劉秀也為之動容，心中的怒氣也消失了不少。
「……召方雲，回京敘職！」
「英兒，」忠信侯袖袍一抖，左手伸了出來。將案頭早準備好的一封沒有鉛封的信，推了過去：「將這封信遞給太子吧。就說我，抱病榻中。不方便見他。另，見信如見人！」
書桌上，正在執筆書寫的忠信侯聞言，筆尖停了下來。長久都一動不動，似乎在面臨某種矛盾的掙扎。直到「噠」的一聲，一滴墨汁從筆塵滲下，墜落紙上，渲染出一個黑點，這才回過神來。
忠信侯張仁在信中，對於自己的行為，並沒有太多的辯解。也沒有找什麼借口。歸結起來，只有一句「身在囚籠，情非得已」。
「太子殿下，」一陣腳步聲從馬車外傳來：「我父親微感不適，卧病在床。恐怕無法出來迎接。這是他請給太子殿下的書信，說是殿下看后，會明白的。」
禮部奉行的準則，向來是一切依規矩行事。按照規矩，方雲封侯是沒有任何問題。不管是戰功，還是品行，都沒有問題。但此事背後透露出來的，與「君臣之道」的衝突。甚至摻雜進的王侯之爭，都讓禮部一班老儒，心中矛盾、掙扎。
張英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書信，轉過身來，大步走了出去。
房門推開，張英跨過門檻走了進來。躬身行了一禮，恭聲道：
吏部尚書趙克
禮部尚書張公祺嘆息道。禮為國家之本。所謂禮崩樂壞，國之不存。六部之中，禮部最為刻板。基本都是一些老儒。
對於太子劉秀的到來，忠信侯顯然早有所料。連書信都準備好了。
三十八位平民侯上書之後，緊接著便是上京城許多達官貴人，王公大臣，大小官吏，以及將官請願書。這些人的身份地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最重要的是，數量繁多。足足三、四百封文書遞上六部，支持方雲封侯的時候，再次在各方引起震動。
「父親大人，太子殿下在門外等侯，要求您出去見他！」
方雲把這些學宮出身的學子，拉入自己名下。等於把這些綁到了自己的戰車上，打上了他方雲的烙印。以後，即便是萬一他倒下了，這些人身上的烙印那也是洗不掉的。
忠信侯的第一句話，不是「罪臣」，也不是「微臣」，而是「囚臣」。第一段文字看完，劉秀心中突然消退了不少。
忠信侯府外，一排由年輕的宮女，太監和錦衣的大內護衛組成的儀杖隊矗立在門外。儀仗隊的中央，停著一輛八匹如龍駿馬拉扯的青銅馬車。
大堂里，一片沉靜。沒有人吱聲。奏請三公決議，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做為六部官員，封侯冊立第一步，由他們決定。這是規矩。自己拿不出決定，處處問詢三公，只能顯得六部無能，有負皇恩！
然而與眾人的預期不同。以往快速批複的三公，這次的回復，居然遲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早上，三公的回復，才送到兵部。
劉秀長嘆一聲，將信折好，收入懷中。擺駕回了東宮。
……
兵部尚書張文突然道。
很快，一封六部陳情表，關入了太和殿，三公所在之處。
太子劉秀並沒有出去，他在等。等忠信侯走出來，給他一個解釋。他的臉上，微微有絲潮紅，顯然正在極力壓抑一股怒火。
一張張檀木大長桌，飾滿了雲紋，擺在兵部內衙中。幾十名大小官吏，正對而坐，低聲私語，互相交流。
所以明知道，詢問三公，必得回復。但也沒有人立即就提議如此。
方家一門三侯，反對的聲音不小。但支持的聲音，同樣不小。三十八名王侯的聯名支持信，分量極其之重。任何人都無法小覷。
「方家次子封侯，牽連太大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刑部尚書李居正有過這種經驗，沉默一陣后，立即提議道。
「沒辦法，只能這樣子了！」
三十八封王侯文書，加上眾多大小官吏的文書，造成的轟動，足以讓六部各級官吏，重新審視方雲封侯的事情。
猶豫了片刻，張英接著道：「父親……太子殿下，情緒似乎很激動！」
兵部尚書瘳元儉道。
刑部尚書李居正搖了搖頭：「方雲在刑部，並無案卷。他的家底，大家也都清楚。如果論身世清白，他絕對沒有問題。但我們都知道，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這個……」
「嗤！」
他有如此能量，卻從沒表露。方雲和他現在的立場，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居然這麼幫著方雲。太子劉秀很憤怒，並不只是因為忠信侯幫著方雲，更多的，是一種被背叛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