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這貨是誰？
最後，到齊部長走的時候，他更是主動拉著蘇城的手合影留念，並用另一隻手拍著蘇城的手，對著攝像機和眾人說：「大慶精神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今天看到蘇城這樣的年輕同志能夠銳意進取，獨立自主的完成技術創新，我很欣慰。這證明，我們的大慶精神，我們的中華民族精神，能夠薪火相傳，一代代的走下去。希望各級領導幹部，保存、培養我們的火種，繼續發揚『愛國、創業、求實、奉獻』的傳統。」
蘇城沉默了幾秒鐘。
隨著腳步聲一起的是說話聲，由遠及近經過會議廳前門，在中間窗戶處停頓了一下，卻是從後門繞了進來。
齊部長得到暗示，介面笑道：「不錯，這個三弧形減磨器也有設計專利嗎？」
一個工作人員更有人瘋魔似的，撿起一根頭髮，興奮的又喊又叫，好像有人吹口氣，就能把它變成充氣娃娃似的。
剎那間，他的優越感全消，莫名的想起了不苟言笑的祖父。在蘇刑眼中，蘇城和普通的幸運兒，那是完全不同的。
在場的一群大慶領導，邊聽邊想：這貨是誰啊！
會議廳外的工作人員默默的想：不知又是哪個單位的傢伙要轉運了。歷史上，因為問答出色而被一路提拔的例子，可是屢見不鮮。
「這是冒功吧，一定是冒功。」蘇刑暗忖：這傢伙的「新長征突擊手」好像就是因為技術成果得來的，中文系學生的石油技術成果？哼
牆上翹起的牆皮也被用大幅的畫像蓋住，看上去十分喜慶。
甚至齊部長一句玩笑話，聽到爺爺耳中，都將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齊部長好。」蘇城側身而立，輕吁了一口氣，盡量用均勻的語速道：「是我們設計的新設備，叫做抗偏磨系統。這是一套專為減少油井磨損而設計的解決方案，在全球尚屬首創，即將安裝5000台在油井上，預計每年能為國家節省2億元的開支。」
蘇刑看的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往複檢查的工作人員好似獨眼龍一般，不停地瞄正花籃、花盆、畫像的位置。
哪怕是將蘇城提拔回北京，也是蘇刑無法接受的災難。
於是，大家都看向蘇城。
「是的，弧線是計算出來的……」
黎渙祥不自在的想爬到欄杆上看一眼，也被人瞪了回去。
齊部長主管宣傳多年，對名詞非常敏感，一下子抓住重點：「解決方案？」
就在蘇城如常回答第一句話的同時，在部委辦公廳工作的蘇刑正飽含著優越感擠了門，準備守在大秘身邊聽候調遣。
「這是你們做的新設備？」眾人拱衛的中間，是位眉眼濃重，腰直背正的領導，看中的正是管桿減磨接箍。
「這個人好像見過。」蘇刑的記憶力不錯，皺眉想了一下，又趕緊換到對面的位置。
霍昌一
轉瞬，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蘇刑面前。
這句話的殺傷力可是不小。
他拿起管桿減磨接箍，三下五除二就給拆了出來，露出裏面的三弧形減磨器。
蘇刑重重點頭，道：「你不是想調動到中國石油大學嗎？把這個冒名的傢伙弄下來，直接等消息就行了，快點，部長要走了。」
蘇刑又挪了兩步，才看見領導的側影與幸運兒的背影。
蘇城毫不猶豫的道：「這將是抗偏磨系統日後的主要磨損，我所設計的接箍的不同之處，在於裏面的三弧形減磨器，根據公式計算，使三個弧片產生摩擦，既能維持接箍作用，又能減少不必要的磨損……」
大片的皮鞋敲地聲，已經傳了進來。
「蘇城！」蘇刑簡直是大驚失色，幸運兒是蘇城？
話音剛落，又有一名工作人員沖了進來，喝道：「領導到2樓了，都坐好，不許東張西望，變動位置。」
「是為了解決具體問題而設計的方案，例如油井磨損，就是油田常見的問題。解決同樣的問題，油田以前要用4000元到1萬元，我們的系統只需要一半投入……」蘇城回答的中規中矩，令後方領導們鬆了一口氣。
專家沉吟了一下，又問：「那麼，接箍和抽油桿之間的摩擦，也會造成磨損吧，這裏如何解決？」
視野內，全是男人的脊背和屁股。
「這樣
蘇城咳嗽了一聲，道：「老黎，聽人家的。」
安靜了幾秒鐘后，專家站出來發問：「可否再描述一下這個解決方案的全球首創性。」
齊部長已經準備走了，聽到聲音，又留了下來。
一群人，竟然在會議室里呆了二十幾分鐘，這是僅次於高層面談的長度了。蘇城也成了視察過程中，單獨交流時間最長的幹部職工。
「總有路過的可能。」
嘩嘩的閃光燈落了下來。
一瞬間，蘇刑又想到：蘇刑是北大中文系畢業的，怎麼懂石油機械，還說的頭頭是道。
工作人員總算露了一點笑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煩配合一下。」
光是這個動作，就能說明專業性了。
專家又問了幾個問題，見蘇城回答無誤，才向齊部長輕輕點頭，退了回去。他有所懷疑，就站出來質疑，根據不同結果，齊部長可以做出彌補，也免得鬧出把暖水瓶看成炮彈的笑話。
現在看來，似乎還真聊上癮了，那蘇城幾乎將整套系統都給拆開了。
「這是什麼危險品。」黎渙祥氣的跳起來。
就在蘇刑以為他要胡說八道的時候，蘇城整理好了思路，點頭道：「好的，這套系統的核心部件是管桿減磨接箍，扶正器和加重桿做了一些細節上的修改，以適應前者。管桿減磨接箍由我設計完成，並註冊了共計27個專利，黎渙祥同志負責工藝設計
領導秘書恰如其分的介紹道：「這位是從北京來的齊部長。」
蘇城並沒有將油田工作人員的話放在心上，油田勘探處大的很，五層樓圍成一個院子，正對大門的就是展覽廳，裏面放滿了榮譽證書和紀念品，是參觀必到之處，相比之下，處於二樓的會議廳實在是乏善可陳。
在齊部長到來的瞬間，蘇城就意識到了機遇來臨。要是運氣夠好的話，中央領導一句話，就能讓「抗偏磨系統」從小單變大單。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把產品報告會使用的說辭，給放了出來。
「有什麼了不起的。」黎渙祥只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玩弄一根扶正器。這東西也是採購來的，全國過百家石油設備廠，幾乎個個都能造它。蘇城設計的品種，只是有一些小結構上的細微差別，交給配套廠毫無障礙。以蘇城重點突破的策略，這種供大於求的微虧產品，自己生產簡直是佔用生產線。
陪同齊部長一起來的正是中國石油大學的專家，他皺皺眉頭，又看看周圍的媒體，不由輕輕咳嗽一聲。
蘇刑不能置信的看著蘇城，像吃了蒼蠅一樣膩味，心裏清楚，自己剛才的小動作，是真正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因為齊部長原本已經準備離開了，但因為專家詰問了蘇城，才再次逗留。
黎渙祥將扶正器給放到了架子上，還是不高興的道：「就這光禿禿的會議廳，總不能來
黎渙祥這才收起好玩的表情。
蘇刑握緊了拳頭，暗自得意。這位中國石油大學的教授的存在，就是為了問問題，以確定技術真實性的。只要幾個專業性的問題問倒蘇城，他過後肯定要受審查。到時候，光看他的學歷證書，都能坐實這剽竊罪行。
粗水泥地板也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像狗嗅毒品一樣，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地毯上沾著的髒東西。
這件東西，完全是蘇城設計出來的，旁人誰都不認識，一時間無法答話，急的擠眉弄眼。
年輕的講師咬咬牙，撥開前面擋路的人，站在部長和隨從專家的身後，彷彿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扶正器和加重桿是早已有之的東西，怎麼合在一起就變成了系統，還全球首創。」
儘管如此，大慶人對中央領導視察是非常非常的重視，連會議廳都有人盡職盡責的過來布置，匆忙併不慌亂的在每一個走廊上鋪好地毯，擺上花束，貼上宣傳標語。
如果說，他心底里最擔心什麼，那就是蘇城了。早期，他擔心父親過度補償蘇城，幸好這傢伙的脾氣又臭又硬；如今，他最擔心祖父偏心。當日蘇城帶著「新長征突擊手」的頭銜殺回北京，而且直接見到爺爺的一幕，已經不止一次的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門外的工作人員，突然走了進來，指著扶正器，道：「危險品請放入展覽櫃中，有鎖子嗎？」
雙方你問我答，氣氛愉快。
有了決斷，蘇刑迅速退到後面，對一人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