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百萬富翁

這是一份位卑而權重的工作，最終能取得什麼成就，需要依靠媒體人自己的努力。

這次輪到黎渙祥驚訝了，問：「那個雙驢頭採油機，不是你工作單位的研究任務？」

當黎渙祥用笑話的形式，將這個故事告訴蘇城的時候，距離酒宴都過去三天了。

蘇城攤開手，道：「困擾不困擾都這樣了。」

蘇城陪著苦笑。

蘇城一愣，點頭道：「那當然。雙驢頭抽油機的設計完全是由我獨立完成的，從圖紙化到生產化，根本沒有修改。而且，我也已經申請了專利。所以，若以國外的經驗來看，它的專利和因專利產生的利益，理應歸我所有。」

如此想著，蘇城的表情也放的輕鬆。

嚴順雖然有點不高興，但並未表現出來，而是笑了笑，緩解氣氛道：「的確是關於美國公司支付給機械廠專利費一事。我們聽說了一些傳聞，也收到了幾封實名信件……」

「實名信件？」蘇城小小驚訝了一下，現在人真的無聊到這個境地了嗎？

「你是為了專利費的事來的吧？」蘇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如果是其他媒體的話，他也許會順其自然，新華社則不同。這是能夠上達天聽的高端媒體，若是按照對方的問話順序，最終結果實難預料。

蘇城呆了一會，也沒放在心上，聳聳肩道：「那專利權還真是我的。不過，專利費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

說罷，他才面朝對方笑笑，道：「我是蘇城，你好。」

「但你保留追訴的權力？」嚴順熟練的跟了一句。

蘇城抬起頭來，食堂已是到了，於是點點頭，也找出飯盒往裡擠。

嚴順快速的記下這幾句話，自己再看一遍，大呼不虛此行。

「我當時在孤東油田計劃處，既沒有研究任務，也沒有研究經費。」蘇城瞥了一眼黎渙祥，道：「就連圖紙和鉛筆，都是我自己買的。」

蘇城無奈將飯盒交給黎渙祥，道：「有排骨就打給我，沒有就是肉了。」

「原則上是這樣。」對面的小唐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語句平順的道：「具體到撥付的形式，需要詢問當事人的意見。」

良久，蘇東元突然站起身來，撥出一個號碼，笑問：「小唐嗎？我是蘇東元啊，想問你一件事。新華社內參上有篇報道，《百萬美金歸誰所有》，領導是否有批示？」

沒等蘇城抽出時間去找那魏孔主任，百萬美元專利費的事，首先傳的沸沸揚揚。

「整個過程獨立完成，那說不好真是你的專利。」黎渙祥煞有介事的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從他的角度來看，所謂的流言就真是流言了。

停了一下，他又問了幾個問題，結束採訪時笑道：「我還會在東營呆幾天時間，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好。」蘇城盯著對方，心裏也在猜測他的來意。

蘇東元手一顫：「100多萬美元，全部給他？」

蘇城猶豫了一下，笑道：「就算我說不行，你也會用吧。」

同一時間，《百萬美金歸誰所有》的報導，也登上了新華社內參。

做輕工容易，做重工難。相應的，後者的技術與資本也要強的多。

「我是新華社山東分社的記者嚴順，想採訪你一下，有時間嗎？」

蘇東元登時呆住了。即使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100萬人民幣依舊是非巨貪不能有的巨款，這100萬美元……著實令人眼暈。

「我們到小灶去吧。」蘇城點點頭，帶著他向角落去了。那裡有一排帘子隔著的雅座，但提供的菜色與工人們相同，價錢也是相同，因此除了談事，領導們都不願去。

「今天還是兩葷一素？」黎渙祥抱起飯盒，一副準備衝刺的模樣。

嚴順略有奇怪，但還是按照慣例發問：「蘇廠長，聽說你發明製造了一種雙驢頭採油機，能詳細談談嗎？」

許秘書躡手躡腳的離開了書房。

「那我們繼續。」嚴順將本子翻過一面，看了一眼道：「你剛才說，雙驢頭抽油機的設計是由你獨立完成的，但是，它的試製過程，受到了機械廠的幫助吧？」

曾經熱鬧非凡的公寓樓，也頓時變的門庭冷落了。

這要是幾百或幾千美金，根本不用他說話，上面十有八九都會給他。堂堂機械廠不缺這點小錢，也沒人敢得罪他。

但這錢數變成百萬美元的時候，哪怕是名正言順的錢，上面恐怕也會思量再三吧。更何況，專利費在目前的中國，還真是一個難界定的東西。

也就是一瞬間，蘇城馬上接著道：「這筆專利費，我的意思是放在機械廠的賬上，暫且不討論所有權的問題。」

這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戴著黑框眼鏡，笑容放鬆但不好看，手很小，抓著筆像是想記點什麼似的，不停點化遊走。

嚴順坐到桌子靠里的位置，仔細看了一下周圍，就鋪開了本子，道：「蘇廠長，那我們就開始了？」

「這句話我能用嗎？」嚴順眼睛都亮了起來。

始終冷眼旁觀的蘇東元，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篇新聞，不由的陷入沉默。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機械廠是使用單位。他們購買了我的專利，然後進行試製和生產，這樣的情況應該很普遍吧。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的研究機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具有工業化生產的能力，但他們研發的機械，在賣給使用它的公司之後，還是要進行試製的。不能因為這樣，就剝奪研發機構的專利所有權吧。」蘇城斟酌著詞句，盡量說的平緩，想了一下，又道：「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我免去了機械廠的專利費。」

蘇城雖然也有同學前往新華社，但相對比例卻很少。不僅因為編製難得，還因為工作辛苦。

哪怕是吹牛，這也是極好的素材。

新華社儼然是中國第一媒體，它對官員的訓誡作用尤其明顯。蘇城與新華社扯到一起，就連廠長李宗喜這種等退休的老頭兒，都是退避三舍。

對面的小唐，細聲細氣的說道：「領導批示：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轉化，應當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勞動。」

結果很快顯現。

聽到新華社三個字，蘇城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對方。

雖然同是媒體，新華社與報社、電視台等媒體卻有本質上的區別。新華社是面向媒體的新聞信息採集機構，而報社是面向個人的信息發布機構。用形象的比喻，新華社是重工企業，而報社是輕工企業。

勝利油田總部辦公室，勝利油田採油鑽井研究院，勝利油田機械廠，都有人知道專利所有權的情況，或者至少知道一部分。大家都在東營獃著，再聯繫各種傳聞，傳來傳去就把流言給完善了，通常來說，一句話就包含了所有信息：「美國人給了蘇城100萬美元，好傢夥。」

「你是蘇城吧？」側面，突然有位幹部模樣的傢伙過來。

對於這筆錢，蘇城是擺出了不聞不問的架勢。但是，錢的數目實在太大，以至於知情人根本無法做到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