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動力定位
他著急了以後，說的就是德語了。一番折騰后，人都跑到前面去了。
對費諾爾船業來說，中國人的生產線用簡陋來稱呼也不為過，但是，稍稍觀察一下他們的成品，西蒙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簡陋這個詞。
一條管道，經過4名工人的安裝，快速離開了機器。
蘇城回頭看了一眼，暗自一笑。德國佬看的，正是濟南動力機廠唯二的8級鉗工。像是這種國寶級的工人，雖然聽的很多，但實際上，80年代末的中國也不過有數的數千人，在各種部級、副部級和正廳級的工廠里一分，全都是珍稀品種。
70年代的歐洲人還是非常奮鬥的，事實上，戰後一代的歐洲工人，比中國工人要辛苦的多。他們用了20多年的時間，重新恢復了滿目蒼夷的工業，重新健全了金融，並創立了嶄新的福利體系。到了80年代末，曾經每天工作16個小時的工人仍然在流水線上，只是因為薪水和工會的關係，不再拚命了。
西蒙所在的費諾爾公司，就不太喜歡工人加班。對他們來說，工人加班的費用，不僅僅是昂貴的加班費，還有因此而提高的保險費用，工會若是因此給予關注的話，不可避免的還要增加律師費。
四車間的生產線綿延兩公里，由三個連貫的廠房組成。海上鑽井平台的裝備製造，並不像是進行大規模生產的汽車生產線，使用全自動化的流水線。相反，由於許多部件都是唯一的，而零件則大量由配套廠採購，這裏的車間工作更像是發動機生產線，以較低程度的流水線程度，達到較高的精度。
詹森一邊聽
「動力定位，是用動力懸停船隻。要在鑽井平台下面產生一個巨大的洋流渦輪，和海水的流動產生反作用力，讓平台固定住。」西蒙搖頭道：「動力定位比錨泊定位貴多了，有必要用在淺水平台嗎？他們又那麼注意價格。」
「我以為你們有別的事？」蘇城看向詹森。
蘇城豎起一根指頭，道：「正確的方法，明確持續的經營思路，中國的國家企業，能做的比IBM和通用汽車那樣的官僚企業好的多。」
西蒙哪裡知道裏面的秘辛，吃驚又嫉妒的道：「你們竟然把7個這樣的工人，用來加工座底式海上鑽井平台？」
「7個。」
翻譯用長長的英語，艱難的解釋給兩個老外聽。
「那是不是有些像推進器？」
「我看到一個渦輪的裝置，像是動力設備，但是用在鑽井平台上？有點古怪。」西蒙說著一指，道：「我想靠近一點看，被人家擋住了。」
西蒙見蘇城沒有跟上來，又道：「不過有一點比較奇怪……」
30年代滾動著戰爭慾望的復興德國，40年代燃燒著仇恨火焰的危險蘇聯，50年代渴望著制霸全球的勝利美國，60年代期盼著重回正軌的復甦英國……
每天工作12個小時的工人，全像是上緊了弦的鍾錶，精確有力且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詹森不顧他手上的污漬，依舊握手后，笑道：「我們從廠區一
由於機加工水平的原因，7個白金珍稀的八級工，加上上百名白銀稀少的五級六級工，差不多是能做出大型淺海石油平台的最低要求了。
「估計是了。」
詹森點頭，這才是正常的。
西蒙和詹森連忙跟上去，一路上望著工人和設備，也是暗暗驚嘆。
西蒙亦不掩飾，直道：「你們的防滲漏系統。」
「嗯？」
1989年的德國馬克已經升值了，蘇城不記得具體的匯率，但是，到了2000年以後，能達到六七級標準的工人，拿到年薪20萬人民幣的委實不少，8級鉗工拿到50萬也不稀罕。不過，那個時候的中國企業，已經失去了如此有效的工人激勵體制，統一用「農民工」或「工人」謂之……
生產線之間的運輸，基本上都是軌道和無動力車輛，還有大量的滑輪調來調去。這些都是做石化和化工的工廠所熟悉的方式，直徑數十米數百米的大罐子，專業伺服機和大型電機等等，都是一張訂單做一兩個的，與汽車等小型機械自然不同。
西蒙暗道：這樣的速度再加24小時輪班，也許用不了100天就能完成。
蘇城對此並不解釋，笑道：「有機會的話，帶你們去看我們的生產線。」
「至少是自升式海上鑽井平台吧。你知道這樣一個工人，年薪能拿到多少嗎？20萬馬克，20萬！」
翻譯說明后，西蒙馬上問：「簡化版里的完全改進？你們還有別的什麼改進嗎？」
「沒錯。」蘇城表現的非常隨意。其實，即使勝
西蒙自己向前移動，觀察著這條新建成不久的生產線。
濟南動力機廠做的大型柴油機，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方式，車間內的基礎工，也全部使用了濟南動力機廠的原班人馬。
西蒙表情怪誕的道：「那也要他們真的能做出來。」
熟悉工業的詹森和西蒙知道，精確的按照既定的順序進行工作是非常疲勞的，想要維持激情，幾乎很難做到。
詹森笑著道：「像是IBM那樣的官僚企業，在全世界也是不多見的。」
一會兒，詹森也過來了，問道：「怎麼樣？」
美國人對日耳曼人的不通世情也無奈的緊，只得幫忙解釋道：「我們也是對大華的海上石油平台有所好奇。先前打電話，也是關於平台技術的。」
「7個！」西蒙滿臉的驚詫。
西蒙搖頭擺手的道：「蘇城先生，就算你們已經到了單件預製階段，後面還有分片預製，立片組裝，結構總裝，附件組裝和結構塗裝，100天時間，恐怕是不夠用的。」
西蒙笑了兩聲，眼望著前面的鉗工，臉都斜了。
蘇城攤開手，道：「現在的中國，這些工人的地位，要比你們的總經理、董事長都要高，光給錢沒用。」
大工業的激情！
「所以我才親自上陣。」蘇城看著西蒙，輕輕的道：「我們的工人，每天都工作12個小時。8個小時的正常工作，4個小時的檢查和學習時間。和你們不一樣。」
「好眼光，
「也許是為以後做的技術儲備。動力定位配合錨泊定位，能極大的提高鑽井平台的安全性和鑽井效率，這樣的話，就彌補了他們平台的不足……」詹森看了眼西蒙，道：「要是真能做出來，估計能在抵禦5米高的海浪吧。」
「這就是國家企業厲害的地方。」蘇城指了一下辦公樓的方向，笑道：「只要一個正確的理由，我們的管理層就能做到持續的激發熱情。在歷史上，這種充滿熱情的工作方式，中國人持續了二十年，只是因為間斷而停止了。」
詹森不做具體的技術，但很了解行情，疑惑的問道：「什麼樣的渦輪？」
話鋒一轉，詹森又奇怪的問道：「蘇董怎麼親自做起了機加工？」
只要提點一句話，西蒙就醒悟過來，道：「他們在做動力定位？」
西蒙實話實說，用英語道：「比起這些中國工人，漢堡工人更像機械，好像機器的補充。我承認中國工人的效率不弱於漢堡工人。但是，這樣的工作方式，是不能持久的。」
「好吧。那就去生產線，邊看邊說。」蘇城重新穿戴好勞保服，喝了兩口水，問道：「你們對哪項技術感興趣。」
「沒錯。」
「那應該做什麼？」
「真的？」詹森不信，躍躍欲試的有些想嘗試的意思。
只有一種情況，能產生現在的效果。
蘇城扯了一塊布，將手上的機油擦了擦，一邊洗手一邊問道：「西蒙先生，詹森先生。來參觀了，感覺如何？」
「現在可以嗎？」西蒙追問
只有充滿了希望的人，才能在冰冷的機械上，迸發出灼燙的熱情。
他說著指指掛在車間頂上的橫幅：大幹100天，拿下大平台！
西蒙大致的看了一圈，心中有數道：「雖然平台變大了，但也就是二代平台的標準。」
西蒙腦袋轉了一下，道：「中國工人要是能有漢堡工人的效率，再每天工作12個小時，100天也許能完成鑽井平台吧。」
「很大，而且安裝了大量的電子裝置，看樣子靈敏性很強。」西蒙皺著眉道。
費諾爾公司提供的海洋鑽井平台要價600萬美元，標準也不過是3米浪下正常採油，4米浪下風動待機，錨泊定位的先天劣勢，是平台小技術所無法彌補的。
「我也在學。」蘇城笑笑道：「如今的工廠，發錢有會計和出納，技術有實驗室支持，我能做的，就是到工廠，和大家一起做工了。」
只見天上地下，全是物料在運動。自動卷板機等大型裝備，使勁的蹂躪數十噸的鐵板，經過模鍛機虐待的物料往往長達十數米，一根根的運進來，進行加工之後，又繼續向前面的車間運過去。
西蒙微微點頭，問道：「這樣的工人，你們有幾個？」
西蒙不由的回憶起他所接觸過的漢堡工人。驕傲的德國工人，同樣以鍾錶般的準時聞名。他們每天按時上班，按時下班，按時休息，按時喝咖啡，按時領取加班費，按時參加工會活動，按時罷工，按時領取罷工補償金……
兩人快步追上了蘇城，就聽他喊：「你們覺得怎麼樣？」
關上辦公室的門，車間內的噪音頓時降低了不少。
西蒙和詹森都泛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