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千金馬買骨
「我陪你一起去。」賀雨薇用手撩起發梢，露出圓潤的耳垂。
「蘇董。」正在燒電焊的杜師傅關閉焊槍，放下了面罩。
轉過頭來，卻是岳部長一行也來參觀，賀成鈞跟在後面。
因此，為了盡量減少支出，濱海船廠都是組織工人三班倒的，三五個工人跟著一名外國工程師，又是敬煙又是請客的，一門心思的想把人家伺候好了，能多學一點東西。
他想了一下，又道：「我說出來的話不反悔。我們大華實業，唯才是舉。杜師傅只要用心做事，沒有問題。另外，你家老二不是沒工作？你到大華工作，若是做的好，我們可以解決一個直系親屬的工作，等房子建好了，也會按照服務質量進行分配……」
蘇城再次勸說了兩句，老杜扭扭捏捏的答應了。
蘇城暗想：你在工廠的時候，可都是坐在辦公室里的。
「老杜啊，怎麼樣。」蘇城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我……我不好意思去。」
蘇城走在車間里，到處都是「thank you」之類的聲音。這也就是中遠船務，他們做了十年的對外工程，大家多多少少都會些英文，年輕的工人和管理人員就能擔當翻譯，若非如此，光是80多名工程師的語言問題就不好解決。
「我們已經做了兩組海上鑽井平台，那個精度比FPSO有過之而無不及。」蘇城露出微笑。
蘇城猜想：對他打擊更大的，應該是人際關係吧。國企人一輩子都在國企，親戚關係同學關係朋友關係
10萬噸級的油輪，像是十幾棟高樓拼合而成的鋼鐵巨獸，靜靜的浮在海面，已經給人以巨大的壓力。
比上一次見面，岳部長的氣色好多了，也不要人扶，遠遠看見蘇城就笑道：「又見面了。」
賀雨薇一驚說道：「你要拉中遠船務的人？」
80多個老外，一半在車間做機加工，剩下一半就在船上搞改造了。船上的空間更小，工人們更聚集，使用語言的時候，其實也就趨向英文了。哪怕是不太懂英文的工人，也願意用英文說話，純當練習。比起二三十年後的對外工程公司，中遠船務的工人英語水平差多了，但他們比後世的工人更渴望學習，即使平時很害羞，這個時候也全都張開了嘴。
「當然，千金馬買骨罷了。」蘇城淡淡的道。
此刻，油輪甲板上火星四濺。編號中船5-11的FPSO是單點系泊式的，因此首先要在船頭設置內轉塔式的STP倉，使得船舶能夠圍繞STP倉360度旋轉，以減小風浪的衝擊。
「我們大華實業唯才是舉。」蘇城第二次說這樣的話。
「辦個病退也好，就到大華吧。我們大華與中遠船務要合作建廠的，以後專攻海上鑽井平台的工程技術，你可以到大華船務的實驗車間去幫忙……」
「看來，你們走的
但在事情發生之前，能夠判斷出國際形勢的人是少之又少的。蘇刑自然不在此列。
可以說，1989年前後的西方社會，對中國的外交政策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之前，中國已經從美國買到了黑鷹直升機，而且正在採購F16戰鬥機。之後，戰鬥機合同自然黃掉，其他未完成的合同，也紛紛遇到問題。
「還有人知道嗎？」蘇城挑起眉毛。
蘇城猶豫了一下，道：「我去了也是和工人混在一起，船上又臟又亂的……」
「那不一定。」
「我……我做了那樣的事，怎麼再好去大華……」老杜滿臉的羞愧。
「老杜的情況，廠里人都知道吧，他這種是最難處理的。」蘇城淡淡的道：「放過他，你覺得太輕，但要是懲罰他，把他開除了，讓他丟掉退休金？大家估計又會覺的太重？」
老杜的大兒子也小聲勸道：「爸，你就答應蘇董吧。鄉鎮廠的安全措施不好，而且每天奔波來去的。」
「給兒子教基礎呢。人家美國來的工人也才20多歲，電焊燒的比我都要好，這小子根本聽不懂。」杜師傅指了一下身邊的年輕人，兩人形體很接近，臉上也有電焊留下的烤傷。
「差不多這個意思。」蘇城很放的開。
「轉一圈，就我們幾個，別再煩著別人了。」岳部長有點老孩子的意思了，滿是皺紋的大手一揮，笑道：「我
「不會太久了。」蘇城搖了一下頭，甩手道：「我再去看看碼頭那邊。」
為了能讓250米長的船舶被單點系泊，STP倉高8米，長12米，緊緊為了安裝這一個裝置，就出動了半數的外國工程師和數量相當的中國工程師。
老杜感激的嘴唇都在哆嗦，道：「蘇董，您是說真的。」
「岳部長好。」蘇城笑了一下，道：「你們來看改造？怎麼都沒聽說……」
他的話裡有話，賀成鈞稍一思量就知道，中遠船務的紙面分數恐怕不佔優勢。
賀雨薇扶著二層的鐵欄杆，俯視著下方的情景，等蘇城走進了，迎上去低聲問：「你幹嘛要收下老杜？他做的事太過了，要不是你給扭過來了，咱們先前做的那麼多工作，都有可能被他敗掉……」
賀雨薇臉色蒼白，只有蘇城神色不變。
海上石油裝備的技術要求高，但要看懂的要求卻不高，蘇城又有學校的基礎，每天就跟著老外的工程師看。隨著第一艘10萬噸級的舊油輪抵達，哈利伯頓的工程師人數也從12人增加到了80多人，其中既有操作機器的專職工程師，也有車銑刨鉗的通用工人，這些人的薪水相當之高，還有每天的出差補助。
「那你有的等了，最快也要兩三個月，才能確定合併主體……」
他也留在了天津，美其名曰「考察市場」，實際是守在岳部長身邊，擔心蘇城等人出什麼歪招。
「在每天在工廠
然而，在蘇城看來，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何須歪招。他也留在了濱海船廠，卻只是一門心思的做技術，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跟著哈利伯頓的工程師學習。
杜師傅沉重的點頭，輕聲道：「我還是去鄉鎮小廠去吧，燒了一輩子的電焊，也不會做別的。」
中遠船務的廠房，本就緊挨著一座老船廠。大型碼頭是他們最有價值的財產，由天津市政府修繕保護后，轉交給中原航務再行擴建，現在能停泊10萬噸的輪船，旁邊水域，還有一個新碼頭在繼續擴建。
賀成鈞道：「確實，按照哈利伯頓的要求，上下圓環的水平度是1毫米，高度最多相差5毫米，偏心度好像是1.5毫米，所以必須控制焊接變形。」
檢查組考察結束，先行返回。岳部長卻出人意料的留在了天津，推說是身體不適，要休息一段時間。
這也是油輪改造的第一步。
賀成鈞有點尷尬的笑道：「現在主要是靠外國工程師，還有大華實驗室的工程師來維持。」
賀雨薇微笑，道：「聽你這麼說，你招他是有目的的？」
蘇城看看周圍，老杜身邊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對他們這樣的工種來說，並不常見。
「怎麼不一定了？除非長寧基建退出，否則，岳部長就一定會等到他們和伊藤商社簽約，然後再進行最後決定。你的拖延策略，拖延的不就是時間。」
「大華實驗室的？」岳部長看向蘇城
兩人還是一起去了碼頭。
老杜傻呵呵的笑了兩聲，停了一下，小聲道：「我準備辦個病退了。以後就到下面的鄉鎮企業去打個工……」
幾個人上了甲板，就聽到一串的英文。
岳部長興緻勃勃的道：「那你們能控制嗎？」
蘇城知道，他是想要躲開正在京城醞釀的政治風暴。
廠房有四層樓的高度，全是鋼結構的架子搭起來。包括樓梯、扶手和地面，全是金屬的，走在裏面，就像是走在金屬王國中一樣。
蘇城一瞥，道：「你老爹答應我，中遠船務勝出以後，就組織全國性的大會戰，攻關海上鑽井平台，我買的馬骨，是等他們呢。」
「外國工人的學習條件好，人家有系統的教育方式。另外，技術這種東西，用的越多學的越多。美國人的訂單充足，所以學習的機會也多。咱們以後也有一樣的機會，只要不出大的問題，FPSO訂單做足20年是沒問題的。」蘇城既是給老杜解釋，也是給其他人解釋，工廠里的話傳的不比機關慢。
蘇城摟起袖子就準備上去觀看，賀雨薇輕輕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這並不奇怪，國內廳處級以上幹部，幾乎都是從運動年代過來的，政治敏感性勿庸置疑。大家都能看到國內的政治危機。大家唯一沒有猜到的，是西方社會對中國的政策變化。
「當然。」
光是看著他們的交流方式，岳部長就輕輕點頭，道：「中遠的工人素質比國內大多數工廠都好，不錯，不錯。對了，我聽說這種船的精度要求很高，是不是這樣？」