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吟鞭東指即天涯
第四百六十八章 從公主到翁主
阮大鋮對張原包庇那舞女甚是不解，張原也未與阮大鋮多解釋，只是道：「此女是關鍵人物，過幾日便知底細，集之兄拭目以待吧。」
具喜善白牙在唇上咬出血，仰起臉，含淚顫聲道：「奴婢在館舍見不到外人，是奴婢自己放肆亂說話，請大人治罪。」
具喜善伏地叩頭道：「大人，奴婢不敢瞞大人，小貞姑娘是仁穆王后的長女、永昌大君的姐姐，先王曾封她為貞明公主，光海君繼位后，廢了仁穆王后，殺害了永昌大君，又把貞明公主的封號貶為貞明翁主。」朝鮮國王的嫡女封公主、庶女封翁主，光海君把貞明公主貶為貞明翁主，就是否認仁穆王后的地位——
張原一向和顏悅色，這時突然板起臉，具喜善驚得俏臉煞白，趕緊跪倒，連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李倧向張原、阮大鋮表達了護衛不周的歉意，側頭問柳東溟：「柳大將，此去王京尚有近五百里路程，沿途定要嚴加護衛，決不能再出差錯。」又補充了一句：「大王還不知道天使在黃海道遇刺之事。」
張原將短柬捲起，借燭火點燃，看著短柬熊熊燃燒又化為灰燼，門前守候的穆敬岩和馬闊齊、舍巴三人看到火光，探頭來看了看。
驛館四周的守衛更是森嚴，巡邏士兵二十四人一隊，總共十二隊日夜不停地繞驛館巡視，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驛館，黃海道除了都觀察事和郡事、州牧幾個主要官員能見到
張原浮頰一笑，說道：「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善意，所以不要隱瞞，被人蒙在鼓裡的滋味不好受。」
張原沉下臉道：「我該做什麼需要你來指點嗎！」
張原問：「那你見我何為？」
張原不置可否道：「不必太勞煩，不必太勞煩。」
張原問：「是誰指使你來對我說這些的？」
張原道：「你既不肯說，我也不會逼你，那就請回吧。」
張原便揚聲道：「讓她進來。」
具喜善進來了，馬闊齊、舍巴跟在她身後，具喜善展裙拜倒施禮，張原道：「具姑娘見我有何事？」
張原道：「放心，我不會向光海君邀功，我是大明的臣子，光海君勾結建州女真，對我大明不利，這是我幫助你們的原因——好了，你起來說話。」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節，黃海道都觀察使崔勵原本為天朝使團準備了盛大的筵席和歌舞表演，但因為在城郊發生了火槍刺殺，內禁衛大
張原點點頭，凝視這模樣姣好的朝鮮少女，說道：「柳大將幾次要我把你交出去，那我明日就把你交給綾陽君如何？」
跟在李倧身後的一個五十來歲的朝鮮官員緊接著施禮道：「尹繼善拜見兩位天使。」
張原反問：「具姑娘認得綾陽君？」
具喜善大驚，連連叩頭道：「大人，金處士決沒有欺騙大人，貞——小貞姑娘也不是裝聾作啞，她是真的不能說話，請大人明察。」
柳東溟點頭道：「殿下先派人命李節度使挑選精壯可靠的軍士趕到黃海城候命，待大王旨意到，我等就啟程。」
具喜善道：「豈不是連累大人，奴婢死何足惜。」
具喜善道：「奴婢想問一下，是綾陽君殿下前來迎接大人進京嗎？」
柳東溟雖有疑慮，但怎麼也想不到今日的刺殺竟會是出於張原授意金世遺的謀划！
張原問：「是不是啞女小貞指使你來的？」
具喜善驚魂稍定，對張原道：「大人，小貞姑娘對大人極其感激，不是親手編織了平安牌給大人嗎。」
張原和阮大鋮也換上官服冠帶，等了大約兩刻時
張原微笑道：「從王京漢城徵調禁衛軍前來護送，不但會驚擾貴邦大王和沿途軍民，日後我二人歸國也要受言官彈劾，說我二人在貴邦作威作福。」
張原、阮大鋮還禮，張原道：「有勞綾陽君殿下、有勞尹大人，請坐，看茶。」
張原放緩語氣道：「不是我多疑，實在是所謀者大，不得不謹慎，我可不想把命葬送在這異國他鄉，你實話對我說，小貞究竟是何人，何故變啞，我不想做糊塗人。」
綾陽君李倧今年二十三歲，頗得國王光海君的信任，得知大明天使在平壤夜宴時受驚，主動向光海君請命前來迎接天使，昨日行至距離黃海城七十里的鳳山郡，半夜得知大明使團在黃海城外遇刺，雖未有人員傷亡，但此番驚嚇不是在平壤能比的，李倧與光德大夫尹繼善天未亮便啟程趕來——
具喜善遲疑著，欲言又止——
李倧卻不正面回應，說道：「這個還是徵詢兩位天使的意見為好。」說這話時，仔細觀察張原的細微表情。
柳東溟也覺得從王京調內衛來有點小題大做，平山都護府
張原道：「金處士與我所謀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但金處士對我沒有以誠相見，派個裝聾作啞的女子跟著我監視我，言語也不盡不實，這等人我如何信得過，明日我將向柳國舅道明金處士一黨的陰謀——」
具喜善頓時臉色慘淡，低眉垂睫道：「奴婢任憑大人處置。」
張原道：「何須一千五百人，一千人足矣。」
當晚，綾陽君李倧在驛館設宴宴請大明使團，李倧、柳東溟等人陪著張原、阮大鋮在清雅小廳用宴，酒席上李倧代表光海君再次慰問兩位天使，並贈送禮品若干，席散后李倧親自送兩位天使回館舍，拱手道別之際，李倧把一紙短柬悄悄塞到張原手中，張原不動聲色，作別回到自己居所，在燭光下展看李倧給他的短柬，短柬無頭無尾，只寫道：「建州使者額爾德尼一行十三人五月初四過了肅川郡，若無意外，初十日前後會抵達王京，該如何應對，全憑天使做主。」
次日午後，細雨綿綿，張原正與阮大鋮下圍棋休閑，書狀官金中清急急來求見，說是綾陽君殿下和光德大夫尹繼善已經趕到黃海道，現在州衙沐浴，很快就要來驛館向天使致歉、問安。
具喜善道：「奴婢知道綾陽君殿下喜好圍棋
張原道：「或者我設法讓小貞姑娘帶你悄然離開？」
張原心道：「還真是一位公主，貞明公主、翁主，與我大明有緣。」道：「你起來說話。」
綾陽君李倧道：「那就徵調一千二百人吧，也請柳大將火速向大王報知此事，地方兵馬入京要得到大王旨意才能啟程。」
具喜善不肯起身，跪著道：「請大人千萬不要泄露貞明公主的身份，若被柳國舅他們知道，不但貞明公主要被害，被貶在西宮的仁穆王后也要遭光海君的毒手。」
具喜善矢口否認，只說是她自己一時放肆妄言。
李倧心領神會，提議道：「兩位天使謙和仁義，不願過於興師動眾，但使團的安全是必須要保證的，黃海道的軍役既不堪用，那就讓平山都護府調精兵來護送，如何？」
柳東溟甚是慚愧，說道：「崔觀察使欲調黃海道軍役一千五百人護送天使前往王京，我已拒絕，這些軍士平日缺少訓練，緝盜捕賊都力有不逮，難以擔此重任，我準備飛調王京禁衛軍一千人星夜趕來黃州護衛天使進京，這樣方能萬無一失，綾陽君殿下以為如何？」
張原準備寫日記，慢慢磨著墨，心裏想著如何發動這場宮廷政變，忽聽庭院中具喜善的聲音：「奴婢求見天使張大人。」
具喜善道：「已有三年沒見了，以前在景陽宮見過兩次，綾陽君殿下是不會記得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