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卷四 冷風熱血一堂友

第三百四十四章 聚寶門驚變

卷四 冷風熱血一堂友

第三百四十四章 聚寶門驚變

薛童歡天喜地道:「好極了,我可很想幽蘭館了,還有那黑羽八哥,都不知死了沒有,那些人不會養鳥——」
宗翼善接過汪大鎚的信,待船靠近些便跳上船來,把信遞給張原,翁元升是華亭翰社的社副,這次也中了舉人,與張原有書信往來,張原看了信,的確是翁元升的筆跡,信里說了汪大鎚老母去世之事,讓張原找個差使隨便打發這個報恩心切的汪大鎚,免得他啰唣個沒完……
張原雙眉一凝,讓船工暫緩撐船,盯著這壯漢道:「汪大鎚,你怎麼會在這裏?」
……
有個粗嘎的大嗓門突然大叫了起來,雖然加了相公的稱呼,但這樣指名道姓還是很無禮,送行人群轉頭尋找那人,出言指責——
商澹然吃吃地笑,抱著張原的腦袋,感著那舌尖在她乳蒂一上一下地撥動,身子都酥了,呼吸霎時急促起來,聲音發膩:「張郎。」伸長手臂下去——
張原道:「嗯,明日就去。」
「真想和張郎一道入京啊,其實乘船也沒有什麼顛簸是不是。」商澹然語帶嬌膩。
商澹然枕著張原的臂膀,聽遠處鐘樓傳來的緊十八慢十八的鐘聲,晚鐘聲敲遠,小樓上空一片岑寂,唯聞北風的低嘯——
商澹然道:「沒事了,你去歇息吧。」
張原的手從她腹部緩緩撫到飽滿的雙乳上,兩粒櫻桃挺立著,輕笑道:「大了許多,好似像多汁的果實,分娩后奶水一定好,我孩兒有口福。」突然低頭下去啜她的胸——
張原點頭道:「我認得你,你來這裏作甚?」
張原拜別雙親,父親張瑞陽道:「在外不要惹事,記得多寫家書。」
汪大鎚道:「張相公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絕不敢忤逆,小人以前的惡行已經全改了。」
汪大鎚在橋岸跪倒,聲音粗嘎道:「張相公託人照顧小人老母,就是對小人有恩,小人老母眼睛瞎了,病又多,可憐嘞,若不是有人照顧怕就熬不到小人役滿回家給她送終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翁相公寫給張相公的信,可知小人說的句句是實,是為報恩來的。」
此時的山陰城,冷月西斜,滿地霜華。
張原與陸韜、楊石香商議了盛美商號和翰社書局的事,把陳洪綬繪製的四十幅《喻世明言》插圖交給楊石香,楊石香看了插圖大喜,這可以讓翰社書局的《喻世明言》刻本大為增色,能把汪汝謙綠天館的原刻本比下去——
宗翼善道:「董、汪要針對的是你,你自己在外要小心,家裡我會幫著岳父照看的,山陰地界你儘管放心。」
張原知道王微想隨她去京城,輕撫這女郎的細軟腰肢,說道:「你先幫我姐姐把蘇州和南京兩地的盛美號布莊開辦起來,然後就徑來京城,如何?要知道,盛美號布莊是我和姐姐姐夫合股的,你幫姐姐做事就是幫我。」
張岱、張原和魯雲鵬喝茶說話時,小婢蕙湘頻頻從內院出來窺看,張岱笑道:「介子,沒完沒了說生意經做什麼,趕緊進去吧,王修微等得心焦了。」
十月初九巳時初,張原的行裝已經搬到八士橋邊的船上去,船是商氏的三明瓦白篷船,等於是商周德送給張原的了,黃尊素、王炳麟將與張原同船,倪元璐、祁彪佳和周墨農搭張岱的船。
十月初八夜,南樓大卧室,小婢雲錦把木窗關閉嚴實,將油燈撥暗,然後走到床前問:「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張原浮上來道:「這不大好吧。」
汪大鎚道:「小人老母兩月前去世,臨終命小人前來投奔張相公報恩。」
張原微笑道:「若汪大鎚不可靠,我也不能讓他到你船上去,大兄放心,我方才問了汪大鎚一些話,汪大鎚沒那心計,他不是善於作偽的人。」
橋頭山陰民眾便七嘴八舌說張原仁義,陽和義倉扶危濟困做了很多善事,現在還有松江人千里迢迢來報恩——
張原道:「水路四千里,臘月上旬總能趕到的。
雲錦答應一聲,帶上門到外間去了。
這壯漢正是華亭汪大鎚,是松江打行首領吳龍的徒弟,去年五月張原在華亭斗董氏,因董祖常拘禁生員范昶致其中暑死亡,汪大鎚替董祖常頂罪挨打,后被他老娘痛罵才悔改招供,吳龍被杖斃,汪大鎚杖責四十罰做苦役一年,當時張原念汪大鎚孝順其母,就讓來福送了一些錢物去看望汪大鎚那個雙目失明的老娘,並告誡左鄰右捨不得欺侮汪母,張原又拜託華亭生員翁元升隔三岔五讓僕婦去幫忙照看一下,現在,這汪大鎚出現在山陰,意欲何為?
說不完各種離情,張原帶著穆真真、武陵、來福離了解元第,張瑞陽和宗翼善跟著到八士橋相送。
商澹然問:「大約幾時能到京中?」
船到杏花寺碼頭,王炳麟上了張原的船,王炳麟的妻兒、王師母還有王靜淑、王嬰姿姐妹都來送行,張原上岸拜見王師母,因為有王師母在,張原也無法與王嬰姿說上話,四目交投,微笑而已,王嬰姿作了個寫字的姿勢,張原點了一下頭——
王微伏在張原懷裡,嬌聲答道:「相公在哪裡,王微就最愛哪裡。」
那汪大鎚聽張原答應收留他,大喜,躍上船來,倒身便拜,張原讓來福帶他去船尾洗洗,汪大鎚一身臭汗。
來福、武陵進來向老主人磕頭辭行,張瑞陽囑咐了幾句,無非朝夕勤謹,不得疏失——
張岱道:「我這就回去,我也有素芝相伴呢,你進去吧,我不要你送。」
到內院門前,蕙湘敲門,小桃開門讓張原、穆真真和蕙湘進去,又把門關上了,王微就站在天井邊,月白羅裙淡雅如仙,萬福道:「介子相公——真真——」
穆真真自汪大鎚上船,就與張原寸步不離了,張原笑道:「真真不必緊張,汪大鎚本性不惡,這從去年董府門前那一幕就可看出。」
「我知道,只是說說而已。」
艙里穆真真聽到「汪大鎚」的名字,急忙閃出來站在少爺張原身側,幽藍的眸子盯著離船兩丈多遠的那個汪大鎚——
張原道:「都是乘船,遇雪也無妨。」
商澹然熱熱的臉貼在張原的肩頸處,豐盈雙乳沉甸甸地擠著張原的胸膛,說道:「張郎此去京城,路上怕是要遇雪呢。」
王微道:「我知道,那也是我們東張的產業。」雖然很不舍,但想著張原會一路陪她到南京,這也有二十來天時間,還是很欣慰。
張原也是堅勃得不行,附耳道:「那我們淺嘗輒止。」於是褪下小衣,來個隔山討火,這一動作起來就不能淺嘗輒止了,不過聲響也不敢太大,怕雲錦進來指責,良久才盡興,夫妻二人又說了半宿的話,這才相偎相依著睡去。
張原笑著站起身,問:「大兄還回船上歇息嗎,要不在這裏給你安排床鋪?」
另一條船上的張岱上岸來對張原道:「介子,先讓那個汪大鎚到我這邊船上來,我這邊人多,能柱、馮虎也有力氣——」
「這天氣是一日冷似一日了。」
十月十五日船到嘉興,陸韜、楊石香三日前就已等候在嘉興運河埠口,一起在此等候的還有上海徐轉訊、華亭翁元升這幾個要進京赴試的翰社同仁,翁元升見到汪大鎚,笑道:「張社首還真收下你了,那你以後可要忠心為主,不得忤逆。」
在學道衙門用罷晚飯,七人拜別大宗師,黃尊素五人回船上,張岱和張原去萬仙橋,來到盛美號布莊前,掌柜魯雲鵬還有姚叔、薛童早已等候多時,魯雲鵬迎二人入內坐定,即向張原稟報他來布莊一個月的經營情況,讓利縫工的銷售策略很有效,盛美號布莊在杭城迅速打開了銷路,生意一日好似一日,這讓其他布店綢鋪很是嫉恨,但這些商家都知道盛美號布莊是張解元家經營的,上回石通判還在這店裡與張解元一起飲酒,徽州大賈汪汝謙也得向張解元服軟,所以雖然盛美號布莊佔了他們的生意去,他們也不敢胡來,最多也就降價讓利吸引顧客而已,盛美號布莊得以杭州紮根,九月銷售額達到了兩百三十兩銀子,上升勢頭很猛,現在的問題是缺貨嚴重,青浦來的專門運貨的船一個半月來一趟,有些布、綢賣完后得不到及時補貨——
武陵偷眼瞧少奶奶身邊的雲錦,雲錦也朝他看來,臉微微有點紅,心想:「小武這一年個子高了許多,有點成年男子的模樣了,小姐說要我嫁他呢,他隨姑爺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
翌日上午,張原叫了一輛馬車和幾個挑夫把王微在盛美號布莊的行李搬到運河邊的三明瓦白篷船上去,又交代了魯雲鵬一些話,離開杭州延運河水路向北。
張原道:「令堂仙逝了嗎,可惜,不過我對你沒有什麼恩,你還是找一份力氣謀生去吧,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欺壓良善、為非作歹了。」
張原道:「就是這樣我也不能讓他留在山陰,還是我帶走吧。」又道:「翼善兄還要多多留心,董、汪或有其他奸謀。」
十一月初二,張原諸舉人的三條船由句容河入秦淮河,午後未時過聚寶門水關,忽聽右岸街市人聲鼎沸,有人喊著:「我等教民,願為天主而死!」
張原對魯雲鵬說貨物運輸問題很快就能解決,既然魯雲鵬這掌柜做得不錯,那就把妻小也搬到這裏來同住,就在杭州安家了——
張原大吃一驚:南京教案爆發了嗎!
商澹然身子輕扭,吃吃地笑:「我不管,誰讓你撩撥我,你自己也——」
「張原張相公,張原張相公——」
兩條船載著七位進京赴試的舉人經西興運河往杭州而去,十月十一日下午泊舟杭州運河左岸,張原讓武陵去萬仙橋畔報信,他們七人先去學道衙門拜見大宗師王編,王提學即將升任南京右副都御史,見到張原這七位門生自是高興,勉勵七人行路不忘讀書,勤學砥礪,爭取明年春闈連捷,並留七人用晚飯——
這一夜,張原與王微同宿,雲雨巫山之後,相擁細語,張原問:「修微,這金陵、山陰、青浦、杭州,你最愛哪一處?」
宗翼善低聲道:「這汪大鎚是個粗人,不至於有什麼險惡用心,他對老娘很孝順,說報恩應該是真的。」
張原雖然這樣說了,但當張原去船尾與汪大鎚說話時,穆真真還是緊跟著,形影不離——
一個壯漢擠到岸邊,頭上戴的闊邊網巾都擠歪了,左臂還挾著一個包裹,右手在額頭抹汗,伸長脖子瞪大眼睛朝河船尋看,張原這條船上站著好幾個人,除張原外,黃尊素主僕、武陵和船工夫婦都在船頭,這鬍子拉碴的壯漢光著眼問:「張原張相公在船上嗎?」
這壯漢汪大鎚定睛一看,喜道:「張相公,果真是張相公,張相公還記得小人啊。」
二十日船到蘇州,範文若、文震孟諸人也都在等著張原到來,要同道進京,馮夢龍落榜,神情蕭瑟,張原少不了要安慰一下好友,把酒言歡——
張母呂氏看著淚光濛濛的商澹然,對張原道:「澹然有為娘幫你照顧著,你只管放心去,在外照顧好自己就好。」又叮囑穆真真,穆真真一個勁點頭稱是。
八士橋頭,為張原、張岱送行的人擠滿了橋頭兩岸,紛紛說著祝福話語,壯行的爆竹此伏彼起,兩條白篷船在這人情味濃濃的氣氛中緩緩離岸,張原立在船頭向親友們拱手道別,從這八士橋出發,他去了杭州、去了青浦、最遠去了長江南岸的金陵,現在他要跨長江、越黃河,水路四千里到京城去,那裡才是他的舞台……
張原、穆真真隨蕙湘進內院,薛童跟在後面問:「張相公,我們明日就回南京嗎?」
商澹然嘴唇小雞啄米一般在張原脖頸間親著,明日午前張原就要離開山陰北上,怎不讓她戀戀難捨、柔腸百結——
張原側身摸索著,右手從澹然小衣探進,輕撫澹然肌膚柔滑的小腹,差不多是四個月的身孕了,平日看上去還是腰肢纖細的樣子,這時貼肉細細撫摸,能明顯感覺到那孕育生命的隆起,低聲道:「我是很想與你一起入京,可母親怎麼也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